第2章

他趕來奪回自己的襯衫，心疼地展了展褶皺。

我順坡下驢，期待地揪住他的衣角：「那，老公，你能順便幫我要一下拖欠的津貼嗎？管財務的老師太兇了，我害怕。」

 

話音剛落，沒憋回去的眼淚又吧嗒滾到他的手臂上。

 

脫口而出的不字被他咽了回去，他轉而又應下，還是沒忍住，問我這樣的性子是怎麼在學校裡混下去的。

 

我指著眼下的青黑給他看。

 

「孽徒氣的……可是，我隻要一想起老公你，我心裡就會寬慰很多。」

 

他的表情瞬間有些動容，見狀，我自覺省去後半句：我記得，你讀書那會兒，可比他們混賬多了。

 

4

 

他們一行人推門闖進辦公室時，我正和同事圍在犄角旮旯，分吃辣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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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好把辣條塞進嘴裡，門呯地被推開。

 

「小張老師……開窗開窗，這個辦公室咋那麼大一股味？」年級主任點我名，我心裡咯噔了一下。

 

「這個學生，轉到你們班了，你照顧一下。」

 

說罷身後走出三個人。

 

看著那張明豔的臉，我心裡又咯噔一下，就是周野私會的漂亮女人。

 

閨蜜說她叫盛月如，是周野的初戀，兩人有一段轟轟烈烈的往事。

 

其實，我不太記得盛月如的樣貌，但我便宜老公長什麼樣我還是知道的。

 

此時他右手一大摞書，左手兩個包，一副護花使者的模樣。

 

我心裡感慨萬分：想不到他第一次進我辦公室，是來兼職當挑夫的。

 

眾目睽睽下，我嘴裡含著辣條，嚼也不是，吐也不對，面色鎮定如水，朝主任點頭。

 

主任得寸進尺，繼續吩咐：「下周市裡那個比賽，學校決定派你去。你是教壇新秀，年輕人多鍛煉鍛煉總是好的……還有，你得空多發論文，現在上面要求教研合一，你們年輕人……」

 

其他同事生怕波及自己，埋頭不知忙些什麼，頭都不敢抬。

 

我心裡的貓 meme 在捂頭尖叫，但我面上繼續沉穩大方點頭微笑。

 

生活將我反復捶打，竟讓我變得肉質 Q 彈，彈彈彈，彈走魚尾紋。

 

我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決心拿個一等獎回來卷S他們。

 

「張老師，真是年輕有為。我家盛星熠，就麻煩老師照顧了。」盛月如向前一步，伸出白皙修長的手，掠過一陣栀子花味的香風。

 

急，嘴堵著，身邊沒紙，手上還有辣條油怎麼辦？

 

選項 A，悄悄蹭褲子上，然後再握她一手辣條味。

 

選項 B，假裝高冷，不說話不行動讓她猜。

 

選項 C，哭著暴打周野一頓，都是他給我惹的禍。

 

選項 D，找根繩子吊S在辦公室門口。

 

千鈞一發之際，體育老師衝了上來，搶先握住張月如的手，笑著說作為科任老師一定會照顧好學生。

 

周野幾步向前，橫插在我們之間，生生把體育老師隔回座位。

 

我瞄了一眼，周野那個臉色，那叫一個精彩，他醋了，他醋了。

 

我趁機背過身，嚼嚼嚼，嚼嚼嚼，把油蹭到手邊的作業本上。

 

「放心，放心。」我隨口應和，龇個大牙假裝我很快樂。

 

「張老師，你牙上有辣椒片。」盛月如的弟弟講了進辦公室的第一句話，還很乖巧地遞了一張紙給我。

 

社S了，走得很安詳。

 

但老「屍」還得笑著對學生說謝謝，維持本就不和諧的場面。

 

「撲哧。」有人沒眼色地笑出了聲，我銳利的目光怯怯地掃過去，是周野。

 

大意了，我剛剛就該把辣條油蹭他西裝褲上，我記得那套西裝可貴了，可惜他穿著不像個霸總，像會被大小姐這樣那樣的糙漢保鏢。

 

我偶爾會幻想：他被富婆姐姐看上了，富婆姐姐甩給我幾百萬，讓我滾。

 

如今看來，恐怕，他要免費了，我還得倒貼一筆嫁妝。

 

那就把婆婆給的鎏金镯子還他吧，再加一桶學校發的大豆油。

 

5

 

盛月如想請我吃飯。

 

我以有課為由，拒絕。

 

其他老師也出面解圍，說這不符合規定。

 

盛月如表示有點惋惜，下次有機會一定要彌補。

 

眼看事情即將落幕，周野不樂意了，覺得我故意為難他初戀。

 

他像條被侵犯領域的惡犬，聽不懂人話，隻顧護主：「遂安，別鬧。月如是好心。吃頓飯花不了你多少時間。」

 

八卦的目光瞬間在我們三人之間徘徊。

 

我如芒在背，如鲠在喉，羞恥感又在抓撓我的心肺。

 

上一次那麼羞恥，還是前男友大街上那句：「臣退了，這一退就是一輩子。」

 

來辦公室抱作業的兩個學生，正在湊在一起吭哧吭哧偷笑，透過他們眼裡的精光，我已經猜到了他們的心理活動：

 

「喲喲喲，張老師的老公是別鬧哥。」

 

等等，他們不知道那是我老公。

 

好險好險，得虧結婚時因為疫情原因，隻約了幾個至親、好友，悄悄地辦了。

 

為了掩蓋這個事實，也怕周野又整出什麼和環境格格不入的S動靜，我搶先開口：「盛同學家長，要不，我請大家吃食堂吧。也順路帶新同學熟悉下環境。」

 

「好呀，我也好懷念一中的食堂。說起來，我和小野以前也是這兒的學生呢。」說完，她眼中含笑望向周野。

 

周野已經換上了一副柔和的表情，點頭稱是。

 

郎情妾意的景象，看得我有點想哭，努力忍住，不能讓別人察覺我的意圖。

 

我小心翼翼再添一把火：「對啊，都是校友。兩位家長，咱邊走邊聊吧，學生隻有一節課就放學了。」

 

其他人終於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是校友，再沒往桃色緋聞上想。

 

隻是，周野的表情瞬間變得有點不好看。

 

我假裝沒看見，也不敢揣摩他在想什麼，隻是決定大豆油不給他了，他不配。

 

吃飯時，他還挺貼心，當著我的面，就想把我剛剛特意給他推薦的菜分給盛月如。

 

「我建議你不要這樣做。」我還是沒忍住出言提醒，底氣有點不足。

 

周野挑釁地看我一眼，執意要把自己餐盤裡的菜分給盛月如。

 

想阻止他，但怕他當眾讓我難堪，隻得作罷。

 

「這是學校。」盛星熠看不下去了。

 

盛月如漲紅了臉，悻悻地把餐盤挪開，眼睛卻盯著周野的菜，依依不舍。

 

體育老師端著餐盤加入了我們，看到周野的菜時，倒吸一口冷氣，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後看我一眼，默默夾起他最愛的菠蘿燉排骨。

 

我知道他想說什麼，食堂最出名的幾道菜，都在這了：湯圓炒雞蛋、橘子煮排骨和巧克力醋熘肉丸，還有那道五五開的姜絲炒土豆絲。

 

雖然，他心裡有人，又給我難堪，但既然他佔著我老公這個茅坑，我就還是會心疼他的。

 

安頓好了盛星熠，送他們出校門時，盛月如忽然拉住了我的手。

 

巧笑嫣然：「張老師，你能和他結婚，真是太好啦！他其實是個內心很敏感脆弱的人，以後就麻煩張老師好好照顧他了。話說啊，小野你真過分，結婚都不請我……」

 

她這是在挑釁我嗎？

 

恭喜她惹到我了，因為我不會把她怎麼樣，哪怕她弟弟在我手上。

 

放心，過兩天，我就忘了。

 

「老實說，是有點麻煩，不過，過幾天，就打包寄給你了。」

 

盛月如怔在原地，像是不明白我在說什麼。

 

剛剛裝S的周野，這會兒倒是還魂了，氣急敗壞地威脅我不要胡說八道。

 

反應過來的盛月如，大方地點開手機相冊給我看：「張老師，你誤會啦，我有對象哦。我和小野，隻是好朋友。」

 

照片上是兩個女孩，一個是她，另一個也有點眼熟，像是我們那一級總考第一名的常勝將軍。

 

想起閨蜜扒來的八卦：周野的初戀，和女生跑了。

 

我偷偷覷一眼周野，想不到這濃眉大眼的，是個單相思的舔狗。

 

覺察到我的目光，他兇狠地瞪回來。

 

看吧，專挑軟柿子下手。

 

惹我，你算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了，暖不S你。

 

6

 

工作完回到家時，周野早已等在客廳，一副要興師問罪的樣子。

 

「你能不能別鬧了？」他蹙眉道。

 

「好的。」我答應得很爽快。

 

這反倒弄得他不知所措，有氣難發，感覺自己在無理取鬧。

 

「我和月如，真的隻是朋友。我知道，我沒打招呼就去幫她，惹你生氣了，可她在這個城市隻認識我了。所以，你今天吃飯時故意惡作劇，我也認了。你還要怎樣？」

 

他很少會和我說這麼長的句子，看來這次是真的急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鄭重點頭，示意他先別急，他的指示我收到了。

 

其實，我不是很在乎他心裡有誰。

 

因為，我們隻是婚姻搭子啊，應付父母的產物罷了，隻要看得過去，就不用太較真。

 

「你別裝包子，心裡想什麼說出來啊。」他拉住我不讓我走，有非要我和他吵一架的架勢。

 

不行，我都多少年沒吵過架了，肯定會吃虧的，他這是在為難我。

 

「明晚能來接我嗎？學校附近在施工，得繞路。新路太僻靜了，我一個人害怕。」我麻溜地給他鋪了個臺階，不得不承認，有點期待的成分。

 

他的第一反應是拒絕我，因為他明天要去幫盛月如搬家。

 

這個反應，在意料之中，哪怕明天還是我的生日。

 

他去年還送了我小蜜蜂和翻頁筆，本來還猜測今年是不是黑板擦，現在看來，不用猜了。

 

不過，雖然他忘了，但我的學生們給我補上了。

 

除了他們異口同聲的那句「遂安，別鬧，我們是好意，過個生日花不了你多少時間」外，這個生日過得還是很開心。

 

和學生們分完蛋糕，我直接回了教師宿舍，心裡甜滋滋的。

 

如果沒有一個電話煞風景的話。

 

「門衛都要下班了，你怎麼還不出來？」

 

卡點趕出門時，周野在凜冽的寒風裡，臉色鐵青。

 

他這是……非要言而無信，顯得我不講理嗎？

 

我走過去，他從背後拿出一盒蛋糕，上面插著幾根蠟燭。

 

「快快，要來不及了。」他急切地催促著，像個不成熟的毛頭小子，自顧自唱起生日快樂歌。

 

為了可持續發展，我沒和他耍臉子。

 

我配合地閉眼，許願，吹蠟燭，心裡毫無波瀾。

 

做完這個儀式，他象徵性地在我和自己臉上抹了點奶油，眼睛亮亮的，像小土狗。

 

我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肯定是風太大，把我吹蒙了。

 

他將蛋糕收好，拍拍摩託車後座，暗示我上車，回家。

 

我不解，他明明有轎車，為什麼還要大晚上騎摩託車出門。

 

他笑，說我不懂，騎摩託車多拉風，他小時候最大的夢想就是有輛摩託車。

 

行行行，男人至S是少年。

 

可那天我們最終還是沒能回家。

 

7

 

我接到值周老師的電話，說我們班新來的學生，盛星熠不在宿舍。

 

晴天霹靂，五雷轟頂，外酥裡嫩。

 

我天天過得如履薄冰，好家伙，給我來招釜底抽薪。

 

我拜託周野立即通知盛月如，他卻反駁說這麼晚了，盛月如出來不安全。

 

「這是流程問題，孩子不在必須先通知家長，我們擔不起這個責任，你實在不放心可以去接她。」

 

我苦口婆心，他應了聲，直接掉頭騎著摩託就去了，蛋糕沒放穩 pia 嘰摔到地上。

 

他沒走幾步又風風火火回來，車輪從蛋糕上碾過。

 

還好，蛋糕是芒果味的，我過敏，本來就吃不了。

 

他的新理由是盛月如今天搬家，已經很累了，他可以幫忙找。

 

「那你去附近網吧、臺球室和酒吧等找找。」

 

他應下，和我說：「別怕，沒事的。」

 

說完還想摸我的頭發。

 

我躲開了，膈應得很。

 

給個甜棗然後邦邦幾拳是吧，我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我邊朝男生宿舍趕，邊通知了盛月如。

 

問詢，調監控，兵分幾路找人。

 

這一晚過得格外刺激，手心直冒汗，心突突跳，簡直要急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