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就說這事有貓膩，布洛芬那麼重要的藥，怎麼可能讓自己的室友幫著郵寄呢。」

 

「原來那個張嫋是個黃牛啊，這時候高價賣布洛芬簡直就是喪心病狂。」

 

「她外婆怎麼隻是進急診呢？就得趕緊S啊！」

 

「她那些布洛芬也是偷的吧，這種人最可恨了，我前天在網上買的快遞也被人摳了個大洞，丟了一盒感冒靈，偷藥的傻逼都給我去S！！」

 

「外婆還沒S呢，先找人家要賠償，這家子是窮到沒自尊了嗎？」

 

網上的評論鋪天蓋地，風向陡然逆轉，我被徐晏她們塑造成了一個十惡不赦的偷藥賊。

 

有商業頭腦的楊霞，居然借著這件事，在網上開始賣慘斂財。

 

她用自己認證過企業董事長的微博發帖，聲稱徐晏因為遭受網絡暴力，導致抑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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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發了一張診斷書。

 

「像我女兒這樣的抑鬱症患者還有很多，他們的精神每天都在飽受摧殘，我女兒徐晏已經很多天吃不下飯，睡不好覺，我這個做母親的萬分痛心。」

 

「所以，我以工廠的名義成立了慈善基金會，專門幫助這些和我女兒一樣的抑鬱症患者，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希望大家也能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讓那些在黑暗的泥沼中掙扎的年輕人重獲希望與光明！」

 

楊霞在網絡上發起了募捐。

 

這一下，大家更信她了。

 

而信的邏輯是，他們要是說謊，哪裡敢這麼明目張膽收錢。

 

這是因為人家有底氣，因為說的是事實。

 

可是網友哪裡知道，有些惡人，真的就敢用謊言武裝自己。

 

洗白了自己，還用基金會斂了財，這不是一舉多得麼！

 

帖子下面顯示，已經有兩千多人進行了打賞和捐款，這個數量還在緩慢增長。

 

我用力捏緊了手機，骨節攥得發白。

 

真真是碧蓮都不要了。

 

楊霞博得了好名聲，賺了個盆滿缽滿!

 

而當我們從醫院接回家以後，幾個鄰居卻開始在背後指指點點。

 

她們圍在我家的小賣部門口。

 

「這一家子人真是不厚道，拿老人的S做文章訛錢，沒見過這麼不孝順的兒女。」

 

「是啊，不給老人準備藥和血氧儀，不會就是為了拿命換錢吧。」

 

「女兒還是個賊，這要是我女兒偷東西，我可沒臉再活著了，這樣的小畜生養她還不如不養，就會給老娘丟人！」

 

我被這些話氣得手抖。

 

我媽被我扶著，已經開始紅著眼眶準備跟這些中年婦女拼命了。

 

「你們瞎說什麼？！你們這樣叫誹謗，是要負刑事責任的！」我大吼出聲。

 

其中一個鬧的最歡的老女人，我明明看到過她和楊霞來我家大鬧的時候交談過，被我吼了吼，縮了縮脖子。

 

「吼什麼，嚇人一跳。」

 

「年紀輕輕的嚇唬誰呢，我們還懶得管這破爛事呢，老天爺自有公道，偷人家東西還高價往出賣就是該S。」

 

我瞪著那個女的，胸腔劇烈起伏，眼裡恨不得噴出火來。

 

這人跟我們無冤無仇，除了楊霞指使她以外，我想不出第二種可能性了。

 

我的外婆已經斷送了半條命，現在，徐晏一家還要毀了我和我媽媽

 

如果S人不犯法，她們母女已經被我千刀萬剐。

 

6

 

沒有錢，沒有人脈，我做不到像楊霞那樣為自己開脫辯白。

 

我用小號發出去的幾篇零星的帖子，也全部都像被屏蔽了一樣，石沉大海。

 

這件事在網上並沒有發酵太久，等到開學前，已經沒什麼最新評論了。

 

我的私信和手機也沒有再接到騷擾。

 

但一切的風平浪靜，都隻持續到開學那天。

 

從我進校園開始，就不斷地有人朝我投來異樣的眼光，經過他們身邊的時候，我依稀聽到小偷，訛錢這些字眼。

 

進了宿舍，孫嘉佳也在。

 

孫嘉佳看見我，陰陽怪氣笑了一下。

 

「你回來啦，我還以為看不到你了呢。」

 

「對了，你去趟輔導員辦公室吧，喬老師找你有話說。」

 

我沒有搭理她，沉著臉去了輔導員辦公室。

 

除了輔導員喬月，辦公室裡還有兩個熟悉的身影——徐晏和楊霞。

 

徐晏站在楊霞身後，見到我的時候，她抬了一下眼皮，朝我勾起嘴角。

 

「張嫋，你幹出這種事還好意思回來上學？」

 

我見到她那張臉，強忍住想要撕爛她的衝動。

 

楊霞輕咳一聲，徐晏還想嘲諷我，但是卻乖乖閉了嘴，隻是不懷好意地盯著我。

 

「喬老師，兩個孩子之間的事還得靠你調節一下，我也不希望我家小晏未來幾年都被這樣的人影響。」

 

輔導員喬月朝楊霞諂媚地笑了一下：

 

「是，您放心吧小晏媽媽，這件事學校一定處理好。」

 

楊霞滿意地點點頭：「麻煩老師了。」

 

喬月轉過來衝著我的時候，臉色變得很不好看，就連說話的語氣也帶著刺。

 

「張嫋，你之前在網上弄得沸沸揚揚的，給學校和學院帶來了很不好的影響，鑑於你是初犯，校領導沒有追究給你處分，你寫一份檢討，明天交到我辦公室。」

 

「今天徐晏媽媽也在場，你當著她的面給徐晏道個歉，人家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不會跟你計較的。」

 

「還有，今年的助學金評選馬上就要開始了，你不合適參加評選，今年就不用遞交材料了。」

 

我又急又氣：「憑什麼？！」

 

憑什麼我要寫檢討？

 

憑什麼我要給害慘我外婆和我媽的壞人道歉？

 

憑什麼不準我評選助學金？

 

輔導員眼睛一瞪，聲音立馬高了起來。

 

「張同學，注意你和老師說話的態度！」

 

「助學金是要幫助品學兼優的學生，你的學習成績雖然過關，但是品德方面還有待提升。更何況關於助學金，班長是有一票否決權的，這是學校的規定，你不服氣也沒辦法。」

 

沒有了這筆助學金，今年我的學費很難湊齊。

 

我語氣放軟了一些，有些無助。

 

「喬老師，我真的很需要這筆助學金，您也知道我的家庭條件，這兩年因為疫情原因，我家裡幾乎是入不敷出，我還要用這筆助學金交今年的學費...」

 

我話還沒說完，喬月就不耐煩地打斷了。

 

「行了，家裡有困難的同學不在少數，別人也需要幫助，學校不可能兼顧到每一個貧困生吧。」

 

「你在這跟我哭窮也沒有用，誰讓你沒有跟班級同學搞好人際關系呢，還在網上興風作浪弄出那些事，你看孫嘉佳同學，雖然學習成績一般，但是人家老實本分，這樣的同學才更適合評選助學金。」

 

孫嘉佳……呵，原來助學金的評選不是看家境。

 

而是看給不給那些關系戶學生當舔狗嗎？

 

我不想再繼續爭執下去，因為毫無意義，喬月脖子上多出的那條嶄新的蒂芙尼項鏈，就已經說明了一切。

 

徐晏譏諷地咧了一下嘴角：「就你也配和我作對？我告訴你……」

 

話沒說完，楊霞就狠狠地拍了徐晏的肩膀一下，她剩下的話被噎了回去。

 

進門前，我已經悄悄打開手機的錄音功能，想要賭一次。

 

我冷漠地注視著徐晏那張得意的臉。

 

「徐晏，你故意用助學金的事報復我是吧？」

 

「你和你媽媽不僅在網上詆毀我，現在還要在學校裡仗著權勢欺負我，真當學校是你家開的嗎？」

 

楊霞主動把話接了過去：

 

「張嫋，你可不能亂說話，你這話說出來不光是汙蔑我家小晏，也是在詆毀喬老師啊。」

 

「喬老師兢兢業業為你們這些貧困生爭取助學金的機會，你就算評選不上，也應該心懷感激才對。」

 

徐晏順著楊霞的目光，注意到我放在右側口袋裡的那隻手。

 

她眯著眼睛輕蔑地笑了一下。

 

「是啊嫋嫋，我是班長，對待助學金這件事可是一視同仁的。」

 

「評選助學金的流程都是按照學校的規章制度，不信你問喬老師，可沒有人故意針對你，你別多想啊。」

 

如果放在以前，我堅信徐晏一定說不出來這些話。

 

她蠢得恨不得把給喬月送禮的事宣揚得人盡皆知。

 

但眼下得了楊霞指點，徐晏也變得謹慎起來，談吐間竟讓我抓不到一點把柄。

 

楊霞頗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領著徐晏離開了辦公室。

 

我被黑著臉的喬月留下來談話，美其名曰好好教育。

 

傍晚我回到寢室，徐晏正用熱牛奶泡腳。

 

地上散落著我的行李和被褥，棉被的一角已經被她的洗腳水打湿了。

 

她抬起頭譏諷地看了我一眼。

 

「有些人要是沒有這 4000 塊錢的助學金，今年該怎麼交學費呀，你說對吧，嘉佳?」

 

孫嘉佳在一旁點頭附和：

 

「多虧了小晏，我才能拿到這次的助學金名額。」

 

「這麼大一筆錢，可幫我解決了很大困難呢。」

 

我壓抑著自己內心的憤怒，忍住想要撕爛她那張臉的衝動，攥緊了拳頭。

 

「徐晏，你相不相信，正義不會永遠站在權勢那一邊？」

 

徐晏撲哧笑了一聲。

 

「是嗎？反正肯定不會站在窮逼那一邊。」

 

隻要我有耐心，徐晏總會露出馬腳的。

 

我絕不會讓她就這麼一直得意下去。

 

7

 

開學一周以後，寢室樓裡陸陸續續開始有人陽了。

 

每天都有人在寢室群裡求藥，徐晏背著我們在走廊打了個電話，第二天就有人在樓下給她送了一個棕色的紙箱。

 

送東西那個人我見過，那個男人當時跟楊霞一起砸了我家的小賣部。

 

徐晏當著我們的面在寢室打開了那個紙箱，裡面整整齊齊碼放著十二盒布洛芬。

 

「小晏，你怎麼有這麼多布洛芬？！」

 

孫嘉佳隻看了一眼就驚呼出聲。

 

我也很好奇，這時候全國的布洛芬都已經脫銷了，她家到底是靠什麼辦法弄到這麼多？

 

徐晏得意的勾了一下嘴角：

 

「這個世界上，隻要有錢，什麼東西買不到？」

 

「不就是幾盒布洛芬嗎，我家要多少有多少。」

 

「嘉佳，一會你幫我把這些布洛芬剪一下，給寢室群裡那些沒有藥的女生送過去。」

 

徐晏會這麼好心？

 

我朝她的方向打量了一眼，她正在用手機發消息。

 

沒一會，寢室群就有了新消息提醒。

 

「有誰需要布洛芬，我這還剩下不少。」

 

群裡一下子炸了鍋，不少人在下面求藥。

 

「私聊我。」徐晏隻發了這麼一句話。

 

徐晏的手機開始不停的響，我登錄 QQ 小號加了她好友，在驗證消息那欄隨意編了一個寢室號。

 

過了大概五分鍾，好友驗證通過了。

 

「你那有布洛芬？」

 

「學號姓名寢室號發我。」

 

買個布洛芬還要學號和姓名？看來徐晏確實學聰明了不少。

 

好在我大一的時候在學生會維權部待過一陣子，專門負責我們寢室樓的查寢工作。

 

我點開 WPS，在文件記錄裡找到當時的寢室學生名單，隨意復制粘貼了一串學號姓名，發給徐晏。

 

過了一會，我餘光瞥到徐晏打開電腦，用班長的名義登錄學校教務系統裡查詢了那串學號。

 

沒露出什麼馬腳，她這才慢吞吞的回復我。

 

「五十元一顆，你要多少，可以給你送到寢室。」

 

五十？一顆？

 

徐晏這是想錢想瘋了吧？!

 

我看著手機上的對話框，雙指按下了截屏鍵。

 

難怪徐晏突然讓楊霞給她送這麼多布洛芬過來，原來是準備當黃牛，靠著倒賣布洛芬賺錢。

 

我冷笑，這時候敢高價賣布洛芬，她不知道這是犯法的嗎？

 

一旦被曝光，不光要負法律責任，恐怕這個學，她也別想上了。

 

但僅僅有這麼一張沒頭沒尾的聊天截圖，證據肯定不夠，而且也不夠達到處罰金額。

 

想了想，我又給她發了一條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