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可我不知怎麼地，完全沒了先前的忐忑不安，反而感覺心底冒出了絲絲甜意。

 

張賀年，你一直在等我吧？

 

你應該也跟我一樣，一直，念念不忘。

 

15

 

第二天我起床的時候，張賀年已經出門了。

 

不知道他是還在生氣，又或者有什麼急事，反正什麼話都沒留下。

 

我本來想給他發個信息。

 

但剛拿起手機，奶奶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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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著接通：「奶奶。」

 

可電話那頭卻不是奶奶的聲音，而是陳建：「顧彌，你奶奶在我手上。」

 

陰惻惻的音調，瞬間讓我毛骨悚然。

 

我警惕地問：「你想幹什麼？」

 

陳建冷笑：「你說我想幹什麼？你以為昨晚的事情我會算了？」

 

他果然是要報復的。

 

張賀年也防著他了。

 

隻是沒想到，他居然會連夜趕去我的老家，還用我奶奶威脅我。

 

陳建說：「你現在回來，不能讓張賀年知道，否則的話，你就等著給你奶奶收屍吧！」

 

當下我不知是被恐嚇住了還是怎麼，腦子裡一片空白。

 

我拿著手機渾渾噩噩地出門，甚至都不記得自己是怎麼打車，怎麼上車的。

 

隻記得一直在催促司機，讓他快一點，再快一點。

 

後來，張賀年打來電話：「你出門了？」

 

「嗯。」

 

「去哪裡了？」

 

「回家換件衣服。」

 

「是嗎？」

 

張賀年很奇怪地反問了一句。

 

但我眼下根本沒心思跟他多說什麼。

 

因為陳建給我發了一張照片。

 

這個畜生，居然把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五花大綁！

 

我奶奶本來就身體不好，三年前還動過一場大手術。

 

本來我是準備一直留在老家，陪著她種菜澆花。

 

等她百年之後，我再回來城裡找工作。

 

可那天宋羽去老家看我，跟我聊天的時候，被奶奶聽到了。

 

老人家知道三年前我是為了她才分手，心裡很自責，很難過。

 

她說她活到這個歲數，後面沒有多少日子了。

 

她說她想在閉眼前，看到我回到愛人的身邊。

 

她讓我盡力去試一試，哪怕最後的結果不如人意。

 

她說：「彌彌，你就當是為了奶奶，去跟小張見一面好不好？

 

「奶奶看小張啊，是個很好很好的人，你隻要跟他說清楚，他不會記恨你的。」

 

我聽她的話，來了。

 

結果也是好的。

 

她說的那個，很好很好的小張，確實沒有記恨我。

 

隻是我還沒來得及把好消息告訴她老人家，她就先出了事。

 

那張照片我不敢再多看一眼，心裡也因此亂成了一團。

 

我甚至都沒注意到，手機已經沒電自動關機了。

 

後來張賀年再給我打電話，自然就打不通了。

 

然後他以為，我又跑了。

 

16

 

車子半路突然被截停，司機和我都嚇了一跳。

 

直到張賀年從前面的車裡下來，直奔我所在的後座。

 

起先拉不開車門，他很煩躁地敲了敲窗戶。

 

我下意識地伸手想要開門。

 

前排的司機連忙轉過來：「別開！我們先報警！」

 

「……」

 

不至於。

 

如果張賀年真的要對我做什麼，昨晚那麼好的機會，他不用等到現在急吼吼地追來。

 

我跟司機說我們認識。

 

司機這才松了口氣，放心地讓我下車。

 

張賀年把我拉到一邊，臉色黑沉得猶如暴雨將至。

 

「不是說回家換件衣服？這是回家的路？」

 

「回老家。」

 

「呵……」

 

伴隨著一聲冷笑，我明顯感覺到，手腕上的力道加重了。

 

「張賀年，你弄疼我了。」

 

「你也會疼嗎？我以為你整個人都是石頭做的！」

 

他氣壞了。

 

可即便如此，還是放開了我的手。

 

他隻是一字一頓地問：「顧彌，拋棄我一次不夠，還要拋棄我第二次，對嗎？」

 

三年前我跟他分開後，就是回了老家。

 

在張賀年的視角裡，昨晚明明我倆把話都說開了。

 

現在我又這麼突然地要走，而且又是回老家。

 

於他來說，是陰影爆發，是再次被拋棄的前兆。

 

他又害怕又生氣，完全沒了風度，在我面前暴走。

 

我呆愣了兩秒，回過神來後，輕輕地拉住他的衣角。

 

「張賀年……」

 

隻這一句。

 

本來還暴走的人，瞬間就跟被施了法一樣，迅速平靜下來。

 

他隻是還在生氣，聲音壓得很低，啞啞的：「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說嗎？動不動就要走，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顧彌，我也是個人。」

 

一個有血有肉，會難過，會痛苦，會心碎的人。

 

我仰頭看著他，眼眶早已不知不覺紅了：

 

「張賀年，我沒有不要你。

 

「是陳建，他綁架了我奶奶。」

 

17

 

陳健看不懂張賀年對我的感情。

 

也有可能是因為昨晚張賀年帶著未婚妻一起出現，然後在眾人面前又對我那樣冷漠。

 

導致陳建以為，張賀年後來維護我，隻是因為現場太吵，擾了他的心情。

 

陳建不會知道，張賀年表面裝得再冷，內心深處對我的感情卻是一直火熱的。

 

他帶著未婚妻來刺激我，就是想看看我的反應。

 

隻要我露出一點點的破綻，他就心甘情願，再朝我走九十九步。

 

唯一讓張賀年害怕的，是我不想回到他身邊。

 

現在得知我是因為陳建綁架了我奶奶，所以才這麼突然地要趕回老家，並不是要拋棄他。

 

他懸著的那顆心，終於落了地。

 

張賀年抱著我，又摸了摸我的頭，溫柔而堅定地說：

 

「你放心，這件事我來解決。」

 

「我奶奶身體不好。」

 

張賀年：「我知道，我保證，陳建不敢傷害你奶奶。」

 

無論是他此刻的語氣，還是他這個人本身，我都相信，他會為了我的事盡心盡力。

 

我隻是慚愧，在剛才有那麼一秒，我竟然還擔心過，當年我是因為奶奶才離開張賀年，他會不會，對我奶奶心生介意？

 

是我太小人之心了。

 

張賀年把我帶到了他的車上，然後往外打了兩個電話。

 

雖然我不知道他打給了誰，但從他說的話裡能推測出大概——

 

他讓人去聯系陳建的父母了。

 

意思很簡單：如果我奶奶有受到任何一點傷害，他們一家三口，都得陪葬！

 

之前我聽宋羽說過，陳健他們家裡這兩年一直在走下坡路。

 

先前還想借著跟張賀年的這點同學關系，試圖談交情，讓張家幫他們一把。

 

可他似乎忘了，大學期間，他挑釁過張賀年。

 

那時候張賀年不跟他計較，並不是怕他，純粹就是沒有把他放眼裡。

 

現在，也一樣。

 

18

 

前後不到兩個小時，老家那邊的警察就給我打來電話，說我奶奶已經平安回家了。

 

雖然陳建五花大綁過我奶奶，但好在沒有動手。

 

所以我奶奶隻是受了驚嚇。

 

為了讓我安心，後面還特地開了個視頻，讓我確認奶奶的身體情況。

 

老太太一點也不像驚魂未定的樣子，急吼吼地問我：「彌彌，你去找小張了嗎？」

 

「嗯。」

 

「那小張怎麼說啊？你倆和好沒有？」

 

「……」

 

我知道她很急，但是能不能先別急？

 

她旁邊還站著兩個警察呢！

 

這會兒全是看熱鬧的表情！

 

還有我身邊的張賀年，嘴角都快翹到天上去了。

 

我幹脆直接把鏡頭轉了過去，讓老太太自己看。

 

老太太的眼睛瞬間就亮了：「喲！小張在你旁邊啊？好好好！」

 

「奶奶。」張賀年這廝還叫了聲，又說，「我和彌彌現在在回來的路上。」

 

「回來看我嗎？那你們別著急，我沒事，你們慢點開。」

 

「好。」

 

掛了電話，我看向張賀年。

 

他笑得有些明顯。

 

不過一夜之間，我和他的心境都變了。

 

從惶惶不安，到現在柳暗花明，堅定不移。

 

我問張賀年：「如果昨晚我還是什麼都不說，你今天還會理我嗎？」

 

「會吧，一邊生氣一邊理你。」

 

「……」

 

真的很想笑。

 

但我不敢。

 

「你手機裡的寶貝是誰啊？」

 

張賀年斜了我一眼：「你有奶奶，我也有，她讓我帶孫媳婦回去。」

 

「哦。」

 

「『哦』是什麼意思？」

 

「就是我，隨時有空。」

 

張賀年抿著唇，淡淡地點了點頭，竭力裝作沒那麼在意。

 

但很快，他就憋不住，嘴角上揚的弧度越來越明顯。

 

「張賀年，你很開心吧？」

 

「嗯，你離開之後，這一刻最開心。」

 

「我也是。」

 

如撥雲見日，如枯木逢春。

 

19

 

我們趕到老家的時候，老太太已經由警局的人帶著做完身體檢查了。

 

除了原先的那些毛病，沒有新的問題。

 

我跟張賀年把老太太接了回去，又給她燒了飯, 吃完陪她聊天。

 

其間我看到張賀年掛了好幾個電話。

 

後面趁著老太太睡著，我連忙問他：「是不是公司有事啊？」

 

張賀年搖搖頭, 又朝著老太太的屋裡看了眼：「奶奶睡了？」

 

「剛睡著。」

 

「那我們去見兩個人。」

 

「誰啊？」

 

張賀年沒回答, 隻是牽著我的手往外走。

 

原來是陳建和他爸。

 

看上去兩人已經在外面等很久了。

 

陳建他爸急得一直原地轉圈。

 

看到我跟張賀年出去, 他一把拉過陳建, 然後對著陳建的膝彎處就是一腳。

 

陳建撲通一聲跪在了我跟張賀年的面前。

 

「張總, 我錯了！求求您高抬貴手，饒我一次！」

 

陳建他爸也跟著跪了下來：「張總, 陳建他昨晚喝太醉了，做事沒腦子, 看在我跟您父親當年也有點交情的份上, 您高抬貴手一次, 我保證以後都不讓他出現在您面前！」

 

張賀年面無表情：「昨晚，我已經高抬貴手過一次了, 我的人, 你兒子居然也想動，看來他是真的, 活膩了。」

 

來的路上張賀年就跟我說, 他低估了陳建的瘋狂。

 

他也很後悔, 昨晚沒有讓陳建當場就受到教訓。

 

差一點, 我和我奶奶就出事了。

 

所以此刻, 他對陳建完全沒有饒恕之心。

 

那樣的天之驕子，當初我連個像樣的理由都沒給，一句「膩了」就把他甩了。

 

「（那」「趁現在我沒起S心, 送你兒子去牢裡保命吧，他要是敢逃——」

 

後面那半句話張賀年沒有說出來, 但大家都懂。

 

陳建他爸緩緩抬起頭來，看了張賀年好半晌, 最後頹然地癱在地上。

 

張賀年看都沒再看他們父子倆一眼, 攬著我的肩，轉身回了屋裡。

 

外面警笛聲響了起來，逐漸越來越遠，直至最後徹底恢復平靜。

 

20

 

那晚我們留在了老家睡覺。

 

狹窄的房間，老舊的木床。

 

這大概是張賀年有生以來, 睡過最差的地方。

 

可他很高興。

 

靜謐的夜裡, 我們依偎在彼此的懷裡, 突然有了當初熱戀的感覺。

 

「張賀年, 我一直，都愛你。」

 

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分開後的每時每刻, 我一直, 一直都很愛你。

 

張賀年低低地笑了起來，又用下巴蹭了蹭我的頭頂。

 

「那你要一直一直愛下去, 不能中途逃跑。」

 

「如果跑了呢？」

 

啪。

 

他抬手輕輕在我臀上拍了一下, 轉瞬又低頭狠狠吻了下來。

 

「不會再讓你逃跑了。

 

「如果你真的要跑，也別跑太遠，我會來找你的。」

 

我忽然落下淚來。

 

「張賀年，謝謝你。」

 

「不要謝我, 愛我就好。」

 

此去經年，你要一天比一天愛我。

 

那就是，我最想要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