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瞬姐,你怎麼不提前說弟弟今天走啊,我還沒請他吃飯呢。」

「人事跟我說,今天一大早就來辦理離職手續了。」

 

……

 

同事還在說著,我已經聽不見了。

 

腦海裡隻剩下一個聲音:他走了。

 

我們到此結束,永遠不會再見面。

 

10

 

地球離了誰都能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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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少了誰也照樣活。

 

我開始回歸工作狂旋律,同事問我是不是年底衝 kpi。

 

每天上班下班,點常吃的外賣,開車途徑相同的路口。

 

什麼都沒有改變。

 

隻是,沒有人歪著頭遞給我熱牛奶可可,也沒有人像跟屁蟲一樣等著我回家了。

 

此刻,才發現那天晚上隨著煙味銷散的,是愛情。

 

為了擺脫這種不適應,我刻意提前下班,打算做飯分散注意力。

 

打開冰箱,裡面整齊排列著牛奶可可。

 

上面貼著便利貼,遒勁的字跡寫著:天冷了,記得微波爐中火叮一分鍾。

 

所謂的秘密是他每天早起熱牛奶。

 

吃完自己煮的沒有味道的面,跟爸媽打電話坦白已經和邊以安分手。

 

出乎預料,二老沒有追問。

 

媽媽在電話裡說:「瞬瞬啊,你已經 25 歲,和誰戀愛是你的自由。我家寶貝女兒,不需要將就。喜歡誰就在一起,不喜歡就分開。我和爸爸無條件支持你。」

 

掛斷電話,心裡有些惆悵。

 

第二天是周末,我聽見有開門的聲音。

 

動靜很大閉眼都知道是我弟,他提著大包小包臉上是掩不住的笑容。

 

「老姐,恭喜你加入我們單身狗大軍。」

 

「你們?你朋友們各個人中龍鳳,也就你看著傻了吧唧沒對象。」

 

我奪過他剝開口的橘子,繼續扒皮。

 

溫恆拍著胸口表示不服:「我野哥那麼優秀照樣沒談過,對了他今天生日你來不來玩?」

 

傻狗的話裡信息量有點大。

 

「也許人家瞞著你?」

 

我故意套話。

 

「他很忙的,忙著寫程序賺錢,參加 ACM 拿獎金,根本沒有時間。」溫恆從我手裡搶走最後一瓣橘子,「你問這個幹嗎?」

 

抽出紙巾擦手,我欲蓋彌彰的轉折:「他忙沒有女朋友,那你這麼闲怎麼還是單身狗?」

 

溫恆臉拉得老長。

 

「不重要,你今天要是沒事就來唄。今年人少,你來他肯定高興。」

 

「人少?」

 

邊家什麼層次,多少人上趕著巴結。

 

「阿野單獨開戶了。他本來就沒多少朋友,又跟家裡決裂了,今年生日恐怕會很冷清。」

 

「姐,你要是來記得穿漂亮點,我有面子。」

 

「姐,你有沒有聽我說話?」

 

我晃過神,點頭敷衍:「哦,今天公司要加班,結束的早我就過去。」

 

「好,那我把地址發你。」

 

溫恆接到朋友電話,催他過去布置場地。

 

送他出門後,我坐在邊野坐過的沙發上。

 

反復咀嚼著那晚的對話。

 

他單獨開戶口是因為我嗎?

 

我不敢想,我怕自作多情,又怕錯失真心。

 

比他大六歲又怎麼樣,愛情面前人人平等。

 

11

 

「瞬姐,你來加班?」

 

同事看見我出現,兩眼放光。

 

「剛好上新的片子,運營催著要。」

 

「好,那咱倆分工下,你打包發我。」

 

打開電腦,點開釘釘文件圖包,她把邊野的全套圖留給我修。

 

同事探出頭,邀功的口吻:「姐,你男朋友留給你了。」

 

那還真是謝謝她了,哪壺不開提哪壺。

 

愛情我沒有,隻有搬不完的磚。

 

除了吃飯上廁所,我整個人長在工位上。

 

直到同事問我下班去不去喝酒,我才意識到已經八點半。

 

「你去吧,我晚上有別的安排。」

 

盡管我連禮物都沒準備,也不確定到底要不要去。

 

電腦屏幕裡的少年,眉眼深情。

 

仿佛他真的是在看心上人。

 

業界謠傳,在愛人的鏡頭下主角才會光芒萬丈。

 

或許這是真的。

 

我驅車開往溫恆給的地址。

 

徽南郊區的路山路十八彎,路程很長。

 

抵達小區,從車上下來,細碎銀末落在我呢大衣上。

 

閃閃發光,像墜落人間的星塵。

 

今年的初雪,就這麼悄無聲息地降臨。

 

我急著來連禮物也沒準備,惴惴不安的摁響門鈴。

 

開門的是個陌生男生。

 

「是溫恆姐姐吧,姐姐好。」

 

「你好。」

 

進門掃了一圈卻沒看見人。

 

男生指了指臥室門,說壽星心情不大好。

 

「那阿野就交給姐姐了。」

 

說著就招呼其他幾個男生撤,我弟醉的不省人事,趴在其中一個男生肩膀上。

 

嘴裡還在嘟囔,我姐老漂亮了。

 

這個顯眼包!

 

推開房間門,邊野靠在沙發上,雙目緊閉。

 

我褪去半湿的大衣掛在拐角的衣架上,坐到他身邊想伸手撥開他臉上粘的彩紙。

 

邊野緩緩睜開眼,眼神透著光亮。

 

「姐姐,你來了。」

 

「生日快樂,沒來得及買禮物,下次給你——」

 

話音未落,他將我扯進懷裡,臉在我脖頸處來回蹭嗅。

 

像小狗通過氣味確認身份。

 

「你就是我收到最好的禮物,姐姐我好想你。」

 

耳垂刺痛了下,是他用虎牙婆娑啃咬。

 

他松口雙手捧著我的臉,眼底是化不開的旖旎。

 

嗓音暗啞:「姐姐,我能拆禮物嗎?」

 

「我幫你拆。」

 

我勾住他的脖子,用吻回應。

 

等到清醒過來,渾身酸痛跟散了架似的。

 

我枕在他的臂彎裡,另一隻手搭在我腰上。

 

壓得我實在喘不過氣,我將他的手掰開移到被子上面。

 

手掌攤開,食指側邊的紋身也一覽無餘。

 

邊野翻了個身,揉著眼睛。

 

「姐姐,你是不是又不要我了。」

 

「是對我不滿意?」

 

他腦子在想什麼東西,我無語了。

 

邊野見我沒說話,而是將目光放在他手指,像是想起了什麼。

 

「姐姐想看紋身?」

 

「好奇而已。」

 

就算全身酸軟,我的嘴依舊比鐵硬。

 

「看吧。」他的手伸到我眼前,微微側放。

 

「jiffree?」

 

像是一串亂碼,完全看不懂。

 

「是 jiffy 和 free 的結合。」邊野頓了頓,「翻譯過來是瞬間和自由,瞬是心上人的名,自由是我的夢想。」

 

「也可以理解成愛與夢想。」

 

難怪我猜不到,少年心事隱秘而盛大,怎能輕易看透。

 

指腹輕輕觸碰,將愛與夢想刻在骨肉上,當然不怕疼。

 

可是我心疼。

 

拖著湿潤的鼻腔問他:「什麼時候?」

 

「十八歲成人禮那天,這是我送給自己的禮物。」

 

「姐姐,你選我,我絕不會背叛你。」他重復了那晚的表白。

 

「好,我的小男友。」

 

初雪夜告白日,有情人終成眷屬。

 

12

 

帶邊野回家吃飯。

 

父母很高興,一個勁誇我倆般配。

 

我弟很鬱悶,看著我倆緊扣的手,氣得龇牙咧嘴。

 

「阿野,我拿你當好兄弟,你竟然想當我姐夫?」

 

「難道你想讓我當你嫂子?」

 

我眉頭一皺,他立馬滑軌:「姐,姐夫,弟弟錯了。」

 

下一秒,溫恆支付寶收到五千的轉賬,點開頁面備注是改口費。

 

我的小男友比想象中更懂得人情世故。

 

「我做的好嗎?」邊野小聲求表揚。

 

我趁著沒人,在他臉上輕啄了一下,以示嘉獎。

 

第二天他陪我回公司上班,在公司門口又遇到了夏芊芊。

 

她很狼狽,雙眼哭得紅腫。

 

像是蹲守了有段時間,看見邊野的瞬間朝我們撲過來。

 

「你他媽瘋了吧,為了這個女人你居然連家都不要了!」她情緒激動,雙手舉著愛馬仕發瘋似的砸。

 

邊野將我擋在身後,表情冷漠:「別碰我!」

 

「我早說過,我愛她。」

 

女孩突然停止捶打,輕蔑地看著我:「溫瞬,你以為他是真心喜歡你?他就是條缺愛的狗雜種。」

 

顱內血壓升高,我真想大嘴巴抽S她。

 

我將邊野護在身後,一把推翻發瘋的女孩。

 

「你怎麼還不懂,我有錢有顏有思想,他愛我當然也愛我的錢、身體、思想。他愛我的全部,我也愛他的全部。」

 

「我們有愛,而你這個可憐蟲沒有。」

 

「因為你沒有愛這種能力!也不配被愛!」

 

幾乎是嘶吼著說完,跌在地上的女人突然開始哭,哭聲又像笑聲。悽厲如女鬼。

 

我牽起邊野的手,闊步向前。

 

走了一段,耳邊呼嘯著夏芊芊的吼叫。

 

「去S吧!」

 

回頭是那張形同鬼魅的臉,她高舉著從包裡掏出來的水果刀。

 

直直刺向我後背,與此同時邊野猛地轉身,將我甩到一邊。

 

刀插進他的腰腹,身體裡的血頓時浸透了外套。

 

救護車到的時候,我哭得嗓子發啞,他那麼疼卻還在安慰我不疼。

 

「姐姐,別怕。」

 

「姐姐,我命很硬的。」

 

「姐姐,我就是有點困了。」

 

「姐姐……」

 

他漸漸沒了聲音,我的眼淚也流幹了。

 

手術室的紅燈亮起,我坐在我們坐過的長椅上,默默向上天祈禱。

 

希望神明能救我的愛人,讓他活下來。

 

手術持續了整整三個小時。

 

從手術臺下來轉進了 icu,醫生說送得很及時。

 

在家人的攙扶下,隔著玻璃我見到渾身插著管子的邊野。

 

奄奄一息,好像隨時都會離開我。

 

來不及細想,眼前一黑失去意識。

 

我做了個夢,夢裡邊野手捧著玫瑰朝我揮手,我高興的跑起來。

 

可是近在咫尺時,他卻又突然消失。

 

循環反復, 我隻能遠遠看著他,卻永遠摸不到碰不著。

 

「邊野!」

 

噩夢驚醒, 眼前是哭紅鼻子的溫恆,他在對我笑。

 

這應該是好兆頭, 我撐著身子起床。

 

「姐,你昏迷了兩天, 別再折騰自己了。」

 

「我想看看他, 你帶我去看看他好不好?」

 

溫恆拗不過, 擦幹眼淚扶著我去重症監護室。

 

明明已經沒有插管子,可邊野依舊緊閉雙眼, 臉色發白。

 

坐椅子上,我俯身趴在床邊,攥緊他的手腕企圖感受微弱的脈搏。

 

眼淚不受控制的從眼眶溢出:「邊野, 我好想你, 你醒過來好不好?」

 

恍惚間我好像感受到他的手動了下。

 

抬頭是邊野那張瀕臨破碎的臉, 他努力扯著嘴角對我笑。

 

「我怕再不醒, 沒人給姐姐擦眼淚。」

 

「那就快點好起來。」

 

整個新年期間, 我陪邊野在醫院度過。

 

從住院到出院邊家和夏家來過一次。

 

邊以安帶著諒解書, 兩家已經談攏了賠償,就等著邊野點頭。

 

我抄起床頭的果籃、花瓶, 狠狠朝他們砸去,叫囂著讓他們滾。

 

家人沒得選, 但我是邊野選中的愛人。

 

我會好好愛他, 保護他。

 

愛是堅硬的鎧甲、鋒利的寶劍, 愛讓膽小鬼所向披靡、戰無不勝。

 

13

 

案子在三月底開庭。

 

但判決卻令人大跌眼鏡。

 

夏芊芊真的被送進精神病院,她有嚴重的精神分裂症。

 

「老姐?你怎麼突然回來了!」

 

「作(」所有人都驚訝夏家千金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隻有親屬席上,那個清瘦的中年女人泣不成聲。

 

走出法院, 夏芊芊的親媽站在臺階盡頭。

 

居高臨下,顯得本就瘦弱的女人更弱不禁風,像是紙糊的假人。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她等著我們走近,深深鞠了一躬,「是我沒教好自己的孩子,我早該離婚帶她走的, 我不知道跟她爸爸,會讓她心理陰影這麼重。」

 

「對不起……」

 

女人瘋瘋癲癲地重復道歉。

 

「你沒有替她道歉的資格,我不原諒她, 她也不會原諒你。」

 

邊野說這話時, 不自覺的攥緊我手心。

 

如果愛失去了勇氣, 就會變成毒鸩。

 

回去路上突然下起了雪,很多年沒見過的三月桃花雪。

 

他伸手接住一片雪花, 攤開給我看,雪花被溫度融化。

 

「姐姐, 明天陪我去派出所改個姓吧。」

 

「好啊, 你想姓什麼?」

 

「由, 由野,這樣它就變成我和你。」

 

邊野晃了晃食指紋身。

 

我是愛你的,你是自由的。

 

「由野, 可真是再好不過的名字。」

 

我們相視而笑,肩並肩朝家的方向,淋著雪直到白了頭。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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