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繁盛的花叢裡有一隻S掉的兔子，它的血濺到花瓣上，就像花本身的顏色。

 

尋常的水果盤，蘋果上的水珠卻是鮮紅的。

 

「叮——」

 

我被嚇了一跳，起身的時候差點碰倒畫架。

 

努力平復怦怦跳的心髒，我打開畫室門的一條縫。

 

蘇瀾站在客廳裡，手裡的水果刀被月色反光。

 

他沒發現我。

 

我從畫室裡出來，他也沒有反應，好像在入神地想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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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輕聲開口：「蘇瀾？」

 

眼前人的身體晃了晃，他回神看向我：「你還沒睡啊？我想吃蘋果，你要吃嗎？」

 

我搖了搖頭，開了燈。

 

他沒有勉強，去冰箱拿了一個蘋果削皮。

 

削皮的手法熟練，長長的果皮沒有斷裂的跡象。

 

他神態自若。

 

我看著他，忽然發現，我不了解他了。

 

19

 

幼時的蘇瀾會要強，保護我跟別人打架。

 

出國後遇到的蘇瀾成熟了很多，他跟我說收養他的家庭很好，養父養母很好，支持他出國，家裡添了弟弟，全家人都很高興。

 

我跟他的相遇。

 

唯一不好的是，系統提示我攻略成功的速度太快了。

 

我還沒有過夠這樣的日子，我還舍不得蘇瀾。

 

我想放棄攻略，不要那八千萬。

 

已經給我的一百萬定金我慢慢還。

 

可是這個想法出現後，我的身體開始衰弱了。

 

蘇瀾開始發生各種意外。

 

系統的聲音前所未有的冷漠：「你以為這是你想不做就不做的嗎？」

 

它安排了S遁的劇本，不讓我擾亂蘇瀾的人生。

 

於是，我S在了蘇瀾面前。

 

我的S，到底給蘇瀾帶來了什麼樣的影響？

 

清晨，他坐在我對面，察覺到我的視線之後，疑惑又好笑：「怎麼用這種眼神看著我？」

 

我問他：「你最近心情怎麼樣？」

 

他輕快地露出笑意：「很好啊，有你在身邊，很好。」

 

「你好像沒怎麼提你的養父母了。」

 

他的笑容微微一滯：「他們，也很好啊。」

 

他在說謊。

 

我在心裡問：「系統，你能查查蘇瀾養父母是什麼情況嗎？他的人生軌跡裡應該有吧？」

 

系統這次回應得很快：「我去查查。」

 

門外傳來汽車的剎車聲。

 

我跟蘇瀾對視了一眼，不多時，院門被拍響。

 

蘇瀾過去開門，被外面的人一把推開。

 

「那是我女朋友！」

 

我慌忙過去扶住蘇瀾，擰眉看向凌澤：「我說了，我們已經分手了。」

 

蘇瀾站直身體，拍了拍我的手。

 

我吐出一口氣，正好把凌澤的任務徹底結束。

 

「我們出去說。」

 

「你又要走了嗎？」

 

蘇瀾忽然問我。

 

我看向他：「我還會回來的。」

 

他隻是輕輕勾了下唇角。

 

凌澤不甘地看了眼蘇瀾，最終還是跟我離開了這個院子。

 

距離院子一定距離停下，凌澤就迫不及待地開口：「我防著沈亦然，放著顧聽舟，就是沒防蘇瀾，你要跟他舊情復燃了嗎？」

 

我直視他的眼睛：「他跟你們不一樣。」

 

凌澤氣笑了：「當時你也是這麼跟他們說我的！」

 

我被噎住。

 

「這次是真的。」

 

「那我那次是假的？」

 

凌澤被氣紅眼：「你……」

 

「我就是個騙子，你及時止損，皆大歡喜。」

 

我不負責任地開口。

 

他深吸了一口氣，稍稍冷靜了點：「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我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會測試你了。」

 

我誠懇地看著他，放輕了聲音，讓自己顯得不是意氣用事：

 

「我不喜歡你了，你現在我面前哭我也不會心疼……還會覺得煩。」

 

凌澤愣住了，恍惚又茫然地看著我。

 

系統出聲：「最後一個攻略對象凌澤——任務完成，八千萬將在稍後到賬。」

 

我心口卸下擔子，吐出一口氣，轉身往回走。

 

系統的聲音再次響起：「蘇瀾的養父在三年前已經去世。」

 

腳下的步子一頓：「自然S亡？」

 

系統：「失足而S，還有，有關蘇瀾……」

 

我的耳朵嗡鳴一片，系統的聲音在我耳邊虛化了。

 

我把腿往那個小院跑，恨自己隻是分個手而已為什麼要走這麼遠。

 

我衝進院子裡，蘇瀾不在。

 

客廳沒有。

 

臥室沒有。

 

畫室裡也沒有。

 

浴室……

 

浴室放著水，那把水果刀被衝到下水道口。

 

刺目的紅讓我腿軟發暈。

 

我跪在地上，拿著衣服去捂蘇瀾手腕上的傷口，可是止不住。

 

他的唇色已經發白。

 

我關掉水流，用僅存的理智關掉水流，用頭繩扎緊了他的傷口上方，用毛巾替換掉衣服按著他的傷口。

 

「你不是喜歡這裡嗎？

 

「你不能給這裡添晦氣。

 

「你不能S。」

 

眼淚朦朧了視線。

 

外面還是安靜的，沒有車響。

 

我想起了什麼，拖著發軟的腿，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跑到的外面。

 

拉住凌澤，手上的血把他也染紅。

 

我顧不上他的震驚，哽咽著哀求：「蘇瀾在浴室，帶……帶去醫院。」

 

一句話，我很難說完整。

 

但幸好凌澤明白了，飛快地跑進去，把蘇瀾從裡面抱出來。

 

他把蘇瀾放進後座，我跟著上去SS按住那條止血的毛巾。

 

蘇瀾根本沒信我會回來。

 

20

 

「其養父在育有一子之後，試圖猥褻蘇瀾。」

 

我想把這句話從腦海裡剔除。

 

可是做不到，越是想要剔除，越是記得清楚。

 

系統安慰我說：「他養父母生下男孩的時候，蘇瀾都已經十七了，有反抗能力，他養父應該沒有得逞。」

 

他養父帶來的陰影沒有讓他一蹶不振，可是還有我。

 

我S在了他面前，又玩笑似的復活了。

 

眼淚接連落到蘇瀾的臉上。

 

「對不起……」

 

凌澤盡量開快點，他從後視鏡裡看，低聲安慰：「我們聊的時間不長，應該，應該不會……」

 

他也不敢做什麼保證。

 

蘇瀾被推進搶救室的時候，我脫力地靠著醫院的牆壁坐了下去。

 

腦子裡渾濁混亂。

 

有滿地的血，還有蘇瀾那麼深的傷口。

 

濃鬱的血味讓我想吐。

 

我捂著嘴努力抑制，可我的手上也都是血。

 

面前多了包紙巾。

 

我抬起頭，凌澤又向我遞了遞。

 

「他不會有事的，對吧？」

 

我的聲音沙啞又無力。

 

凌澤蹲下來，抽出紙巾，掰過我的手擦拭。

 

「我服了。」

 

我抽回手，又問了一遍：「他不會有事的，對吧？」

 

明知道凌澤不是醫生，可還是想向身邊的人索要寬慰。

 

凌澤看著我，眸光復雜，輕輕點頭：「嗯，他不會有事的。」

 

手術室的燈過了好久才滅。

 

醫生從裡面出來：「搶救及時，先轉到監護室觀察，你們家屬去繳費。」

 

提著的那口氣瞬間松了，精神一下坍塌，我的眼前黑了一下。

 

扶著牆咬牙讓自己清醒過來。

 

「我去繳費吧。」

 

凌澤拍了拍我的肩。

 

我向他點了點頭，跟著蘇瀾的病床到監護室。

 

我坐在他的床邊，感覺劫後餘生。

 

系統出聲：「八千萬已到賬，宿主我們再見。」

 

「等等。」

 

我叫住他。

 

「既然你可以卡一個人攻略四個目標的 bug，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卡一個？」

 

「卡什麼？」

 

「就是讓他走出陰影的依舊是那個S掉的白月光，沒有第二個人出現。」

 

系統頓了頓：「理論上是不行的。」

 

「隻是理論？」

 

「但都說了是卡 bug 了……反正我的任務完成了，你怎麼樣我都管不著, 我什麼都不知道。」

 

我低笑起來：「謝謝。」

 

系統沒再回應, 它消失了。

 

我的世界平靜了。

 

看著床上的蘇瀾，我輕聲說：「我沒有秘密了，你快點醒過來啊。」

 

番外：

 

蘇瀾醒的時候就聽見耳邊有喃喃低語。

 

「我要是S了，你也會為我傷心流淚嗎？」

 

「你別發神經……醒了！」

 

這個聲音很耳熟, 他努力睜開眼睛, 看見床邊的季予微露出狂喜的神色。

 

顧聽舟睨了他一眼。

 

蘇瀾的思維還不太清醒，但是已經感覺到了顧聽舟的敵意。

 

「我去叫醫生過來。」

 

沈亦然出了病房。

 

季予微對他噓寒問暖，讓蘇瀾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他愣愣地看著她：「還是夢？」

 

手背覆上溫暖, 季予微把他的手捧起來貼向她的臉。

 

「熱的。

 

她眼裡泛著淚花：「不是夢，你還活著。」

 

蘇瀾眨了眨眼, 落寞地垂下視線：「哦。」

 

看起來並沒有重獲新生的開心。

 

蘇瀾的人生陰霾從很早就開始了。

 

孤兒院出身, 但那時候有季予微陪著。

 

被養父母領養，有過幸福的日子，在弟弟出生後就不一樣了。

 

他足夠機靈保護自己, 可難免惡心。

 

蘇瀾一想到養父，就會想吐。

 

看到他S的時候, 蘇瀾差點冷笑出來。

 

可他仍舊沒有多開心。

 

養父S了，養母無依，還有一個幼小的弟弟。

 

等養母帶著弟弟嫁人, 他又被拋棄了。

 

不過，他獲得了養母給予的一筆錢, 看向他的眼神很愧疚。

 

蘇瀾的人生陰霾又加深了。

 

勤工儉學, 刻苦讀書，獲得交換生的名額, 見到季予微。

 

蘇瀾覺得他的人生又亮了。

 

可是她很快S了。

 

好像他的幸福總是被輕而易舉地奪走。

 

戴著面具比較好生活，畢竟他不是顧聽舟, 如果肆意妄為的話, 很有可能成為眾矢之的。

 

像個小醜一樣天天笑著。

 

生活比之前好了，他也沒多大感覺。

 

然後他又看見了季予微。

 

是跟季予微很像的人？

 

不，她就是季予微, 他不會認錯。

 

她沒有S, 隻是不想要他了。

 

季予微小心地抓緊了他的手：「這次我不走了, 就陪著你。」

 

蘇瀾依舊淡淡的，連之前笑容也懶得偽裝了：「哦。」

 

季予微看起來快急哭了：「是真的, 這次不騙你。」

 

蘇瀾笑了一下, 完全不信。

 

季予微是個小騙子，她騙了很多人, 也騙了他。

 

「她是我女朋友，你們看過來的眼神怎麼都那麼奇怪？」

 

「蘇聽」在她跟凌澤離開的時候, 他想, 又要被拋棄了。

 

真沒意思。

 

可他沒想到還活著，季予微大概是被他嚇著了。

 

看著可憐兮兮地向他做保證。

 

旁邊顧聽舟的視線快要能S人了。

 

蘇瀾勾起唇角：「扯平了。」

 

季予微沒懂。

 

他為她的S崩潰一次。

 

她也為他傷心了一次。

 

沈亦然帶著一聲進來給他檢查。

 

蘇瀾看出沈亦然的目光裡帶著審視跟不認同。

 

凌澤提著食物進來, 發現他醒了，驚訝地加快了腳步。

 

人還是這麼亂, 又可以熬粥了。

 

在病房隻剩他跟季予微之後，季予微神神秘秘地靠近他, 給他看賬戶餘額。

 

蘇瀾小小地驚訝了一下。

 

聽到她忍不住驕傲地說：「我現在可有錢了，你就好好活著，等著跟我吃香的喝辣的吧！」

 

蘇瀾看著她的笑臉, 心想，挺可愛的，看她這次會騙他多久。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