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夫君，她不能進這個家門。」

傅沉舟冷冷看她一眼，繞開她又要往裡走。

 

她又攔住他的路，堅持道：「她已經被你休了，這世上沒有女人被休還住在夫家的道理，人們會怎樣議論您？」

 

傅沉舟道：「她沒有去處，把她趕出家門，無異於逼她去S。」

 

「那麼……夫君可以給她置一處外宅，派個人照顧她，也算是對她仁至義盡了。」

 

傅沉舟冷笑了一下，「剛嫁進門就想做我的主了？你貴為郡主，我敬重你，但請你不要插手我的事，否則……」

 

他湊到她耳邊，輕聲說：「你也會瘋的。」

 

周晚鬱驚愕地望向自己的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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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沉舟把商玹安置在絳雲軒，絳雲軒去年才修整過，她在這裡生活會比較舒適。他忽然覺得自己太混蛋了，之前竟然把她扔在扶疏閣那種地方。

 

她坐在鏡子前，目光呆呆地，看著鏡中的自己。

 

傅沉舟從袖中掏出一本書，放在她面前。

 

「這本《格物齊工》，我最近一直在讀，我發現，這真的是一本奇書，於沉是個奇人，我會把他從牢裡放出來，讓他做我的謀士。」

 

商玹無動於衷，依舊平靜地看著鏡子。

 

傅沉舟這一刻多麼希望，她能帶著靈動的笑容，給他講解書中他不明白之處。

 

一個聰慧、獨特、靈氣逼人的女子，被他弄成了一個傻子。

 

這時，一個丫鬟進來了，傅沉舟認出，她是周晚鬱的陪嫁丫頭阿紫。

 

「丞相大人。」阿紫小心翼翼地說，「郡主在合歡苑等您呢，今日是你們的洞房花燭……」

 

「我知道，你去告訴她，我很快就到。」

 

傅沉舟拿起商玹的手，捂在掌心裡，「玹兒，給你承諾的一生一世一雙人，我終究沒能做到。」

 

他抱住她，她沒有反抗，乖乖地伏在他懷裡。抱了許久，他放開她，頹然轉身離去。

 

第二天，管家來報：商玹夫人不見了。

 

傅沉舟蹭一下跳下床，鞋子都沒來得及穿，就衝向絳雲軒。

 

屋裡還是他昨天離去時的模樣，隻是那本《格物齊工》不見了。

 

傅沉舟眯了眯眼，下令：全城搜捕！

 

11

 

我站在觀星臺上，望著浩瀚星空。

 

「按照我的計算，時光隧道應該就在六十個小時三十分二十四秒之後出現在摩羯座的方向。」我對太子說。

 

「這麼復雜的計算，你怎麼算出來的？」燕冷春饒有興致地問我。

 

我撇撇嘴，「被關在扶疏閣，用我那個金算盤算了一個月。」

 

傅沉舟眼裡，我一臉瘋傻，撥拉著金算盤，念叨著「上北大，上清華，上北大，上清華」，其實我是在用算盤計算時光隧道的具體來臨日期。

 

顧珺那個笨蛋，以為用幾碗藥就能讓我傻掉。

 

剛開始，我喝了第一碗藥犯困，就覺得事有蹊蹺。我保留了藥渣，提純了裡面的成分，發現了大量的疑似鉛汞等重金屬。所謂的斷魂散，就是想讓我鉛汞中毒，神經系統受到損害，這人不就瘋傻了麼。

 

我手頭沒有排出重金屬的藥，於是我每天晚上喝完藥就上床睡覺，在床頭藏了一個痰盂，趁僕人離去立即催吐，吐出了大部分毒藥。

 

平日裡，我多吃含維生素 C 的食物，防止鉛汞在我體內蓄積。

 

這些都不難，難的是，我還得配合著裝傻。

 

我想到一個辦法。我就每天坐在門檻上撥拉算盤，別人看來我是一點一點傻掉了，其實我是在抓緊時間計算這一次時光隧道開啟的具體時間。

 

我還記錄了大量數據，因為我已經「瘋傻」，這些用阿拉伯數字記錄的「天書」並沒有人關注。

 

「現在傅沉舟在全城搜捕你，你打算怎麼辦？」燕冷春問我。

 

「我打算賴在你這，請太子殿下保護我。」

 

「……」

 

「嗯？太子殿下不願意？」

 

「商玹，你真要走啊？」

 

「當然了。這個世界，還有值得我留戀的東西嗎？」

 

曾經，我放棄了回去的機會，隻為留在傅沉舟身邊。我一直以為自己不是個戀愛腦，但我真的因為愛他做過了太多傻事。作為一個從現代社會穿越到古代的人，我注定得不到我想要的幸福。

 

「商玹，你想要的幸福，我可以給你。」燕冷春突然說出這麼一句。

 

「太子殿下這是什麼意思？」

 

「我現在已經是監國了，不久以後就是皇帝，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如果你留在我身邊，我會支持你的一切改革和試驗，我們用後人的智慧推動歷史前進，至少能讓這個國家早幾百年進入工業化。」

 

不得不說，他這個構想，雖然天馬行空，還是挺令人熱血沸騰的。

 

「所以，燕冷春，你是在勸我留下來？」

 

燕冷春說：「於公，我想和你一起改變世界。於私，我喜歡你，想和你在一起。」

 

他見我沉默，又道：「五年，你再等五年好不好？如果五年後，你還是想回家，我不攔著你。」

 

他的這個提議，很有誘惑力。我已經在這個世界待了不知多少個五年了，再多一個五年也不嫌多。如果真的能如他所說，我們的努力加速了社會的發展，改變了歷史的走向，那將是多麼刺激的一件事啊。

 

我說：「容我想想吧。」

 

燕冷春說：「好，我容你想想。記住，隻剩六十個小時了。」

 

12

 

由於傅沉舟在到處搜捕我，我隻能躲在太子的東宮。

 

一進東宮，我就聽到女子的哭泣聲。

 

一個十分美麗的女子跪在青石板路上。見到太子回來了，她撲到他腳下，哭道：「殿下，嫔妾知錯了，求殿下不要拋棄嫔妾……」

 

燕冷春嫌惡道：「本就是卑賤的奴婢出身，這些年孤已是盡力抬愛你了，無奈你不守本分，孤也不能再慣著你了。來人，把蘇氏拉下去，關進賤奴庫。」

 

女子被侍衛粗暴地帶走，她的哭聲悽厲哀慟。我問燕冷春：「她是誰？」

 

「一個不懂事的側妃罷了，爭風吃醋，妒忌成性。」燕冷春語氣淡漠。

 

我皺了一下眉。這個樣子的燕冷春，活脫脫就是一個封建王朝的上位者，踩S不聽話的女人和踩S一隻螞蟻一樣輕松。

 

「你有多少妃子呀？」我問他。

 

「記不得，十來個吧，怎麼，你感興趣？」他笑著看向我。

 

「果然，男人不分古代現代，都喜歡妻妾成群，難有專一。」

 

「這是男人的本性。」

 

「可你也是接受過現代思想的人，卻把這些封建糟粕學得有模有樣。如果你不喜歡女人爭風吃醋，不能給她們每個人足夠的愛，就少娶幾個呀。」

 

「她們成了太子的妃嫔，榮華富貴享用不盡，你還以為她們吃虧了？」

 

「如果她們有機會出去工作掙錢，有機會出將入相，她們也不至於依附於男人。」

 

「唉，商玹。」燕冷春無奈地笑了笑，「你太敏感了，太較真了。這也是你駕馭不了傅沉舟的原因。」

 

我、我敏感？所以我駕馭不了傅沉舟？

 

我簡直哭笑不得。

 

東宮管事太監給我安排了一個房間，布置得很精美。我在房間裡東摸摸，西逛逛，發現書架上有幾本書，興奮地拿起來翻。

 

結果，都是些《女則》《女訓》《烈女傳》。

 

真教人掃興。

 

我從小就愛看書，可是來到這個世界後，能接觸到的書除了四書五經、詩歌經文，隻有一本《格物齊工》還有點意思。

 

我也沒有朋友，與任何人交往，都是話不投機，漸漸地就不與人來往了，最後被人視作異類、瘋子。

 

即便是相伴多年的傅沉舟，也無法與我心心相印。

 

忽然間，悲從中來。

 

我靠著書架，無聲地啜泣。

 

忍了那麼久，扛了那麼久，終於還是忍不住、扛不住了。

 

有人從後面輕輕地抱住我。

 

「玹兒。」是燕冷春溫柔的聲音。

 

我擦擦眼淚，掙脫他。

 

「燕冷春，我不是你的妃嫔，你注意影響。」

 

「在這東宮，每個女人都是我的女人。以後，整個皇宮、整個天下，每個女人也都是我的女人。但是……玹兒，我的心隻屬於你一個人。」

 

我無奈地笑，「我要你的心幹什麼，你知道我想要什麼。」

 

「我知道啊。我不是說了嗎，我會陪你一起改變歷史。」

 

「謝謝。你出去吧，我想自己靜一靜。」

 

「你！」他本能地端起太子的架子，「唉，好吧。」最後順從了我。

 

13

 

我坐在門檻上，看著星空，一夜未眠。

 

第二天，我來到燕冷春的書房。

 

「太子殿下，我問你幾個問題。」

 

他放下毛筆，柔聲說：「你問吧。」

 

「如果我留下，你可以給我一官半職嗎？」

 

「不可以。在這個世界，女人不能為官。即便我將來成了天子，也不能破這個例。」

 

「那我將以什麼身份留在皇宮？」

 

「宮女，或者妃嫔。」

 

「最後一個問題，你想我留下來，到底是想和我一起改變世界，還是想要得到我？」

 

「我想得到你，然後和你一起改變世界。」

 

「所以，我還是必須依附於你？」

 

「玹兒，這個世界，女子除了依附男子，沒有別的辦法。」

 

我無奈地搖頭，「你這也沒有辦法、那也沒有辦法，如果連這些小事都做不出突破，你怎麼改變歷史，重造世界？」

 

他似乎被我說醒了，皺著眉想了半天，終於嘆了口氣：「你說得對，我沒有那個魄力，以一己之力改變那麼多事情。」

 

「好了，我明白了。謝謝你的真誠。我現在要走了，再見。」

 

「你要去哪？」

 

「世界那麼大，我想去看看。」

 

燕冷春最終是放過了我，他比傅沉舟更了解我，我想要的他給不了我。

 

他還送了我很多盤纏，和一匹小馬。

 

我回到了丞相府，見到傅沉舟，給了他一封和離書。

 

他拿著和離書看了許久。

 

「我這些年掙來的錢都留給你，我一分不會帶走。」

 

「商玹，你要去哪？」

 

「世界那麼大，我想去看看。」我轉身離開。

 

我走出去很遠，他策馬追來，「你沒有瘋？」

 

呵，他反應夠慢的。

 

「快要早朝了，丞相快進宮去吧。」

 

「我告了假，陪你一起走一走看一看。」

 

「也好，到時候我還要請你幫個忙。」

 

我們來到了郊外的草場上。這裡觀星視覺極佳，我拿出算盤撥拉起來，然後悲催地發現，之前的計算錯了！

 

之前在觀星臺上計算的, 時光隧道應該就在六十個小時三十分二十四秒之後出現在摩羯座方向。可是我算錯了一位數。時光隧道真正要來臨的時間，隻剩三分鍾了！

 

「玹兒, 怎麼了？」傅沉舟看出我的不對勁。

 

「傅沉舟, 幫我一個忙, 一定要幫我！」

 

「讓我幫你什麼？」

 

「你騎著馬, 撞我屁股, 把我撞得越遠越好。」

 

「你瘋了？」

 

「就聽我的！」

 

我望向摩羯座，那裡有奇光閃爍, 星盤扭曲，時光隧道要來了！

 

我對傅沉舟說：「等我一聲令下, 朝我的屁股上撞, 用力撞！」

 

緊接著, 一個環形門隱隱約約出現在半空。

 

「傅沉舟，就現在, 撞！」我喊道。

 

他催動馬匹, 朝著我奔來。我咬緊牙關，緊緊盯著那個環形門。

 

隻覺得後背被狠狠撞了一下, 我失去知覺。

 

當年，一個富家千金，為了和一個窮小子傅沉舟在一起，竟與家族決裂，僅帶著一個算盤，與情郎私奔。

 

「（我」再醒來, 眼前是白色的房間, 藍色的窗簾, 耳邊有「滴滴滴」的聲音……啊, 久違的電流聲。

 

「醒了，醒了！」有個女人高興地喊起來。

 

是我久違的媽媽。

 

我的大腦從一片空白漸漸緩過神來，我回來了, 我真的回來了！

 

他們說，我被汽車撞傷, 醫生宣布成了植物人，就這麼躺在床上, 昏迷了半年。

 

前男友傅晨一直陪在我身邊。

 

身體好點以後, 我說我不能再荒廢光陰了，我要去上清華。

 

傅晨說：「商玄，你沒有考上清華，一切都是你的夢。你落榜了，那天心情不好, 被車撞了。」

 

我呆住了。

 

傅晨又說：「商玄, 嫁給我吧。我家好幾個公司, 我打理不過來, 想讓你幫我，你腦子活。」

 

我想了很久，終於認命。

 

出院後, 我就和傅辰晨訂婚。

 

在家收拾行李那天, 我在角落裡發現了清華大學錄取通知書的快遞封面。我才知道，我真的被錄取了, 而他, 為了留下我，欺騙我我落榜了。

 

還有三天，就是婚禮。而那一天，也是高考報名截止的日子。

 

我落跑了。我要上考場, 我要考上清華北大，憑自己的實力，過上自己想要的日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