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她的聲音嗡嗡的,我聽不太清,我頭上鼓了兩個大包,左耳朵也像扎了鋼針,火辣辣的刺疼。


 


太疼了,疼的我連呼吸都費力,我身上熱乎乎地燒起來,頭也變得特別重。


 


再次有意識,是陳雲嬌在踢我,她壓低嗓子惡狠狠威脅我:「範文琪,你踏馬敢把我的事告訴你媽!我告訴你,你完了!」


 


她翹了翹嘴角,扭頭跟我媽喊:「姑姑,範文琪罵你,說你做的飯跟你的人一樣惡心,她不想吃。」


 


「有本事就一輩子別吃!嬌嬌,別理她了,你出來吃飯。」我媽在外面咆哮。


 


「範文琪,你就等S吧!」陳雲嬌得意地衝我笑,然後又踢了我一腳,把陽臺的門鎖上了。


 


我昏昏沉沉的,也沒力氣辯解,又暈了過去。


 


再醒來是在晚上,我太渴了,發燒讓我出了很多汗,喉嚨像著了火一樣又幹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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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生的欲望促使我妥協求饒,我拍門求我媽放我出去。


 


寂靜的夜裡,我媽被吵醒,帶著一肚子起床氣拿笤帚框框的甩到陽臺門上。


 


「叫什麼叫,大晚上不睡覺,想讓誰看笑話!」


 


「媽,我知道錯了,你放我出去吧。」


 


我不甘地放下怨恨,虛弱地哀求她,可我媽臉上卻更扭曲,「現在知道錯了?現在知道求饒了?範文琪,我告訴你,晚了,這次沒兩天你別想出來!」


 


講著,她又揚起手裡的笤帚威脅我:「範文琪,你欠了嬌嬌的,一輩子都該給嬌嬌當牛做馬,你沒有反抗的資格!這就是你的命!」


 


「還有,大晚上你別給我丟人現眼,你再敢喊,我抽S你!」


 


我絕望地透過掉漆木門上的方孔窗戶,看著她毫不留情地回了房間。


 


她果然是陳雲嬌的媽媽,不是我媽媽,她一點都不愛我。


 


我愣了幾秒,然後從三樓的陽臺跳了下去。


 


6


 


我沒有尋S,我是因為看到樓底下是九裡香灌木叢,我才跳的。


 


我沒S,隻是被枝葉劃傷,但這點疼跟她拿笤帚打我的疼根本不值一提。


 


我媽聽到動靜,衝下來第一時間打我。


 


「你腦子有病啊,知道換一塊玻璃多少錢嗎?我真是上輩子欠了你的,你要把我折磨S才罷休嗎?」


 


我被她從灌木叢拽下來,身上發著高燒,我沒力氣推開她,喊「救命」聲音又小,我不知道別人有沒有聽到,隻覺得好累好累。


 


不過她的大嗓門引得一扇扇窗戶打開,許多鄰居被吵醒探出頭來,有人報了警。


 


警察很快趕到,看我一身的傷問我怎麼回事。


 


我媽擋在我面前,「警察同志,她是個小孩子,不會說話,有什麼事你們問我就行。」


 


「我們在問她,請你讓開,讓她自己回答。」


 


「頭兒,這個女孩好像生病了?」


 


「她病什麼病,她壯的跟頭牛似的,天天幫我幹活呢!」


 


但警察沒理會我媽,一個女警伸手放我額頭上試了試,「頭兒,燒的都能把雞蛋煮熟了!」


 


我暈暈乎乎的,卻堅定地指著我媽告訴警察:「她要S了我,她逼我跳樓,我一身的傷都是她跟樓上那個陳雲嬌打的!」


 


警察立即重視起來,找人帶我去醫院,又讓人把還在睡覺的陳雲嬌弄醒,把她和我媽帶進了局裡。


 


傷情檢驗結果:左耳膜穿孔潰膿,腦震蕩。


 


警察又打電話把我爸爸叫了過去,就是這一天,我知道了我媽騙了我十五年的真相。


 


舅舅不是因為我想吃楊梅,而是我媽懷我的時候想吃楊梅,他幫我媽買出車禍S了。


 


那是個意外,從頭到尾跟我沒有半毛錢關系。


 


那個日日夜夜壓在我身上,壓得我喘不上氣的命債,那個我哪怕討厭陳雲嬌至極,卻依然覺得內心虧欠而隱忍不反抗的命債,從頭到尾隻是個笑話。


 


它隻是因為姥姥姥爺埋怨我媽「害S」舅舅,隻是因為我媽想擺脫內心內疚,轉嫁給我的罪孽。


 


可是那是十五年,整整十五年啊!


 


7


 


那天,我在警察局第一次用那麼怨毒的眼神瞪著陳娟,我多想,多想把這十五年遭受的所有不公讓她也嘗嘗。


 


我爸聽完覺得不可思議,他問這麼多年他每月按時支付的撫養費哪去了,為什麼我會過的這麼差?


 


他每個月按時給的撫養費,從沒到過我手裡,那些錢,連同我媽起早貪黑賺的錢,都被用到了陳雲嬌身上,用到給陳雲嬌買小裙子,鈣奶餅幹,小洋人,洋娃娃,但我這個親生女兒不配。


 


陳雲嬌穿著新潮的連衣裙,但我這個親生女兒隻配穿洗到發白卻完全不合身的牛仔褲和發黃發暗有窟窿的 T 恤。


 


我爸急了,衝著陳娟怒不可遏地罵:「你們兩個良心被狗吃了,那是我辛辛苦苦賺來給琪琪的!」


 


「陳娟,你個狗娘養的,我一定會起訴你的,我不會這麼算了的。」


 


可能我爸樣子太兇狠,雖然有警察拉住了他,陳娟和陳雲嬌還是被嚇得往後縮,原來她們也會害怕。


 


從警局出來,我再也不想回曾經那個勉強叫做家的地方,但住哪成了問題。


 


我爸讓我跟他回去,我說想去奶奶家住,我爸問我為什麼不跟他回去住,我問他:「你讓我回去,問過趙阿姨了嗎?」


 


趙阿姨不喜歡我,我能感覺的出來,這麼多年我和我爸關系不好,有很大一個原因是趙阿姨。


 


我記得當年打過的一個電話,大概我四五歲的時候吧,有段時間陳雲嬌總裝鬼嚇我,說如果我讓她不高興了,她爸的鬼魂晚上就會找我替她教訓我。


 


那會兒我被陳雲嬌嚇得要S,好幾天不敢睡覺,我實在沒辦法了,偷偷用鄰居張嬸嬸電話給我爸打電話,想問他能不能接我去奶奶家住幾天,但那次是趙阿姨接的電話,她聲音冷冷地問我什麼事。


 


雖然我那會很小,但我也能感覺到趙阿姨對我的反感,我支支吾吾地說沒事,趙阿姨很不客氣地警告我:「你爸爸現在要養你弟弟,沒精力管你,你沒事就別打電話來了。」


 


就是那次之後,我和爸爸關系徹底疏遠了。


 


8


 


我住到了奶奶家,其實我一直很喜歡奶奶的。


 


但以前陳娟很討厭我接觸奶奶,也不喜歡送我見我爸,她說我爸是個負心漢,一家子都不是好東西。


 


哪怕我見了奶奶,她也會很快把我拉回去,她不允許我在外面留宿,她說家裡有一堆活兒等著我,休想跑外面偷懶享福。


 


我爸讓我先休息,因為耳膜穿孔導致中耳炎,最近一周我每天要去醫院換藥。


 


第二天帶我去學校填志願,學校通知填志願的時間是 6 月 3 日到 5 日這三天,今天是最後一天。


 


但我沒想到會在老師辦公室碰上陳娟,她似乎正在和老師吵架,老師一看到我,立馬站起來道:「誰說範文琪不能來,她這不是來了嗎?」


 


了解了一番,我耳朵雖然有問題,不過也大概明白是怎麼回事。


 


原來我考了縣第一,學校給我做了獎勵牌,同時準備了兩萬元獎金,老師昨天打電話通知了陳娟,陳娟接到電話沒告訴任何人,偷偷摸摸一個人火急火燎直奔學校拿錢。


 


不過也是得虧人家沒出席過家長會,我們老師不認識她,哪怕她拿了戶口本來證明是我媽,老師也不給她,而是堅決要求按規章制度辦事,因為學校要開表彰會,必須我本人來領,還要拍照留念。


 


陳娟瞧著到手的兩萬塊卻領不到,急的像心上著了火,這才和我們老師吵起來。


 


老師說他去找校長問表彰會的事,讓我先填志願。


 


我爸從口袋裡拿出張寫了四所學校的紙,有點憨憨地講:「琪琪,我之前一直以為你成績不好,幫你看的都是中專,昨天我知道你分數後才又匆忙選了這幾個,你看看行不行?」


 


我接過紙,看著上面寫的四所學校,卻包含了我準備填的三所學校,心裡窩心的暖。


 


他真的用心幫我選了學校,他還說哪怕我成績差他也準備讓我讀中專的。


 


「範文琪,那兩萬塊你打算給誰?」陳娟突然在邊上出聲,她站在我左邊,聲音嗡嗡的,隻右耳勉強聽得清。


 


我沒理她,隻是和我爸一起填志願表,然後老師進來找我去小禮堂開表彰會。


 


我舉著紅紅的表彰牌,跟老師合影,跟校長合影,還有全校領導大合影。


 


拍完照,攝影師問我要不要和家長合影,他可以幫我拍。


 


我爸紅著眼眶搖了搖頭,「不了,這個成績是孩子自己取得的,我沒臉沾她的光。」


 


他講話時,陳娟卻走上了講臺,似乎準備跟我拍照。


 


看到她,我惡心的不行,立馬放下表彰牌從講臺上走下去,站到我爸身邊舉了起來。


 


閃光燈一閃,被我扔下的陳娟像吞了屎一樣,「範文琪,你什麼意思?我含辛茹苦把你養大,你良心被狗吃了,去貼一個一天沒養過你的人!你是不是犯賤?」


 


這些話我陳娟罵了我十幾年,早就聽麻木了,唯一的感覺就是她隻會這些陳詞濫調,永遠沒有新詞。


 


但我爸氣壞了,「你踏馬再罵一句試試!」


 


「你!」


 


陳娟氣焰一下子滅了,癟著臉你了半天也沒你出個所以然。


 


我爸雖然原本不想拍照,但為了氣陳娟,把我拉到講臺上使勁拍了個夠,拍了還故意跟陳娟耀武揚威,把陳娟氣得臉都白了。


 


可陳娟還是沒走,反而一直杵在小禮堂當顯眼包,直到所有人離開,我裝起講臺上那兩萬現金。


 


「範文琪,你還要鬧到什麼時候?昨天在警察局丟人也丟過了,還一晚上不回家,我都沒罵你,你還想怎麼樣?跟我回去!」


 


「跟你回去幹什麼?照顧你和陳雲嬌兩個殘廢的吃喝拉撒睡?還是讓你們倆拿我當出氣包,隨意欺凌,把我右耳朵也打聾了?」


 


「範文琪,我是你媽!」


 


「滾。」


 


9


 


從學校出來,陳娟已經不知所蹤,我爸帶我去了飯店,開門進去才發現奶奶、趙阿姨和兩個弟弟都在裡面。


 


我爸說他知道我考了全縣第一後,就通知了趙阿姨和奶奶,想和我吃個飯慶祝下,這麼多年他也沒為我做什麼,今天算吃個團圓飯。


 


我點了點頭,跟他一起落座。


 


飯間,趙阿姨讓兩個弟弟端飲料敬我,教兩個弟弟說「祝賀姐姐考了全縣第一」,我和兩個弟弟碰了杯,從學校發的獎金裡抽出兩張紅票子,給了兩個弟弟一人一張。


 


大弟弟十一歲,他沒接,二弟弟六歲,他想伸手但又看向了趙阿姨。


 


趙阿姨問我這是做什麼,我說這麼多年我沒給過兩個弟弟什麼,難得有了收入,也哄兩個弟弟開心下。


 


講完,我又抽出二十張留給自己用,然後把剩下的兩沓放到我爸面前,讓他收起來幫我保管。


 


昨天我爸和陳娟在警局吵的時候,我注意到了,最開始我爸每個月給我一千撫養費,我上初中後,他就每個月給我兩千,這些年他給我付了差不多二十萬撫養費。


 


但其實我聽到趙阿姨跟他抱怨,家裡也緊張。


 


我爸皺起眉,正想說什麼,趙阿姨先他一步開口了。


 


「範軍,收著吧,兩沓錢用塑料袋裝說不定什麼時候漏了。過幾天你帶她辦個銀行卡,把這些錢存進去。」


 


我爸這才喜笑顏開,說好。


 


10


 


吃完飯,往外走的時候,趙阿姨不知從哪摸出個帶盒的手機突然塞我手裡。


 


我有些愣,想還給我爸,我爸卻在邊上抿著嘴笑,「拿著吧,你趙阿姨跟你道歉的。」


 


趙阿姨沒說話,瞪了我爸一眼,尷尬地追著二弟弟範文澤往前面走了。


 


大弟弟範文淮悄悄湊過來跟我解釋:「姐,我媽不好意思。」


 


我不知道趙阿姨跟我道什麼歉,她並沒有做過任何傷害我的事。


 


坐到車上,趙阿姨又說好久沒逛街了,她想帶倆孩子買點東西,我爸把我們帶到了縣裡的批發商城,那個地方我知道,陳娟在那裡幫陳雲嬌買過好幾次衣服,但陳雲嬌說她買的醜,陳娟後來才不買。


 


趙阿姨帶著倆弟弟逛了很久,但回家時卻隻給二弟弟買了一雙鞋,反而給我買了三身衣服。


 


被人送禮物的感覺怪怪的,其實我留那兩千塊錢,原本就是想給自己買個手機,再買幾件衣服的。


 


回到奶奶家,我拆開了手機,銀白色的一款超薄手機,我不知道它值多少錢,但它特別好看,比我們初中班上所有同學的手機都好看,比陳雲嬌的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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