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姜璟弋不願見我也是人之常情。

 

被人橫刀奪愛，還替那人結結實實挨了一刀。

 

他隻是不願意見我，他已經很仁慈了。

 

回寢宮的路上，我聽到身後傳來另一個腳步聲。

 

我是偷溜出來的，所以沒帶隨侍。

 

我心中生疑立刻回頭，看見了一個眉清目秀卻滿頭銀發的黑袍男子。

 

「公主，我們又見面了。」

 

這聲音我倒是一點都不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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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極有辨識度，正是那天捅傷姜璟弋的妖族。

 

我後退兩步，警惕地看著他：「你想做什麼？」

 

我這才後知後覺，慕川不讓我出門，並非不想讓我見姜璟弋，而是知道有人一直在盯著我。

 

「你可能不知道，你的枕邊人並不像看起來那樣溫柔。我的同僚那天晚上S得很慘的。」

 

聽聞此言，我險些笑出聲。

 

這個世上還有比我更清楚慕川不是什麼清純小白花的人嗎？

 

沒有。

 

他上前兩步，把我逼到牆角，直至退無可退。

 

「別害怕，我知道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我心中詫異，但面上不動聲色：「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不承認也沒有關系。」他依舊是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妖王的信物在你手裡，對吧？」

 

他知道的還挺多。

 

我悄悄向旁邊挪了兩步，他立刻伸手攔住了我的去路：「他的母親活不了幾日了，全族上下都在等著他回去繼位，他不能留在這裡當個闲散驸馬的。」

 

「你遲早要離開這裡，你真的忍心看他因你而背上罵名？」

 

我看著他，一時語塞。

 

他說得對，我的確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也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會離開。

 

我亦不忍慕川因我背負罵名。

 

那人見我不語，從懷中掏出一個雕花檀木盒子：「你把盒中的藥丸給他服下，他便會忘記和你的一切，回到妖界。」

 

「隻要劇情發展回到正軌，我就不會S你。否則，你與慕川的大婚之夜便是你的S期。」

 

「請記住，如果在這裡S去，你將永遠無法回到現實世界。」

 

13

 

慕川回來時，我正拿著那個檀木盒子發呆。

 

我想了很多。

 

那人很會拿捏我的心理，但他忽略了一點。

 

留下來是慕川的決定，即便我不想看到他因為留下而背負莫須有的東西。

 

但我也不能打著「為他好」的名義去消除他的記憶。

 

這對慕川來說並不公平。

 

那是他的人生道路，我沒資格替他選擇這條路最終通向何處。

 

但我打算和慕川談談。

 

慕川推開房門時，我聞到了一身酒氣。

 

我還沒來得及開口，一切言語就沒入他唇齒間。

 

他伸出手指勾勒我的眉眼，粲然一笑：「你永遠都不會知道我找了你多久。但即便再S一次，我也還是會選擇留在你身邊。」

 

再S一次？

 

什麼意思？

 

慕川完全不給我思考的時間。

 

又是一夜痴纏。

 

我身上酸澀，比心中的酸澀更甚。

 

一切過往皆如雲煙，都不過是一晌貪歡罷了。

 

大婚之夜，我坐在房裡待他們酒過三巡，掀起蓋頭出了門。

 

盡管不合規矩，但父皇縱容我，說今日都由我，我愛上哪兒去就上哪兒去。

 

於是我來到席間，拿著下了猛料的酒壺，給姜璟弋斟了滿滿一杯：

 

「四哥，我敬你。」

 

我將我杯中的白水一飲而盡，姜璟弋深深看了我一眼，依舊沒有言語。

 

他看了我片刻，仰頭將杯中酒喝了下去。

 

見他喝完，我又開始尋找慕川的身影。

 

卻突然被人拉住了手腕。

 

「妹妹穿嫁衣的樣子，真好看。」姜璟弋站起身，身形搖晃，明顯帶著醉意，「隻可惜，不是為我。」

 

他的侍女見狀連忙跪地行禮：「殿下他喝多了，口不擇言，還望公主恕罪！」

 

這話從姜璟弋嘴裡說出來我一點都不奇怪，畢竟在原文裡他比誰都瘋。

 

我甚至覺得，這才是真正的他。

 

他被侍女攙扶離開，我也找到了慕川。

 

我帶著慕川回了房，哄著他喝了一整壺酒。

 

畢竟這可是未來的妖王，身體素質自然異於常人，用量也就更多一些。

 

慕川喝到雙頰泛紅，連一雙狐耳都控制不住顯露出來。

 

我伸手捏了捏，觸感極佳。

 

「慕川，我帶你去個地方。」

 

「夫人叫我什麼？」

 

我腳步停了停，輕輕喚了一聲：「夫君。」

 

慕川眼神一瞬間的清明，我正疑心自己用料不足，下一瞬他眸中又染上了醉意。

 

他臉上帶著繾綣的笑：「夫人讓我去哪裡，我便去哪裡。」

 

我有些鼻酸。

 

可我顧不得那麼多了，我不想S。

 

在不給慕川吃那藥丸的情況下還要按照原先的劇情發展，我隻能出此下策。

 

在原文中，姜十鳶和慕川的大婚夜，慕川去了姜璟弋的房間。

 

我抹幹淚眼，將他塞進了姜璟弋寢殿中。

 

寢殿外的侍從全被換成了我的人，沒我的命令，他們誰都不會離開。

 

我獨自一人走過甬道，踏著月色回到寢殿。

 

欽天監明明算過，今天是個好日子的。

 

的確是個好日子，窗外月明星稀，屋內紅燭搖曳。

 

隻可惜，我轉身正想要關上寢殿的門，紅燭瞬間熄滅，我的身後貼上一副滾燙的軀體。

 

慕川在我耳邊沉聲低吟：「你自己下的毒，我要你自己來解。」

 

不等我拒絕，另一道聲音在我面前響起：「我的妹妹，自然是先來幫我。」

 

14

 

再次睜眼，是在我寢宮後面的小溫泉。

 

我前面不遠處的水中還有一人，是姜璟弋。

 

他閉著雙目，我伸手向水面下探去。

 

我身上，竟不著寸縷。

 

我一時間慌亂得險些滑進池子裡，姜璟弋伸手拉住了我的手臂。

 

他眸色一黯：「別再亂動。我不保證我會做些什麼。」

 

「慕川呢？」我穩住身形，克制住心裡的慌亂。

 

姜璟弋垂著頭，意味深長地輕笑一聲：「不過區區一隻狐狸，也值得你惦念？」

 

我心中大駭，忙搬出父皇想要與之抗衡：「他可是父皇欽定的驸馬！」

 

「那又如何？」姜璟弋歪頭看著我，「若我稱帝，誰是驸馬隻有我說了才算。」

 

一切都不是我印象中劇情的發展軌跡。

 

我與慕川成婚也好，姜璟弋與我溫泉夜談也罷。

 

許多事情，都是我印象中沒有發生過的劇情。

 

可冥冥中，好像一切不管怎麼變化，又最終歸於那個既定的結局。

 

姜璟弋稱帝，慕川覺醒，隻有我受傷的世界即將達成。

 

15

 

慕川失蹤了。

 

我甚至派人去妖族問過，他們說族中並沒有叫慕川的妖獸。

 

當我發現檀木盒子裡的藥丸也不見了後，我知道，慕川可能再也回不來了。

 

父皇病重的消息很快傳來，一起傳出的，還有太子監國的消息。

 

一切都和夢裡的一樣。

 

妖族突然遞來請帖，說要邀請南詔皇室去妖族觀禮。

 

是妖族新帝即位的大典。

 

我出發前姜璟弋也跟了上來，說要陪我一同前去。

 

典禮上，作為南詔皇室的成員，我和姜璟弋站在離祭祀臺最近的地方。

 

我看著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人群中，然後緩緩走近我，越過我，登上高臺。

 

我沒忍住，喃喃道了句：「慕川。」

 

他沒有回頭，就連視線都未曾在我身上停留一瞬，面容清冷，不染纖塵。

 

我上前一步，姜璟弋拉住了我，似乎怕我情急之下做出傻事。

 

我從懷裡掏出那枚雙面環佩，喊住了他：

 

「這可是君上遺失之物？」

 

他回頭，視線淡淡掃過我，而後抬手示意身旁的婢女。

 

有人從我手上接過環佩, 交到了他的手裡。

 

他看了一眼，疏離客套地衝我笑了笑：「多謝公主。」

 

典禮正式開始，萬人齊聲恭賀新帝登基。

 

無人知曉我的夫君就是妖族新帝。

 

他的確不是我的夫君。

 

我的夫君，隻是一隻白毛小狐狸。

 

但是他走丟了。

 

16

 

許是日頭太烈, 我竟支撐不住昏了過去。

 

再睜眼時, 是在回程的馬車裡。

 

侍女見我醒來, 興奮地和我分享所見所聞。

 

她說典禮的最後，妖族新帝血脈覺醒，變成了九尾白狐。

 

妖族新帝常有，而上次妖王血脈覺醒，還是萬年前的事情了。

 

她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我心生倦意, 又睡了過去。

 

回到宮裡，我命侍女收拾寢殿，將慕川的一切物品都收起來。

 

連同往日他天天給我裝點心的食盒一起。

 

沒過幾日，京城風雲突起，父皇竟下了傳位詔書，姜璟弋順利稱帝。

 

我還沒來得及去道喜，他就先來找我了。

 

我剛給姜璟弋添了壺熱茶，侍女匆匆跑來，手裡還捧著一個東西：

 

「公主，我在您寢殿的榻上找到一樣東西。」

 

是一條純白的狐尾。

 

我瞬間站起身，抓住那條狐尾忍不住紅了眼。

 

那日的典禮上, 慕川的九條尾巴都好好的。

 

是他回來過了。

 

我又向姜璟弋確認：「一定是他回來過了, 對嗎？」

 

姜璟弋欲言又止，最終什麼都沒說。

 

17

 

【恭喜玩家成功完成任務。即將脫離副本，請玩家做好準備。】

 

我睜眼, 是在自己的房間裡。

 

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時間是 4 月 1 日。

 

此情此景倒是符合這個日子。

 

回到現實後, 我自己的記憶湧現, 我頓時有種被系統耍了的感覺。

 

這個副本的限制條件就是我會忘記在現實中的一切。

 

而我拿的劇本, 正是耽美文裡的惡毒女配。

 

【本次積累積分 127，新副本將在一周後開啟, 請玩家做好準備。】

 

等等——

 

我腦海裡的系統聲音格外熟悉。

 

就是那個聲音極有辨識度、長著一頭銀發一路追S我的妖族男子。

 

【所以你一直想S我是在為了催進度嗎？】

 

他似乎有些尷尬地笑了兩聲：

 

【由於你偏離了預設劇情，所以我不得不出面調整。】

 

系統說完這句，任憑我怎麼叫他, 他都不再回應。

 

我憤恨地躺回床上。

 

可慕川說的那句「是我帶你來找這個世界的」又是什麼意思？

 

一切記憶都恍如昨日一般清晰，所有的感覺並沒有隨著副本的結束而消散。

 

那種「痛失所愛」的感覺反而因為可能再也無法相見而愈加濃烈。

 

直到我翻了個身，在床頭看見了一條白色的、毛茸茸的狐狸尾巴。

 

18

 

一星期後。

 

「十鳶, 你有沒有見到總部空降來的那位 boss？」

 

我搖頭。

 

同事八卦的心愈加濃烈，手舞足蹈地向我比畫著：「他大概這麼高, 據說是吸引飛蛾撲火卻拒人於千裡之外的那種長相。」

 

我不由得笑出聲。

 

姜璟弋斂了笑，帶著幾分探究的意味一瞬不瞬地盯著我。

 

「（【」「哦, 對了, 最絕的是，他眼尾有顆紅色的淚痣！」

 

我心中一頓，感覺心跳都漏了半拍。

 

我心中懷著一絲希冀忐忑開口：「你知道他叫什麼嗎？」

 

同事搖搖頭：「叫什麼倒是不清楚, 但聽說他姓席。」

 

懸著的心還是S了。

 

我搖搖頭，嘲笑自己居然會對在現實中遇到他抱有幻想。

 

哪有那麼巧的事？

 

我整理桌面，準備開始今天的搬磚生活。

 

同事突然激動地拍了拍我：「他來了！他來了！」

 

我回頭望去，一張清冷卻熟悉的臉闖入我的視野。

 

我心跳如擂鼓, 甚至快要蓋過他淡淡的聲線：

 

「我叫席慕川，將從今天起和大家一起共事……」

 

此時系統的聲音響起：

 

【即將傳入新的副本，請玩家做好準備。】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