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5

早上的鬧劇沒有影響白天的行程。

 

我們今天的任務是帶直播間的觀眾探索藏在這座南方小鎮的天然溫泉。

 

溫泉霧氣氤氲，驅散不少春日的涼意。

 

我換上一身長袖長褲分體泳衣出場。

 

不出意外，我的月經明天就來了，可不能著涼。

 

出來發現，我不是穿得最多的，林葉子跟我穿得差不多。

 

周茜倒是換上連體式泳衣，露出白皙的胳膊和大腿。

 

穿得最少的是四位男嘉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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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光著膀子，大剌剌地靠在溫泉邊緣，肆無忌憚地用眼神打量著對面的女嘉賓。

 

我下了水，自己佔據一邊。

 

溫泉水溫度適宜，散發出淡淡的硫磺味。

 

我發出舒服的喟嘆聲。

 

接著，我聽到陳天逸聒噪的聲音：「你們就穿這樣泡溫泉啊？」

 

周茜疑惑：「有什麼不對嗎？」

 

陳天逸滿眼失望：「我們以為能大飽眼福呢，結果你們穿得一個比一個多。」

 

另一個男嘉賓附和：「我還以為葉子會脫掉外面的衣服給我們一個驚喜，結果就這？」

 

「太失望了，觀眾們肯定也很失望。」

 

「拍戲的時候都穿得比這少吧。」

 

陳天逸：「我們四個那麼真誠地光著膀子，結果你們一個個那麼保守，我們是不是吃虧了？」

 

他們似乎覺得自己的話很幽默，一起笑出聲。

 

【我怎麼感覺有點不舒服，他們是在開黃腔嗎？】

 

【別太敏感，都是朋友，開開玩笑而已。】

 

【女嘉賓可能看不上幾個男嘉賓吧，要是任時桉來了，她們肯定恨不得不穿，哈哈，太現實了！】

 

【突然理解某區的先生們是怎麼拍出來的，敢情彈幕和某些男嘉賓真覺得自己幽默！】

 

【我一個廣東女生也覺得三個女嘉賓穿得太保守了。】

 

【我是山東女生，覺得男嘉賓們說得沒錯啊！】

 

【我是上海的女生，我泡溫泉也不喜歡穿那麼多。】

 

【前面的 58 同城是吧？彈幕能看 IP 你就老實了！】

 

周茜和林葉子面面相覷，居然沒有回嘴。

 

我無語。

 

敢情周茜就對我橫啊！

 

我往前走幾步，正好泡在四個男嘉賓面前。

 

我用睿智的眼睛，將他們從上到下、從左到右看了一遍，扶額苦笑：「導演也真是的，泡溫泉也不讓穿多一點，這種身材是能秀的嗎？」

 

然後，我露出純真無辜的表情：「現在的年輕男演員都不健身的嗎？露這麼多，卻沒什麼能看的，觀眾們肯定很失望吧。」

 

四個男嘉賓的表情齊齊僵硬，隨之壓低身子，將上半身藏在水裡，隻露出一顆頭。

 

我轉頭看向周茜和林葉子：「像不像烏龜頭？」

 

周茜撲哧笑了一聲，又立馬收斂笑容，看向遠方。

 

【我一個廣東男生也覺得燕遠春說得有道理。】

 

【山東男生 +1。】

 

【上海男生 +1。】

 

【笑S了，前面的姐妹太有才了！】

 

【我有點喜歡燕遠春了，燕姐，借我一張嘴吧！】

 

【怎麼辦，有點嗑燕遠春和周茜了。】

 

【什麼都嗑隻會……】

 

6

 

下午去其他景點。

 

走路的時候，我忽然感覺內褲湿漉漉的。

 

我小心摸了一把。

 

哦吼，月經提前一天來了。

 

我沒帶衛生巾出來。

 

經費都放在周茜那裡，我去找她要錢。

 

她不情不願：「要錢做什麼？」

 

「買衛生巾，我來月經了。」

 

周茜「哼」了一聲，挑釁一笑：「不給。」

 

這次，我是真不高興了。

 

正要發脾氣，她卻轉了個身，從包裡拿出一片放到我手裡：「剛好我帶了，浪費錢買什麼，姐姐不要跟我見外。」

 

【我是錯過了什麼情節嗎？她們早上不還互相傷害嗎？】

 

【好善良的妹寶。】

 

【我看以後誰敢說我們妹寶是白蓮花，面對這麼討厭的女生都願意分享衛生巾，好暖！】

 

我的火升到胸口，又掉了下去。

 

我撓撓頭：「謝謝啊。」

 

周茜甜甜一笑：「不用謝。」

 

下一秒，她捂住收音器，湊到我耳邊說：「因為我還是討厭你。」

 

啊？

 

我到底做了什麼？

 

我迷茫地進了廁所。

 

7

 

第五天有好幾個打卡點——白霧山、石面島、承慶坊、聖羅心大教堂和西山口。

 

有幾個目的地距離很遠，所以又需要分組。

 

不出意外，我再次落單。

 

我的心態已經很平常。

 

打卡點由抽籤決定。

 

抽籤前，我默默祈禱：別是白霧山，別是白霧山……

 

我不喜歡一個人爬山。

 

我總丟三落四的，爬山我怕把自己丟咯。

 

墨菲定律——你越害怕什麼，越會發生什麼。

 

我抽到的紙張上，「白霧山」三個大字，躍然紙上。

 

我為自己默哀。

 

眼看著別人準備出發了，我還在手忙腳亂地找爬山要帶的東西。

 

在我到處翻我的水杯時，突然有人從後面捂住我的眼睛。

 

我嚇了一跳，剛想給不速之客來一個鎖腕。

 

結果不速之客開口說話了：「猜猜我是誰？」

 

很明顯，他故意壓低了聲音。

 

但是這個人我太熟悉了。

 

我大喊：「任時桉，你這聲音吃八百個變聲器我都認得出來！」

 

任時桉松開我。

 

他眉眼含笑，松柏般挺秀，是讓人眼前一亮的玉質金相。

 

我跳到他身上，抓著他的肩膀S命地搖：「你怎麼過來了？臭小子！」

 

彈幕的心情跟我是一樣的。

 

【我沒看錯吧？】

 

【有生之年，我居然看到任時桉上綜藝了。】

 

【原來狗蛋真是任哥，小醜竟是我！】

 

【他們看上去關系真的很好诶，那周茜……】

 

【笑S，真正的小醜出現了。】

 

嘉賓們姍姍來遲。

 

周茜緊張地上來打招呼：「任老師。」

 

任時桉扶著我的手臂，讓我安安穩穩地跳下來。

 

他的視線落在周茜身上，若有所思：「你好……」

 

很明顯，他在想名字，卻沒想出來。

 

周茜表情一僵，忙道：「我前幾天給你發過微信，不過那是遊戲，希望沒有打擾到你。」

 

任時桉禮貌道：「抱歉，我不太看微信。」

 

觀眾們 be like：【問你內褲立馬扒開褲子看了，不看微信隻是你的謊言！】

 

周茜忙說：「沒事沒事。」

 

8

 

任時桉自然而然跟我一組。

 

他幫我收拾東西，我跟在他後頭問：「你怎麼會過來？你不是在拍戲嗎？」

 

「我的戲份拍完了，剛好有時間，就過來了。」

 

任時桉仔仔細細地把紙巾、雨傘、防曬霜等，規規整整地塞進包裡。

 

收拾完後，他背著包：「這是你第一次上綜藝，我怕你不習慣。」

 

他說得我鼻子一酸。

 

雖然我不是一個矯情的人，但總是一個人去景點打卡，我也會有點孤單。

 

面對鏡頭，我嘴硬道：「沒有不習慣，我習慣得很。」

 

任時桉沒有說話，隻是眼神明晃晃寫著——「我還不了解你」。

 

我捶了他一把：「走了，別磨磨蹭蹭！」

 

【任哥不是在收拾她的東西嗎，還有臉說別人磨蹭？好討厭。】

 

【粉絲夠了哈，我看影帝喜歡著呢。】

 

【熟人局，就是輕松！】

 

9

 

白霧山海拔三百多米。

 

這對平時的我是小意思，但對經期的我而言是大挑戰。

 

為了同時滿足觀眾看風景的需求和我的體力，我們選擇介於平坦和艱難之間的路線。

 

從白霧山的南門出發，全程需要兩到三個小時。

 

這被我延緩到四個小時。

 

我們十點到山腳下，十二點的時候才爬到一半。

 

任時桉一邊抓著我的手，一邊拄著登山杖，嘴裡嘟囔著：「快了快了，加油哦。」

 

途經一個公廁，他停下來，提醒：「你先去上個廁所，我在外面等你，我們在這裡吃點東西。」

 

他指著一個較為平坦的草地。

 

坐在那裡，既可以欣賞山頂的風光，又可以看山腳下聳動的人群。

 

我從廁所出來，任時桉給我遞過來一個保溫杯。

 

裡面是溫水。

 

除了經期，我都是喝涼水的。

 

我詫異地喝了一口：「你怎麼知道？你看昨天的直播了？」

 

任時桉彎腰鋪開野餐墊，頭也不抬地說：「你是月初，我一直知道啊。」

 

我感動得熱淚盈眶，摸摸他的頭，誇獎：「真孝順。」

 

【原來任時桉有這麼體貼溫暖的一面。】

 

【不是朋友嗎，怎麼感覺感情變質了？】

 

【燕遠春什麼鬼哈哈，有趣的靈魂！】

 

【笑S，是變質了，從朋友變質成母子。】

 

10

 

休整大半個小時，我們繼續往上爬。

 

後半程沒有休息，我們一口氣爬上去。

 

站在山頂時，我半條命都沒了，腳又酸又痛。

 

滿腦子都是坐下。

 

任時桉託著我，不讓我坐。

 

他讓我靠樹站著，然後在我面前蹲下來。

 

任時桉 14 歲的時候就比我高了。

 

現在 25 歲，他彎下腰，隻到我的腰間。

 

他幫我按摩兩邊的小腿，緊繃的肌肉慢慢放松下來。

 

我靠著樹，越過他低下的頭，先是看到重重疊疊的山巒，繼而是一望無盡的城市風光。

 

它們擁有截然不同的特質，卻又奇異地融合在一起。

 

就好像，我們都被無邊的天際線擁抱著。

 

【一身榮譽的我願意在你面前低下頭，有誰懂嗎？】

 

【以前的我絕對想不到，任時桉能跟『男媽媽』這個詞扯在一起。】

 

【這還是我印象中沉默寡言的大影帝嗎？】

 

任時桉按摩了二十分鍾才允許我坐下。

 

休息沒一會，他問我要不要拍照。

 

「要！」

 

任時桉掏出不知道什麼時候塞進去的相機。

 

我對著鏡頭，揚起一抹笑，比了一個「V」。

 

照片出來了。

 

我湊過去看。

 

照片上的我眯著眼，笑得很開心。

 

我身後是一輪火熱的太陽，層層疊疊的金光罩在我身上，我好像被光團團包圍著。

 

這是我在《一路向春》的第一張照片。

 

我滿意得不行。

 

【鏡頭真的是有感情的，我一個外行都從照片中看到了滿到快溢出來的愛。】

 

【真的隻是朋友嗎？我怎麼覺得他們像領過證的？】

 

【這次是真嗑到了嗚嗚。】

 

下山時我們坐纜車。

 

我好歹保住了這條命。

 

11

 

第五天晚上，節目組安排在花園聚餐。

 

結束後，我們的面前全都放上一堆倒扣的卡片。

 

很快，導演宣布今晚的活動：「你們面前的卡片都是我們收集的有關各位老師的高贊彈幕，幫助你們更好地了解你們在觀眾眼裡的形象。」

 

不僅如此，他還要求我們讀出來。

 

真是壞心眼。

 

我翻開第一張，赫然寫著：「燕遠春是誰啊？素人吧，不認識，明星綜藝能不能請真明星？」

 

挺中肯的，我確實在娛樂圈查無此人。

 

任時桉悄悄地握住我的手。

 

翻開第二張：「不合群的小糊咖，怪不得六個嘉賓沒一個願意跟她組隊。」

 

我還沒有什麼反應呢，任時桉的眼眶忽然紅了。

 

第三張：「怎麼會有這麼自私又惡毒的女人，隻給自己煮面？！」

 

任時桉再也忍不住。

 

他趴在我的肩膀上，無聲地哭起來，肩膀還一抖一抖的。

 

我的上衣瞬間湿了一片。

 

導演和其他嘉賓一臉見了鬼。

 

我習以為常，輕輕拍打任時桉的背，對其他人說：「沒事沒事，老習慣了。」

 

12

 

任時桉天生玻璃心。

 

他年少成名，剛考上電影學院就被選中拍戲。

 

一炮而紅。

 

不過，有人喜歡，就有人討厭。

 

有黑粉私信罵他：【你一個剛出道的新人憑什麼壓番我哥哥，該不會跟導演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關系吧？】

 

任時桉哪裡受得了這個？

 

那段時間，他三天一小哭，五天一大哭。

 

我耳朵都快長繭子了。

 

「他們怎麼能亂說話呢？我進劇組前都不認識導演。」

 

「我的臺詞真的那麼差嗎？你聽得清楚我說話嗎？」

 

「我是不是很醜，要不要去整容？」

 

我能怎麼辦？

 

勸著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