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他是從戰場上被抬回來的。


 


太醫們紛紛搖頭,對將軍的毒無能為力。


 


我不信命,一步一叩首求到了太清山上求得真人出手。


 


他終於醒了。


 


睜眼看我的第一句便是,「邊境醫女救了我的命,溫逾,我要娶她。」


 


我愣住了,「那我怎麼辦?」


 


夫君好像這才回神,「你……便做平妻吧。」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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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這一日淪為了長陵的笑話。


 


大街小巷都傳開了,將軍夫人千階叩首救了將軍的命。


 


可他醒來的第一件事就要令立她人為妻。


 


第二日,李昌元就帶回了那個女人。


 


她身著素衣,卻眉目絢麗,瞧見我的第一刻就笑了。


 


她說,「妹妹,我原是不願的,可左不過將軍的意思,以後便委屈你了。」


 


看,連這個外來者都知道我是受委屈的。


 


我看向李昌元,他面目平靜,雙眼裡隻有這個醫女。


 


良久,李昌元對我說:「蓉兒剛回府,什麼都不懂,你準備準備,挑個吉時,迎蓉兒入府。」


 


傅蓉兒也朝我一禮,「勞駕妹妹了。」


 


李昌元一把拉住她的手,不悅皺眉,「你馬上便是我的妻,不必對她行禮。」


 


我茫然的看著面前的男人。


 


明明、明明之前還好好的……


 


上次送他去戰場,他還會滿目柔情地和我說,『等我回來,我們生個孩子』。


 


如今,李昌元眉目間的冷漠直叫我覺得這是夢境,或是我認錯了人。


 


他挾著傅蓉兒走了。


 


我失了神。


 


彩環把藥端給我,猶猶豫豫。


 


「夫人,我聽下人們講,新來的那個女人手裡有個什麼靈丹……是聖上一直找的……」


 


她頓了頓,偷偷看我,「萬一……將軍就是逢場作戲呢。」


 


逢場作戲……


 


需要在傅蓉兒進府之前便開始嗎?


 


2


 


未入夜。


 


他果然傳喚我。


 


我整理好情緒過去的時候。


 


傅蓉兒正倚靠在他懷中,帶著幾分嗔怪,「你這人,我都說不用麻煩妹妹的,我又不矯情……」


 


李昌元的眉頭不自覺地皺了皺,見我進來。


 


開口道:「既然已經說好了,你做平妻,蓉兒為正,那你便收拾收拾,三日內把竹韻堂讓出來。」


 


竹韻堂。


 


將軍府正房。


 


代表的,是將軍正妻的位置。


 


他抬頭看我,「你可聽懂了?」


 


我久久地凝望他的樣子,「我聽懂了,李昌元。」


 


他僵硬了一瞬,很快又反應過來。


 


「規矩禮數你都不懂了嗎?」


 


傅蓉兒抿著唇,聲音哀怨,「算了吧,李郎……」


 


李昌元眉頭蹙的更深了,不容置疑道:「明日便倒出來吧,左右那麼點東西。」


 


傅蓉兒伸手拉他。


 


衣衫勾疊之間,傅蓉兒懷裡的南珠手釧忽然掉在地上。


 


李昌元的速度很快。


 


馬上從地上撿起來,可我還是看清了。


 


那是我為他籌備軍餉時,當掉的母親遺物。


 


當時他怎麼說來著?


 


當時他滿臉愧疚,攬著我說,「溫逾,你等等我,大軍還朝,我必會將嶽母的遺物贖回。」


 


為了李昌元的前途。


 


為了大軍能有飯吃。


 


我隻能等。


 


可是我等了三年,隻等到李昌元令立他人為妻。


 


可笑至極。


 


「李昌元,和離吧。」


 


「你說什麼?」


 


李昌元愣了一秒,刷地站起來,面色陰沉,「溫逾,你再說一次,我便真將你趕出將軍府。」


 


「這件事情不容更改,你若不想無處可去,便抓緊把竹韻堂讓出來!」


 


他說完,衣袖朝我臉上狠狠一甩。


 


傅蓉兒含笑而立。


 


「妹妹倒也不必那麼急,隻是將軍想給我最好的,有些失態,我會勸他的。」


 


3


 


當晚。


 


府裡傳遍了。


 


將軍夜裡叫了三回水。


 


丫鬟收拾物品的時候,我的眼前一黑,失去意識。


 


再度醒來的時候,大夫剛剛松開我的手,搖頭嘆息。


 


「夫人之前在太清山傷了根本,大悲大喜恐會牽動舊疾。」


 


這時,李昌元急匆匆地闖進來。


 


進門便黑了臉。


 


「溫逾,你怎的如此善妒,竟還學會了裝病這種下作的手段!」


 


他看了一眼屋裡的老大夫,冷笑一聲,「我原以為你是個明事理的,一個正妻身份不過是虛名,你鬧成這樣,有意思嗎?」


 


彩環忍不住道,「將軍,夫人之前去太清山……」


 


「夠了!」


 


話被他打斷,「不過就是磕頭叩首,是個人皆能做,蓉兒她親口幫我吸過毒血,險些喪命,你們焉能與她相比?」


 


所有的話一下子被噎了回去。


 


彩環臉色煞白。


 


眼睛霎時就紅了。


 


李昌元不耐,看向我,「溫逾,別學那些小家子氣。」


 


我的心髒漸漸發涼。


 


慢慢垂下頭,「我知道了。」


 


李昌元顯的很滿意。


 


他點頭離去。


 


老大夫欲言又止地看我,目光中帶著憐憫。


 


3


 


將軍府曾經的主母病了。


 


卻一點沒有影響府裡的喜意。


 


到處都掛滿了紅綢,張燈結彩。


 


我忽然記起了兩年前,我嫁給李昌元時,還沒有將軍府的府邸。


 


他是個小都尉,而我爹才是當朝的將軍。


 


因為娶到將軍的女兒,他激動的身體都跟著顫抖。


 


他說,「阿逾,此生我必不負你。」


 


對啊。


 


我還有爹爹。


 


我回屋裡寫了信,寄回府中。


 


當天下午丫鬟就帶回溫府的回信。


 


阿爹在信中告訴我。


 


『男人三妻四妾自古便是常態,勿鬧。


 


李昌元為聖上獻上神藥,早已今非昔比,聖眷正濃,勿鬧勿鬧。』


 


一句勿鬧。


 


爹爹說了三遍。


 


我忽然笑出聲。


 


是我想左了,不光將軍府不是我的家,溫府,也在不是我的家了……


 


能下地的時候,我第一時間在紙上親筆寫下『和離書』幾個字。


 


李昌元看到和離書時,咬牙切齒,「溫逾,你要同我和離?」


 


我還沒開口,他又追問:「你們溫家知道了嗎,與我和離,溫家還要你?!」


 


他一句話就中了我的S穴。


 


看到我變了臉色,李昌元的語氣軟了軟,似乎在勸我。


 


「你縱是鬧,也改變不了結果。」


 


「你不妨嘗試與她蓉兒和睦相處,蓉兒向來大度,便是做了主母,也不會與你為難的。」


 


「溫逾,莫怕……」


 


我定定地看著李昌元的模樣。


 


心底有什麼東西漸漸消散了。


 


李昌元……


 


再也不是我心心念念的那個夫君了。


 


4


 


李將軍要大婚了。


 


新婚夫人不僅為人和善,還有一手獨門醫術。


 


連聖上都認可的。


 


整個長陵津津樂道,傅蓉兒也變成了炙手可熱的夫人。


 


大婚前一日,傅蓉兒登門。


 


身後跟著四個丫鬟,氣勢非凡。


 


我出來時,她已經自顧自地坐在屋裡的主位。


 


見我出來,她慢條斯理地放下茶盞。


 


「妹妹,明日便是我和將軍大婚,按理,你是平妻,該給我敬茶的。」


 


彩環當場急了,「你怎能如此欺辱我家夫人!」


 


「放肆!」


 


話音未落。


 


她身邊的丫鬟忽然動了,當著我的面反正輪了彩環兩個耳光。


 


這丫鬟我認識。


 


之前是李昌元手下的女兵。


 


傅蓉兒輕聲笑了,「這是做什麼呢。」


 


「我也隻是希望妹妹能理解,這偌大的將軍府,我接起手來太難,妹妹作為曾今的主母還是要幫幫忙,以身作則才是。」


 


她說著,放下手裡的茶盞。


 


身邊的女兵立刻懂了,接過她的茶盞朝我端過來。


 


傅蓉兒看著我,嘴角揚起,「妹妹也就委屈委屈,流程都是老祖宗流傳下來的,我也是為了府裡的安定。」


 


丫鬟把茶盞遞到我的眼前,語氣堅定。


 


「勞娘子給夫人敬茶。」


 


我默默地伸手接過。


 


彩環哭了,「夫人,夫人,不能敬啊,她們怎麼能這麼搓磨人啊!」


 


下一刻。


 


滾燙的茶盞徑直摔在傅蓉兒臉上。


 


傅蓉兒尖叫。


 


那女兵瞬間撲向我。


 


「放肆!」


 


我一腳踢過去。


 


正中心窩。


 


女兵被踢的退後了兩步,這才錯愕,「你會武?」


 


我冷笑。


 


「誰告訴你們我隻是深宅婦人。」


 


我轉頭看向傅蓉兒,「這茶我必然是敬不了了,你讓李昌元來,籤和離書吧。」


 


5


 


傅蓉兒滿頭茶沫,氣急敗壞,「將軍會來懲罰你的!」


 


話音落下。


 


李昌元的已經跨步進來。


 


臉色鐵青,「溫逾,你真是一天都不能消停!」


 


傅蓉兒紅了眼,小跑過去,「李郎……是我沒本事,把事情搞砸了……」


 


李昌元攬著她。


 


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背。


 


隨即沉下臉,「溫逾,你確定要鬧?」


 


他眯著眼睛,狹長的眸子裡全是冷色。


 


我深深吸氣。


 


強壓著心裡的酸澀,「和離吧。我不會給她敬茶的。」


 


李昌元一甩袖子。


 


冷哼一聲,「不知所謂!」


 


我把第二份和離書拿出來,他幹脆看也不看,一盞茶潑了個滿頁。


 


墨水暈開。


 


傅蓉兒屈辱地咬唇,「李郎,妹妹看樣子,是委實不願讓我進門的。」


 


李昌元拍了拍她的手。


 


「無礙,族譜已經改了,你就是我的妻。」


 


他又轉頭看我。


 


「來人,送溫夫人回房。」


 


6


 


講不通。


 


行不通。


 


我問自己,這將軍府當真還是我的家嗎?


 


顯然,並不是的。


 


那就隻剩下一條路了。


 


彩環忍不住問我:「夫人,我們真收拾嗎?」


 


我環顧了一眼這個生活了三年的院子,點頭,「把金銀細軟收拾好了,契據再點一點,收好別出錯。」


 


我又加上一句,「今日起,將軍府的一切用度,就不再管了。」


 


彩環義憤填膺,「好,就讓那個新夫人頭疼去吧,看看將軍府這麼大的窟窿她能不能補齊!」


 


李昌元是從都尉升上來的。


 


沒有什麼家底。


 


最窮的時候,連將士們的軍餉都撥不下來,是我當掉了母親遺物才幫他勉強湊齊將士們的糧草。


 


這些年,我努力經營商鋪,才堪堪能支持府中運轉。


 


可笑。


 


竟然給人做了嫁衣。


 


那些不好攜帶的,全都讓彩環出府換成了銀票。


 


金額之大,彩環嚇得嘴唇顫抖,「夫人,我們這是幹嘛呀。」


 


手裡的銀票點了三遍。


 


我拉著她,「走。」


 


到了京兆府。


 


大鼓被我敲的急促。


 


周圍的百姓都圍了過來。


 


府尹不耐,「何人擊鼓?」


 


看見是我,他變了臉色,「是李將軍夫……」


 


話說了一半,他停下來,似乎也覺得我這前夫人這樣稱呼不妥。


 


我一禮,「大人,我是來休夫的。」


 


話音落下,府尹的臉色瞬間變了。


 


「李夫人,可是在說笑,我這明冤鼓敲響,是要受三十大板的,你現在退去,本官隻當你是錯敲,便不追究了。」


 


我站定,脊骨挺直,「您可不必稱呼我為李夫人,小女名為溫逾,此行,是來休夫的。」


 


百姓們驚呼。


 


「按我朝律法,休夫是要承受五十大板的,擊鼓加休夫,她不想活了嗎!」


 


府尹臉色難看,立刻給小吏使眼色。


 


小吏點頭去了。


 


百姓的呼聲越來越大。


 


「我知道!前些日子是這位夫人去太青山求的真人出手救李將軍,可是將軍剛醒了就要娶新婦啦!」


 


「就是傳遍了長陵那位醫女,是娶妻,可不是納妾!」


 


「便是被貶又能如何,自古加重便是男人為天,李將軍不也沒休她嗎,她還要休夫,真是不知輕重!」


 


「呸!你放的什麼屁,現在讓你老婆再娶個夫君你同意不同意!」


 


「她敢?老子打S她!」


 


「我倒是看這溫小姐是女中豪傑,真要是被男人貶了,那整個家族都是要蒙羞的呀!」


 


生生議論中,府尹被逼得沒辦法,到底是放我進了京兆府。


 


刑具拿上來。


 


府尹再度相勸,「李夫人,你可想好了,本官這裡的板子是鐵力木,真要是挨在身上可不是玩笑的!」


 


我默默的趴在刑具上。


 


樣子實在難看。


 


彩環哇的一聲哭出聲,「夫人,夫人……你們別打我家夫人,打我吧!」


 


一杖下來。


 


一聲悶響,我的指甲忍不住嵌入木凳。


 


府尹忍不住跑下來,「李夫人,你現在回去,本官還可以……」


 


我閉上眼,咬緊了牙關,「勞大人行刑,我要休夫!」


 


府尹嘆了口氣。


 


杖刑繼續。


 


一杖一杖,我的衣服很快被鮮血湿透了,冷汗順著臉留下來。


 


「求求你們了,輕一點打吧,求求你們了!」


 


彩環哭著跪下來,不住的磕頭。


 


我的指甲抓的獻血淋漓,可是意識卻愈發清醒,「八十杖,還有五十,勞大人行刑!」


 


眾人不忍。


 


跟著求情,「我們看到了,真的看到了,打完五十了,還剩三十杖了,不不不,二十杖,府尹大人……」


 


我已經不知道是哪裡痛了。


 


忍不住吐出一口血來。


 


彩環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小心翼翼地扶我。


 


我看向堂上。


 


「勞府尹大人,我的休夫書。」


 


圍觀的人裡,有人眼睛湿了。


 


「這都不忘了要休夫書嗎,她到底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啊。」


 


我想去拿。


 


可是已經沒有力氣了。


 


彩環哭著幫我把休夫書接過來。


 


上面,蓋著官府的大印。


 


我松了口氣。


 


這時,門口的方向傳來一聲怒喝。


 


「溫逾,你敢?!」


 


7


 


李昌元匆匆而入。


 


看到我滿身是血的樣子,一怔。


 


橫眉豎起,「你寧願受這些傷,也要與我和離?」


 


我把全身都壓在了彩環身上,呼吸都跟著疼痛。


 


「小女子,見過李將軍。」


 


聽到我的稱呼,李昌元不悅。


 


一張臉陰沉如水,看向府尹,「府尹大人,家妻不懂禮法制度,叨擾了,我這便帶回去好聲救治。」


 


一句話。


 


竟然直接抹S掉我挨板子換來的結果。


 


我往後退,牽動了傷口疼的眼淚直掉。


 


「李昌元,我已休夫,你休想動我。」


 


李昌元不耐地揮了揮手,下一刻,將軍府的侍衛直接圍住了我。


 


他竟然不顧禮法要強行擄我回去!


 


圍觀的百姓們驚呼。


 


他就像聽不見,親手拿刀架在了彩環脖子上。


 


「刁奴竟然撺掇主子離府,該S!」


 


「李昌元!」我驚恐地叫他。


 


李昌元嘴角蕩出笑容,「你與不與我歸家?」


 


我咬著嘴唇。


 


渾身顫抖。


 


我……好不容易才從那裡出來的……


 


彩環哭了大喊,「小姐,不要答應他!」


 


李昌元失去耐心,手中長刀舉起。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銀針打在長刀之上。


 


李昌元的刀掉落在地,回首怒呵,「哪裡來的宵小,插手我將軍府之事!」


 


衙門外。


 


男人的聲音清冷無雙,自不遠處越來越近。


 


「李將軍,真是好大的威風。」


 


8


 


男人的聲音不怒自威。


 


周圍的百姓下意識的讓出一條道來。


 


身穿道袍的男人緩步而至,仙風道骨。


 


見到我的慘樣,略微蹙眉。


 


李昌元憤怒,「你是誰,裝神弄鬼,不怕本官辦了你!」


 


男人負手而立,手上數枚銀針齊發。


 


「啪、啪、啪」


 


幾聲。


 


侍衛們手裡的長刀統統被打落。


 


他伸手朝我。


 


「過來。」


 


彩環抓住了救命稻草,扶著我的身體朝男人跑。


 


李昌元怒不可遏,「站住,誰給你的膽子!」


 


他伸手抓我。


 


一支銀針直直而來。


 


李昌元驚的縮回手,「你敢對朝廷命官動手!」


 


他身邊的女兵湊近,「將軍,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怎麼會無緣無故出手相救,莫非是私通……」


 


「住口!」


 


李昌元打斷她。


 


面色變了幾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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