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不可能的。
教練走之後，何陽斷了興奮劑的來源，甚至連虛假的數據都維持不了了。
他很害怕，但是他更加害怕把事情告訴爸媽。
爸媽從小指望他當冠軍，給他們賺大錢出風頭。
現在告訴他們，這所有的期望都落空了，而且還要一輩子背上巨額貸款，爸媽不會接受的，他也不能接受。
他是冠軍啊！
他從小就是冠軍啊！
思來想去，他想出了最好的辦法，把事情鬧大，打輿論戰。
肯定會有學校願意衝著他這個「跑步天才」的名頭破格錄取他的。
Advertisement
還會接到代言推廣。
等到時候出名了，他還用怕還不上那些貸款嗎？
他瞞下了教練的情況，慫恿羅月月繼續貸款砸錢。
我好奇看了一下他們欠的錢。
這回欠下的錢，是他們三個人不吃不喝打一輩子工都還不上的天價了。
20
高考成績公布那天。
家裡小區廣場上不知為何一大早就聚集了一大群人。
我和女兒一起下去湊熱鬧，在人群中遠遠就看到了羅月月一家。
他們站在廣場中間，頭頂掛著大橫幅，寫著「冠軍兒子的成才之路」，手裡拿著連了音響的麥克風。
羅月月正在宣傳何陽的冠軍人生，並傳授一些所謂的育兒經驗。
何陽身上綁著大紅花站在一旁，時不時點頭附和，迎接著圍觀群眾的贊美。
這一看，就是他們給何陽造勢的其中一環。
我們對這些吹捧何陽的小把戲，完全不感興趣，正準備離開，就聽到臺上的羅月月把話題引到了我們兩人身上。
「我侄女平時成績還是很好的，多虧有個當老師的媽呀，想要什麼成績沒有呢？」
「就是有點擔心她高考怎麼辦呢，高考可是很公正的。」
「我侄女可聰明啦，平時不學習的，但是成績還是很好呢，我家陽陽就不行了，每一個成績都是腳踏實地用汗水換來的。」
每一句話都沒有明說，但是每一句話都在暗示。
這言外之意，就是我家姜語的成績不是腳踏實地來的，是我這個當老師的媽幫她作弊造假的。
我轉身拉著姜語上臺，搶過羅月月手裡的麥克風。
「大家好，我們就是她嘴裡的姜滿和姜語。」
「羅月月想怎麼誇自己的兒子都可以，但是造謠踩著我的女兒造勢，我絕對不能容忍。」
「羅月月的兒子何陽不學無術，先是企圖教唆我女兒替他作弊，教唆不成就進室偷盜。」
「偷盜不成就懷恨在心造謠我們母女倆，以下是證據，如果羅月月一家再不知悔改，我們會走法律途徑維護我們的利益。」
不等羅月月反應過來，我馬上現場播放羅月月之前幹壞事的各種視頻。
有她進我家偷東西的，也有她和我哥大鬧警局的。
視頻裡，她竭力爭吵的聲音，透過麥克風，在整個小區裡來回遊蕩。
現場圍觀的群眾都安靜了，誰能知道就來湊個熱鬧能吃那麼大的瓜啊。
這可比聽無聊的育兒宣講有趣多了！
羅月月嗷地一聲撲上來。
「你胡說什麼呢？我們家陽陽可是冠軍！」
又是這句，我覺得羅月月已經魔障了，不想跟她多糾纏，拉著女兒想走。
卻被她SS抓著胳膊不放，她臉上滿是惡毒：
「不許走！」
「你女兒成績好？明明就是你幫她篡改的。這會高考成績已經出來了，高考成績你改不了，你敢不敢讓你的女兒現場公開高考成績。」
我不想跟她玩這種無聊的自證遊戲，但女兒拉住了我，堅定地說：
「查吧媽媽，我對我的成績有信心。」
21
在大家圍觀注視下，姜語登錄查分網頁，幾番刷新過後，網頁顯示出姜語的個人信息，但各科成績都看不到分數。
女兒不可置信地重新刷新了幾次頁面，都還是同樣的結果。
我們倆互相對視一眼，內心止不住的激動，穩了！
成績查不到，被屏蔽了，這是屏蔽生啊，意味著姜語的成績在全省前五十名！
羅月月看著我們倆熱淚盈眶的模樣，卻撲哧笑出了聲。
「平時還那麼愛吹牛，還以為你女兒多厲害呢，零分噢。查都查不到呢。」
她一把扯過她的兒子，繼續開始大吹特吹何陽這樣的才是真正的優秀。
我看她無知愚昧的樣子，實在是沒忍住開口：
「這不是零分，這是屏蔽分」
圍在周邊的鄰居，大多是有見識的，一聽到屏蔽生三個字，基本都明白了。
這不止是成績好那麼簡單了。
這是頂級學霸啊，都不用自己報名，在家等著大學上門搶的那種。
先前羅月月的所有謠言，在此刻不攻自破。
羅月月完全聽不懂什麼叫屏蔽生，還在為姜語考了零分而開心：
「等會就有記者過來採訪我們何陽了，看在家人一場，待會也讓你沾沾光。」
在場的人忍不住露出鄙夷的神情，這冠軍一家還在談育兒經驗呢，連屏蔽生都不知道？
但看在何陽是跑步天才的份上，也沒人說些什麼。
片刻間，一大群記者跑著過來把何陽圍了起來，羅月月當下即刻像打贏了勝戰的老母雞一樣，咯咯噠叫喊起來。
圍觀鄰居都很羨慕，那麼厲害的孩子，這一大家子裡面，出兩個！
一直躲在後面的哥哥也都出面了，傲首挺胸準備迎接記者對他這個冠軍爸爸的贊美。
沒想到記者開口第一句話就是王炸：
「國家教練說你是騙子，浪費公眾資源，請問你對此有什麼回應？」
22
羅月月一家都傻眼了，什麼騙子？不是來採訪冠軍心得的嗎？
記者犀利的問題一個接著一個而來：
「據知情人士透露，何陽是注射大量興奮劑才有現在的成績，你們知道這是違法的嗎？」
「據說何陽當年一戰成名的百米跑道實際隻有 60 米，你們知情嗎？」
「你們這是有預謀的聯合炒作嗎？」
圍觀群眾裡有反應快的，馬上打開手機搜索。
隻見之前那個說不能浪費任何一個好苗子的國家教練，幾個小時前，在自己的社交平臺上發了一條動態。
非常簡短，隻有兩個字：「騙子」
但是網友很快就根據各種蛛絲馬跡把相關消息都扒得一幹二淨。
扒到最後，連何陽當年第一次測試的跑道情況都被挖了出來。
學校跑道有問題，100 米的跑道實際隻有 70 米不到。
這位昔日天才，徹底淪落成大家的笑柄。
羅月月不敢相信，她拿著手機，看了又看，最後，突然指著我大喊：
「你們去查她，是她肯定是她！」
「我的兒子是天才！怎麼會有什麼數據造假，肯定是她換了我兒子的分數。」
「她女兒考差了，零分！查不到分數，肯定是嫉妒我兒子是冠軍，你們快查她啊！」
圍觀群眾看不下去了。
「人家有個屏蔽生女兒，嫉妒你什麼啊，嫉妒你兒子不學無術還造假嗎？」
「算了，人家連屏蔽生都聽不懂呢。」
屏蔽生？
記者抓到了關鍵詞，見在羅月月一家身上挖不到什麼料，又一窩蜂衝到姜語這邊採訪。
羅月月想了小半輩子的冠軍夢，一下子破了，身邊再也沒人關注她，甚至連剛開始質問她的記者都跑光了。
而他們向來看不起的姜滿，卻如此意氣風發。
這比S了她還難受。
她撲通一下暈倒在臺上，直直從臺階上滾了下去。
23
體育夢碎之後，羅月月一家銷聲匿跡了一段時間。
他們還不上貸款, 隻能跟過街老鼠一樣在外面東躲西藏。
就在我以為他們要這樣一直在外面躲下去的時候，何陽給我來電了。
電話裡，他言辭懇切，他說「姑姑，我們家之後可能要離開這裡很長一段時間了, 想到你從小對我的照顧，希望能在離開前請您吃頓飯再聚一聚。」
我答應了。
隨後找人給我的房子多加了幾道防盜門，馬不停蹄地帶著女兒出去旅遊了。
我才不會去。
上輩子何陽也是用類似的借口把我騙出去的。
上輩子他至少還過得算是順風順水，就可以因為暫時找不到工作這種事情，衝動S人。
這輩子，他們全家人的人生都被他們霍霍成這樣子了。
誰沾邊誰倒霉。
誰願意去啊？
估計最疼愛他的爺爺奶奶願意去吧，我把何陽的邀約原封不動地轉述給我這對父母聽。
他們在電話的另一頭樂開了花，直誇「我們何家的孫子就是孝順啊」。
24
旅程的最後一天, 我接到了警察的電話。
我的父母、羅月月一家三口，都去世了。
何陽那場邀約的的確確是一場有去無回的鴻門宴。
他們被貸款壓得透不過氣, 每天都被人追債, 思來想去把主意打到了我的頭上。
隻要我S了，我的一大筆財產就能理所應當地由他們繼承。
他們提前在房子四周灌滿汽油，在湯裡面下了迷藥，計劃好了一切，卻唯獨沒想到我沒入套。
何陽當日在屋外遠遠看到室內有人，便以為我已經上套, 看也不看就馬上急著點火。
萬一這次就是碰巧呢？
「此但」而何陽發現倒在火光中的是爺爺奶奶而不是我後, 急瘋了。
一想到爺爺奶奶S後, 他就少了兩個自助提款機，再也沒機會過上原來那種飯來張口的生活。
他理智全無, 哭著喊著要進去救人，反而失手把自己也搭進去了。
而羅月月夫妻倆，則是因為縱火案熱度太高，暴露了行蹤, 被高利貸債主找到活活砍S了。據說兩人S之前還在哀嚎, 說自己有個冠軍兒子，這次放過他們，以後肯定讓兒子給他們沾沾光。
我聽著這幾人的結局, 心中升騰起無盡的荒涼。
最驕傲自己何家有後的老兩口, 最後卻慘S在自己孫子手上。
掉進錢眼裡的何陽，反而就S在自己的貪婪之下。
心心念念靠著兒子飛黃騰達享福的羅月月兩人, 卻是被兒子拖入深淵。
女兒看我心神不定, 上來抱著我的肩膀安慰我：「媽媽, 別傷心，你還有我呢。」
我回頭看著懂事乖巧的女兒, 重重點了點頭。
我的家人好像在這場火災中S了一大半, 但又好像沒有。
空有血緣關系, 卻從來不把我當成親人的人，真的是家人嗎？
好像是也好像不是。
但我清楚地知道，和我互相關心互相愛護的女兒, 才是我真正的家人。
此後，我和相親相愛的家人，終於可以安穩地度過平平淡淡的餘生了。
本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