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所以隻好用酒來壯壯膽。


林序被嚴木一起帶過來了。


 


他看見我,走過來,拘謹地對我道謝。


 


「不客氣。」


 


酒意上湧,我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咧嘴一笑,豪氣地拍拍他的肩:「我就是,來救你的!」


 


「商瑜!」


 


我的手被人緊緊攥住,來人一臉怒氣瞪著我:「你來救誰?」


 


救贖任務不能泄露,我連忙搖頭:「沒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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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晏清緊抿著唇,忽然打橫抱起我往外走。


 


「季晏清……」


 


我靠在他懷裡輕哼:「你慢點,晃得我頭疼。」


 


「不能喝還敢喝這麼多?」


 


季晏清語氣兇巴巴的,步伐卻穩健了許多。


 


酒大概真的讓我膽子肥了不少,我從季晏清懷裡掙脫,然後又麻溜兒地爬上他的背。


 


視野更開闊,我開心地揮著胳膊:「飛嘍!」


 


「別鬧。」


 


季晏清有些無奈,卻沒真的制止我。


 


「阿宴。」


 


我學著嚴木那樣叫他,捏著他的耳朵吹氣:「我有話要和你說。」


 


季晏清一手託著我,一手捂耳朵:「什麼?」


 


「生日快樂。」


 


他露出今天第一個笑容:「知道了。」


 


「還有一件事……」


 


他偏過頭:「什麼?」


 


「我要走啦!」


 


我大聲在他耳邊宣布。


 


這句話我演練過好幾遍,真正開口的時候,還挺流暢的。


 


隻是心裡不知道為什麼,有點堵得慌。


 


大概是鼻子不通氣。


 


我就著季晏清的脖子使勁兒蹭蹭。


 


被我蹭著的人身子渾然一僵:「你說什麼?」


 


「我要回去了。」


 


我呢喃:「我們以後可能再也見不到了……」


 


沒等我說完,我攀著季晏清的四肢被扒下來。


 


季晏清將我抵在牆上,聲音嘶啞:「商瑜,說清楚,什麼是再也見不到?」


 


「再也見不到就是再也見不……唔……」


 


季晏清的唇毫無預兆地貼上來,輾轉堵住我剩下的話。


 


唇齒間的氣息幾乎被他掠奪殆盡,我喘不過氣,腿腳發軟,隻能無力地攀著他。


 


「商瑜。」


 


他眼底猩紅一片:「你騙了我。」


 


10


 


第二天醒來,我腦袋還有點暈乎。


 


記憶一點點艱難回籠。


 


我對季晏清道別,坦白了要離開的事情。


 


之後就被他親暈了……


 


我一「骨碌」坐起來,還沒來得及尷尬,看見陌生的四周,迷茫地想:這是哪兒?


 


這房間比我那小破出租屋大十倍,裝修布局精致。


 


可大大的落地窗外不是幽雅園林也不是高樓大廈,而是延綿起伏的崇山峻嶺。


 


難道我已經回到現實世界了?


 


也有可能是還沒睡醒……我幹巴巴地安慰自己。


 


我抬起手,傳來一陣細碎又清脆的響動。


 


我這才注意到腕上套著的金色手圈,上面還有一條鎖鏈。


 


順著鏈子尾部望去,發現另一端沒入牆壁之中。


 


???


 


我瞳孔震顫。


 


我是誰?


 


我在哪兒?


 


剎那間 108 種殘酷S法從我腦海中輪番滾過。


 


在我思考第 109 種時,房間門被打開,緊接著露出一張無比熟悉的臉。


 


季晏清?


 


我的心霎時安定下來,驚恐不定的情緒煙消雲散。


 


可沒過兩秒,我又敏銳地察覺出不對勁。


 


季晏清表情和往常一樣沒什麼變化,可這段時間朝夕相處卻讓我能感覺出平靜皮囊之下的洶湧波濤。


 


「季晏清。」


 


我咽了一下口水,打破這詭異的局面:「這是哪兒啊?」


 


「一座深山別墅。」


 


季晏清朝我走過來,修長的手指摸上我手上的镣銬:「這裡沒有別人。」


 


他的聲音透出難以捉摸的歡愉:「隻有我們。」


 


明明昨天早上還言笑晏晏囑咐我不要緊張好好考試的少年,頃刻間好像完全變了樣。


 


那雙淺色的眸子如同鷹隼,赤裸裸地攫著獵物。


 


我感覺心尖兒發顫,勉強扯出一抹笑:「你在開玩笑吧?」


 


季晏清柔和又憐憫地捧起我的臉,唇角淺淺勾起,彎著的眼裡卻沒有絲毫笑意。


 


片刻後他慢條斯理地解開镣銬,牽引著我去看外界全貌。


 


這棟別墅被群山環繞,周圍隻有幾聲鳥雀鳴叫。


 


「這裡有一個地下室。」


 


季晏清從背後環著我,下巴抵在我的頸窩。


 


他語調親昵得瘆人:「我本來想讓你住在那裡的。」


 


我後背一涼,不可抑制地顫慄起來:「季……」


 


「別怕。」


 


帶著涼意的指尖摩挲過我的唇:「我怎麼會讓你住那種地方。」


 


11


 


饒是我再遲鈍也明白過來,我被季晏清關起來了。


 


在這個任務世界,我交際寥寥。


 


沒有人會注意到我的消失。


 


即使有,以季家的手段,也能天衣無縫地遮掩過去。


 


系統探查一番後無奈道:【宿主,這裡沒有多餘的逃跑路線。】


 


唯一的道路就是正門外那條環山公路。


 


我走不了幾步就會被季晏清抓回來。


 


到時候他可能真的會發瘋把我關進地下室。


 


況且,季晏清一直都寸步不離地待在我身邊,確保我隨時都在他的視線裡。


 


整棟別墅裡除我們之外沒有別人,季晏清事必躬親。


 


他對我更是有著變態的控制欲,恨不得連上廁所洗澡都一應代勞。


 


在我的強烈反抗下才勉強作罷。


 


夜裡他反倒規矩,鋪了床被子躺在地上。


 


山間夜晚寒涼,季晏清又受過傷。


 


我有些擔心,默默分出半床被子:「要不……你還是上來睡吧。」


 


說完我就有點後悔了,可季晏清已經一躍而上。


 


他隔著被子擁住我:「商瑜,留在我身邊,好不好?」


 


似低入塵埃的祈求。


 


他手臂收緊,滿眼偏執:「你明明說過,要救我的。」


 


我怔愣,沒想到那時說的話,他一直記得。


 


剛到這個世界時,我找人打聽季晏清。


 


被我問到的學生隨手一指正在上樓的人:「季晏清,那就是他。」


 


身形挺拔,面容俊朗的少年似乎全然沒有注意到自己正在討論中心。


 


我想著系統派發的人,打算先和他認識一下。


 


大約是有點緊張,一不小心腳下一滑,直愣愣地飛出去,撞進了一個氣味冷冽的懷抱。


 


「對……對不起。」


 


我連忙道歉。


 


他淡淡斂眸,松開我,繼續朝前走。


 


「季晏清。」


 


我手比腦子快,抓住他胳膊:「我叫商瑜。」


 


他的聲音和臉一樣冷:「所以呢?」


 


我腦子有點短路,脫口而出:「我是來救你的。」


 


少年眉梢微挑,忽地露出一抹笑。


 


那笑容如三月消融的春雪,照亮天地光華。


 


「好啊。」


 


他說:「我等你救我。」


 


但實際上我要救的人從來都不是他。


 


我不知道怎麼解釋這個荒謬的錯誤,模稜兩可地說:「那時候,隨便說的。」


 


「呵。」


 


良久,他發出一聲嘲弄的低笑。


 


「那怎麼辦呢?」


 


季晏清說:「商瑜,你說的,我都信了。」


 


無論是我說要救他,還是我說我哪兒也不會去。


 


12


 


系統說任務完成後,滯留期最多隻有七天。


 


任務者是不能憑空消失的,雖然隻是形式,但也必須用正常的消失方式離開這個世界。


 


比如說車禍、跳樓、溺水等等。


 


原本我這具身體的S法可以豐富多樣的,但現在好像沒得選了。


 


【跳吧。】


 


系統催促我:【季晏清快回來了。】


 


系統用了特殊的辦法,迫使季晏清暫時離開。


 


不過撬鎖頗費功夫,最後還是用床頭櫃角硬生生把鑲嵌在牆壁裡的那端砸斷,我才拖著長長的鎖鏈重獲自由。


 


現在隻要從陽臺上跳下去,我就能回到原來的世界了。


 


成功近在咫尺,我卻絲毫開心不起來。


 


我跨坐在欄杆上,一邊是回去的路,一邊是季晏清。


 


他接到電話出門時還很不情願,腳都邁出去了又折回親了親我:「我很快回來。」


 


「商瑜,我給你帶你喜歡的蛋糕。」


 


季晏清低聲哄我:「你等我回來,好不好?」


 


系統讓我趕緊答應他。


 


我遲疑了好一會兒,終於點點頭。


 


季晏清笑容輕松了些:「我一定盡快回來。」


 


他不知道讓他離開的事情是系統安排的,目的就是為了拖住他,越久越好。


 


如果他回來,沒有看見我,會怎麼樣呢?


 


他會很難過嗎?


 


他會……為我流淚嗎?


 


過往的畫面一帧帧從眼前閃過,我遲遲無法下定決心。


 


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可我究竟在等待什麼,我也說不清。


 


大概是季晏清說給我帶的小蛋糕,我真的有點想吃吧。


 


「商瑜!」


 


一道聲音橫飛出來,插進了我混亂的思緒中。


 


我差點以為自己幻聽了,扭過頭,居然真的看見了一臉惶恐的季晏清。


 


系統驚訝:【他居然提前了半個小時。】


 


「商瑜,商瑜你別跳。」


 


季晏清唯恐嚇到我似的輕聲說:「我求你,別跳。」


 


「你想去哪兒都可以,你不想要我也可以……」


 


從來高高在上、清冷淡漠的人哀聲懇求,半跪在地上,為愛低入塵埃。


 


我的心像是被什麼狠狠刺了幾下。


 


回去吧。


 


心裡升起這樣的念頭。


 


我想朝他走去。


 


坐了太久的腿卻發麻,剛一抬就不聽使喚地滑下去,我一腳踩空——


 


身子朝外摔去,罡風掠過耳邊那一剎那,我隻來得及瞥見季晏清眼裡濃重得幾乎抹不去的,撕心裂肺的絕望!


 


13


 


我的身體送進了搶救室。


 


季家當初準備的 30 名專家,季晏清沒用上,我倒是用上了。


 


但沒什麼用。


 


一個個醫生搖著頭走出來,季晏清的面色從最初的期待,逐漸變成一灘毫無波動的S水。


 


我隔著虛空和他對視了一眼, 發現那眸中平靜得令人有些心驚。


 


逐漸喪失生命體徵的身體被季晏清轉到了級別最高的私人病房。


 


他有條不紊地洗臉,打理好亂糟糟的頭發, 又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


 


「商瑜。」


 


季晏清握著我的手:「你一定很恨我吧?」


 


「九泉之下,是不是也想讓我償命?」


 


我透明的身體站在他旁邊,盡管知道他聽不見, 還是認真回答:「不恨,不想。」


 


季晏清自顧自地說了許久。


 


我陪在他身邊,時不時地回答他一些問題。


 


夜幕降臨,季晏清鎖上門, 拉上窗簾。


 


我心中莫名產生了一股不好的預感。


 


隻見季晏清打開抽屜,拿出一瓶白色的藥丸。


 


他抓了一把,塞進嘴裡, 慢慢地嚼下去。


 


「商瑜。」


 


他躺在我身邊,像之前一樣抱住我:「別怕。」


 


我震驚得說不出話。


 


系統發出尖銳爆鳴:【男主瘋了!】


 


他瘋了。


 


他同樣清醒。


 


可我不明白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為什麼喜歡不會隨著分離而消退甚至是斬斷。


 


過往予我重重加身的是謾罵, 是指責,是拋棄。


 


是雪夜裡不會打開的門, 夏日裡無人遮擋的傘。


 


我走在人群中, 卻孑然一身。


 


我從來沒有感受過愛, 不知道它原來是這樣絕望的火苗。


 


教人能甘心為了另一個, 提前燃盡生命。


 


「季晏清!」


 


我拼命想要觸碰到他, 意識猛地扎進一片黑海。


 


幾秒後,我頭暈目眩地醒過來,發現自己在病房裡。


 


身邊躺著不省人事的季晏清。


 


「季晏清, 季晏清!」


 


我一邊瘋狂按床頭的鈴一邊推他:「你快醒醒!」


 


「商瑜。」


 


他眯著眼看見我:「真好, 這麼快就看見你了。」


 


「……」


 


他估計以為已經到黃泉口再重逢了。


 


我情急之下重重打了他一巴掌:「你清醒一點!」


 


季晏清捂著發疼的臉茫然了一會兒, 欣喜若狂地抓住我的肩:「商瑜!」


 


他急匆匆地跑下床打開門, 一頭倒在醫務人員身上:「給我洗胃……」


 


折騰了大半個晚上。


 


我和季晏清雙雙躺在病床上。


 


系統用了特殊手段, 我沒感覺到身體上的疼痛。


 


反倒是剛洗完胃的季晏清看起來比我更加虛弱。


 


但他強撐著不肯閉上眼睛,仿佛害怕這一切隻是夢。


 


「季晏清。」


 


我朝他招招手:「過來。」


 


他眼睛亮了一瞬, 不過很快又熄下去:「商瑜,我不會再強迫你了。」


 


我信口胡謅:「你不陪著我,我睡不著。」


 


「你不過來就算了。」


 


季晏清一秒鍾都沒猶豫, 立刻挪到了我床上。


 


他小心翼翼地摟著我。


 


我開口:「季晏清,我不會再離開了。」


 


「嗯。」


 


季晏清似乎並不怎麼相信, 但配合地應聲。


 


誰叫前車之鑑那麼多, 都是我撒的謊。


 


我想讓他安心:「我可以發誓,發很毒的誓。」


 


「不用。」


 


「那我寫保證書?」


 


「不用。」


 


「那怎麼辦?」


 


我不知道該怎麼向他證明:「我真的很喜歡你。」


 


這回許久都沒有得到回答,我剛要戳戳他, 就感覺肩上浸透微涼的湿意。


 


不為失去的絕望, 而為不可名狀的失而復得。


 


「商瑜。」


 


季宴清的聲音沙啞:「別騙我。」


 


為了不讓自幼孤僻、缺衣少食的反派成為危害社會的危險分子。


 


「(幸」我鄭重地說:「我喜歡你,我不會再離開。」


 


車禍意外S亡後, 我接受了系統的任務條件。


 


救贖反派, 成功後便可以重返世界。


 


我也沒想過能在這裡留下什麼牽掛或聯系。


 


反正我一直都是一個無人牽掛的人,但我會牽掛自己。


 


完成任務,然後離開。


 


我一直都是這麼計劃的。


 


可我沒想到陰差陽錯地遇到了季晏清。


 


我想過留下來,也在摔下樓之後相信那是命運的選擇。


 


可我獨獨沒有想到, 有人寧可撕碎命運的鋪墊,也要和我在另一個世界重逢。


 


幸而兜兜轉轉,他義無反顧地向我走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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