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師姐在山腳下撿到個失憶的男人。
師姐嫌他五感和丹田俱損,一輩子都是個廢人,便將他扔給我照顧。
可他對我一直不鹹不淡,絲毫不領情。
直到師姐結道侶那日。
對我一向疏離淡漠的蕭扶光不顧性命,發了瘋般衝破封印,恢復魔尊身份,隻為搶回師姐。
我才知道,原來他早已愛師姐如此。
再一睜眼,我重生到和師姐撿他那日。
這一次,我沒有走上前,而是看向師姐淡淡說道:
Advertisement
「此人現在雖五感俱損,可丹田處似乎有意封印了修為,恭喜師姐撿到個不可估量的大人物。」
1
「長得倒是好看,可惜是個廢人。」
師姐柳淼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蕭扶光,輕皺黛眉,嫌棄說道。
眾師妹聞言圍在檀床旁邊。
或疑惑,或惋惜,或好奇地打量著渾身血汙卻不失清俊的蕭扶光。
隻有我離得遠遠的,眉眼漠然,冷冷地瞧著。
因為我重生了。
我知道床上的男人並不是什麼廢人,而是世人皆稱「月容清輝不可攀,心腸狠辣如魔鬼」的魔尊蕭扶光。
2
上輩子我和師姐一同下山,意外在山腳下撿到了渾身是血的他。
我們撿到他時不知道他經歷了什麼,不僅丹田枯竭,而且五感俱失。
身上的傷痕外翻,皮肉可見。
破敗狼狽得就像路邊被馬蹄子踏過無數遍的娃娃。
師姐看他連丹田都枯竭了,嫌他就算身體好了也隻能是個沒法修行的廢人,便將他隨意扔給我照顧。
師姐知道我修為低,治也治不好他,隻說讓我仔細照顧別讓蕭扶光S在我們鳳棲山。
可師姐不知道我的本體是萬年鳶花,血液有重塑丹田、起S回生的功效。
蕭扶光的身體,這世間或許隻有我能醫。
我本不想接手這個麻煩事,一來我們鳶花暴露身份的話有被煉藥師覬覦的風險。
二來若是要救蕭扶光,可能我這麼多年的修為都要打水漂。
可話本子總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更何況我是植物化形成人,想要修仙本就需要積攢功德。
而且我的境界已經停在瓶頸期很久,始終無法突破。
思來想去,我還是決定試一試,便將蕭扶光從師姐的院子接到我的院子照顧。
這一照顧就是十年,吃穿住行我都親力親為,甚至日夜偷偷用血液為他修復著受損枯竭的丹田。
我幾乎傾盡心血救治他。
他的身體也不負我的期待,終於漸漸好轉了起來。
多年的悉心照顧,重塑丹田這麼大的恩情。
雖然他對我一直不鹹不淡,我也覺得,他總歸對我有些感激之情在吧?
可他身體剛剛好點,能站起來的第一天,就去找了師姐。
我尾隨他一路來到師姐的院子,像陰暗的老鼠一樣躲在牆角的角落。
看他向來冷寂的眉眼漸漸柔和。
看他骨節分明的手掌視如珍寶般輕輕握著師姐的手腕。
看他清冷的眼尾微紅,輕聲訴說著愛意。
原來他從一開始喜歡的人就是師姐。
他醉酒擁著我,迷迷糊糊說的:「我好喜歡你,苗苗」。
不是我「姜苗」的苗,而是「柳淼」的淼。
我一直愛惜的香囊,也是他特意去山下買來送給師姐的,可惜師姐沒要,他才隨意丟給了我。
他對山上所有人都一向冷漠疏離,除了看向師姐時,眸子裡的寒霜才會漸漸消退。
知道真相,恍然大悟的那一刻,真心被辜負的羞惱和不甘在心中交織。
付出這麼多,那些自欺欺人的感情都在此刻灰飛煙滅,變成笑話。
我如今的模樣,活脫脫成了話本子裡男主一眼都不肯多施舍的惡毒女配。
可再惱怒不甘,我也隻是個剛剛化形的鳶花。
我修為甚低,即使蕭扶光現在才剛剛養好身體,瘦S的駱駝比馬大,我依然也不是他的對手,近戰打不過,修為也打不過。
除了猶自生悶氣,別無他法。
那之後我賭氣,開始有意疏離蕭扶光。
後來他不知有何事找過我幾回,想來找我也是因為師姐,被我用傳音石隔空婉拒了邀約。
而且經此一遭,我始終沒突破的境界隱隱有突破跡象,我便跑到思錯谷沒日沒夜地修煉。
直到上一世師姐結道侶那日我們才再見面。
3
我猶記得那一日很混亂。
蕭扶光不顧沒好利索的身體,發了瘋般衝破封印,恢復了魔尊的身份。
恢復身份的同時他也走火入魔,第一個被他心魔SS的人就是讓他和師姐錯過的我。
蕭扶光沒有一點表情,將法器幹脆利落地插入我的心髒,眸光血色可怖。
事情發生太快,我毫無躲避的可能。
我溫熱的血液像不動聲色的天羅地網將我二人圈在原地。
我S不瞑目地倒在地上,再一睜眼,我竟重生回到撿他的這天。
思緒漸漸回歸,我看著躺在床上的蕭扶光冷冷一笑。
既然那麼喜歡,這一世我不會再自作多情,就讓你和你心上人好好在一起。
想到這兒,我看向師姐淡淡開口。
「此人現在雖五感俱損,可丹田處似乎不太穩,恭喜師姐撿到個不可估量的大人物。」
在場的所有人,除了師姐,剩下的都修為太低,根本探查不到蕭扶光丹田處的封印。
而且我植物化形,對於人類來說腦子本就少根筋一樣。
所以大家聽到我這話也隻是嗤笑一聲,將信將疑,隻當我沒本事還瞎說。
我知道師姐柳淼肯定也不信,可她一向多疑。
果然,她聽到這話,眸光閃了閃。
她左手藏在袖中暗暗結印,仔細探著蕭扶光的丹田。
探查完畢,得到結果後,柳淼姣美的面容驀然彎起一抹笑,看向眾人。
「姜苗師妹說錯了,他確實是個廢人,不過大家放心,即使是個廢人,我也會好好照顧這位公子。」
我聞言看著還昏迷的蕭扶光輕輕勾起一抹笑,然後毫不留戀地轉身出了門。
柳淼涼涼地看著我遠去的身影。
我們都沒看到,床上的蕭扶光在我離開後,驀然睜開了清明的雙眸。
4
思錯谷位於鳳棲山東南邊,靈氣充沛,靈草眾多,卻常年瘴毒繚繞。
元嬰的大能進來不出半年,都會七竅流血而亡,更何況普通人。
所以思錯谷是罰弟子禁閉,來一次就讓人十分膽顫的地方。
可我是鳶花,血液本就有解毒功效,再加上我修為低,常年分到的門派資源不多。
思錯谷對於我來說反而是絕佳的修煉聖地。
重生後,我再也不想牽扯進蕭扶光和柳淼的愛情裡。
蕭扶光沒我治療,這輩子也隻能是廢人一個,報復他何須我壞自己的功德出手。
修仙界最容不下的就是沒本事的廢人。
打定主意後,我收拾包裹,如上一世一樣奔赴思錯谷。
思錯谷一如既往的光景,煙霧嫋嫋,寂靜無聲,偶有蟲鳴野獸低吼。
我抱緊包裹,打算尋著上一世路徑,找一處空曠洞穴放個結界,潛心修煉。
路行至中途,我左邊突然傳來貓似的啼哭聲。
那啼哭聲時斷時續,甚是微弱,像是剛出生的嬰兒馬上要斷了氣。
我小心翼翼地撥弄開過膝的草叢,循著聲音的方向尋去。
找了半天終於在水塘邊上找到個半人不人,半獸不獸的小孩。
這孩子四五歲左右大,渾身赤裸,通體雪白,躺在池泥中。
說他是人,可他背上長了一對小翅膀,頭上還長著龍角。
說他是龍,可他又有一個老虎似的尾巴。
我抱起他察看,小孩長得甚是精致,粉雕玉琢,漂亮得好像太上老君坐下的仙童。
我目光遊移,往他下面看去。
嗯,是個男仙童。
可我從未見過如此形態的孩子,說他是動物化形,卻沒有動物剛化形時尖嘴獠牙的特質。
我百思不得其解,此時周遭又傳來陣陣野獸低吼聲。
看這孩子出氣多,進氣少的樣子,我便抱著他打算先找個洞穴再說。
5
洞穴篝火熊熊,我喂他喝剛採的露水和包裹裡帶來的糧。
那孩子烏瞳水潤惺忪,半闔著眸子,小臉皺在一起,分明對我有些害怕和膽怯。
可兩隻小手又緊緊拉著我的袖子,依偎在我身邊,怯生生地喝著露水。
我看著他這惹人憐愛的樣子,忍不住輕笑一聲,開口打趣。
「喂,小孩,你可有姓名?」
小孩衝我眨眨水汪汪的眼,抿著嘴,不發一言。
「不會說話嗎?」我撐著下巴,狀似苦惱地道。
「那我給你起個名字?你長得有些怪異,就叫阿醜如何?」
阿醜撇著嘴,大大的眼睛慢慢蓄滿淚水,纖長的眼睫掛著淚珠。
我手忙腳亂地給阿醜擦著眼淚,忙道歉「對不起啊阿醜,我不是真的說你醜,你別哭啊。」
我越道歉阿醜哭得越大聲,到最後埋在我懷裡淚如雨下。
阿醜小小的身影隨著篝火搖曳,月明星稀,我望著懸掛的半輪冷月嘆了口氣。
我沒有帶孩子的經驗,唯一照顧過的就隻有成年人蕭扶光。
更何況上輩子的事讓我不想再對任何人施展善意。
所以阿醜拽著我的衣袖睡熟後,我割斷袖子,喂了點我的血。
確定他沒有生命危險就悄悄走掉了。
6
春來秋往,北雁南飛,轉眼不知道多少春秋過去了。
我突破金丹期回鳳棲山的時候,正趕上十年一次的新弟子選拔大會。
今年不止各峰掌門選親弟子,連柳淼也有資格開山建派選弟子了。
上一輩子她的道侶就是她門下最天縱奇才的弟子。
師妹來我院子招呼我過去觀禮,我抬眸正要答應。
視線卻意外對上一個不速之客。
蕭扶光站在院門口,身姿清瘦,峨冠博帶,身著月白色雲衫,孤傲似冷松。
若不是知道他是魔尊,我還以為是九天下來不染凡塵的仙人。
他看起來面色蒼白,不知來我這兒所為何事。
「蕭公子有事?」
蕭扶光看著我,眸色微動,面色沉靜得如同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
「柳淼讓我給你引路。」
聽到他淡漠、涼薄,沒有一絲情緒的語氣,我心下稍定,是前一世蕭扶光一貫的語調。
「不必了,鳳棲山我比你熟。」
說罷,我不再看他,沒有停留,擦著蕭扶光身邊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