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大後的她成了名動京城的花魁娘子。
當朝大將軍對她一見鍾情。
但花魁知將軍早有妻子,不願破壞。
可她身份低微,又無法直接拒絕。
便託辭說,自己寧願當窮人的妻子,也不肯做高門妾室。
不想將軍誤解了她的意思,竟不惜為了她休棄發妻。
在見到那位貴女時,她深感愧疚,並發誓此生絕不嫁給將軍。
可她並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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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過分的美貌是一種災難。
尤其當你弱小無依時,便更是如此。
很快,她被迫如貨物一般,輾轉於父子、君臣之間。
人人都罵她是個禍國殃民的妖孽。
可她自始至終,不曾有過選擇。
「後來呢?」
沈青鸞聽得入了迷。
「後來,有一位鄰國王子出使時見到了她。
「回國後便舉傾國之兵,誓要抱得美人歸。
「兩國生靈塗炭。
「為了平息戰火,她選擇自缢而亡。」
前世,我S後,靈魂並未散去。
在人間徘徊了數十年。
直到見證了謝畫鳶的結局,方才迎來重生。
我以為自己的一生已然足夠悲慘。
實則謝畫鳶也不遑多讓。
被一對父子爭搶,已讓她成為全京城最大的笑柄。
人人都罵她是蕩婦、妖女。
而當今聖上,更是早已六十有七,足夠做她的爺爺了。
因著身份低微,名聲敗盡。
入宮後,哪怕有盛寵在身,她也處處被人欺凌、恥笑。
直到自缢而亡的那一刻,她才真正迎來自由。
沈青鸞沉吟了片刻,忽然反應過來道:
「不對啊姐姐。
「我雖甚少出府,但如果我們跟鄰國打仗了。
「這麼大的事,不可能府上的人不議論的。」
我微微一笑道:
「嗯,騙你的,這不是真實發生的事。
「隻是京中最近流行的一出話本子。
「隻是青鸞你想過沒有——」
我忽然斂了笑容,話鋒一轉。
「為什麼你在聽這個故事時,第一反應便是這個娼女不是好人?
「明明這個故事裡。
「丈夫無故休妻,是為不仁;
「父子爭搶娼女,是為不慈不孝;
「他們謀害貴女,是為不義不悌;
「皇帝與臣子搶女人,望之不似人君。」
迎著沈青鸞迷茫的眼神,我徐徐道:
「一個無依無靠的娼女。
「這些位高權重的男人想得到她,她根本無法反抗。
「可最後,罵名全由她擔下。
「既得利益的男人們卻通通隱身了。
「你不覺得,這很不公平嗎?」
沈青鸞低頭沉思了許久。
好一會才嘆了口氣道:
「姐姐你說得對。
「可我還是覺得,那貴女實在可憐。
「若不是因著娼女的緣故,她本不該有此下場的。」
誰說不是呢?
然而——
「為何貴女和娼女就一定得是對立的關系呢?
「明明她們都是這些男人爭搶的受害者。
「為何不能聯手起來,一起打倒這群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畜生?
「男人最喜歡將女人分為兩種:
「一種是溫良賢淑的賢妻良母,一種是風情萬種的放蕩J女。
「通過這樣的分化,好叫女人互相鬥爭,互相貶低怨恨。
「為了得到更多的利益並打倒對方。
「不論是賢妻良母,還是娼妓,都隻能愈發地傾盡所有去討好男人。
「明明最開始使她們深陷泥沼的是這群男人。
「可最後她們討好獻媚的,依舊是這群男人。
「你不覺得,這太可笑了嗎?」
沈青鸞呆呆看著我。
顯然,她知道我今天特意給她講這一通,絕不僅僅是為了說一個故事。
過了許久,她才終於慢慢開口道:
「青鸞明白了。
「所以,姐姐你究竟想讓我做些什麼?」
我輕撫過她光滑如緞的青絲,緩緩道:
「我府中有一庶兄,尚未娶妻。
「我母親去世多年,父親至今未續弦。
「我要你去引誘這對父子,讓他們愛你入魔,為你生為你S。
「我要你讓他們反目成仇,父子相殘,最好是鬧個不S不休的地步。
「青鸞,你可能做到?」
沈青鸞的臉倏地變白了。
望著她那張俏麗的面容,我長長地嘆了口氣。
我最初幫助沈青鸞,確實帶有私心。
上一世的怨恨阻塞了我的內心,讓我滿腹孤憤,覺得仿佛全世界的人都虧欠自己。
但並非如此。
親眼看著沈青鸞一天天長大,從一個瘦小可憐的小女孩,到如今天真無邪的少女。
我越來越意識到,她同我一般,不過是個無辜的可憐蟲。
是以,看到她這副抗拒模樣,我非但不覺惱怒。
反而心底暗暗松了口氣。
「玩笑話罷了,莫往心裡去。」
我打定主意,再過幾日便將她送出京城,遠離這個旋渦中心。
然而沈青鸞卻忽地抓住了我的手腕。
她抬起頭看我時,竟已淚流滿面。
「阿姐,你告訴我……」
她喃喃道:「我就是這個故事裡的娼女,是也不是?」
我心頭一跳。
她又兀自往下說道:
「其實這段時間,我總是做噩夢。
「夢中光景影影綽綽,難以捕捉。
「但每次醒來,我都會淚湿枕巾。
「方才聽阿姐說故事,我心中竟莫名生起一股熟悉之情。
「那個故事中的娼女,就是我,是不是?」
我望著她,心頭升起一絲不忍。
嘴唇動了動,卻是一句話也未能吐出。
沈青鸞卻忽然自己止了眼淚。
她拿出帕子,將淚痕擦幹。
再望向我時,眸中像是有一汪深潭。
她說:
「阿姐,你怎麼能那麼自私,不給我機會為自己報仇?
「你怎麼能那麼自私,不給我機會,讓我陪你走完這條路?」
5
第二天,沈青鸞上了進沈府的馬車。
庶兄沈泊遠與我一同在府外等待。
沈青鸞走出轎子的那一刻,沈泊遠直接愣在了原地,久久不能回過神。
北方有佳人,遺世而獨立;
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沈青鸞娉娉嫋嫋走來,步步生蓮。
沈泊遠看得痴了,我叫了他幾聲也全無回應。
沈青鸞已行至身前,柔柔道:
「青鸞見過丹凰姐姐,泊遠哥哥。」
一聲泊遠哥哥,終於讓沈泊遠回過神來。
他一張俊臉通紅,手腳無措得不知放哪裡是好。
咬了好幾次舌頭後才結結巴巴地應道:
「青、青鸞妹妹好……」
沈青鸞回以一個宛若皎花照水的微笑。
不過一個照面的功夫,沈泊遠已經全然為沈青鸞所傾倒。
將沈青鸞送到偏院,回來的路上,我故意調侃道:
「外祖那邊囑咐過了。
「說是青鸞妹妹孤身一人,無依無靠。
「令我在京城多加注意。
「有無身家清白,人品周正的男子,好為妹妹牽一牽紅線呢。
「依我看,兄長你方才跟青鸞妹妹站在一起,真是好一雙璧人。
「近水樓臺先得月,兄長你可要爭氣點吶。」
大夏男女之防不甚嚴苛,年青男女婚前私定終身之事比比皆是。
沈泊遠臉漲得通紅,卻半句反駁的話都沒說。
那之後,他更是日日造訪沈青鸞住的小院。
沈泊遠其人富學問,好風雅。
沈青鸞便與他賞月吟風,調琴弄瑟。
沈泊遠對她一日比一日痴迷。
他時常私下對我道:
「世間竟有青鸞妹妹這般靈秀。
「我今日方知,往日所見盡是些庸脂俗粉,連青鸞一根發絲也比不上的。」
沈青鸞聽聞後哂笑一聲。
「書呆子一個,不值一提。
「姐姐,你信不信現在我就是叫他為我去S,他也能眼睛都不眨一下地赴S。」
我當然信。
沈青鸞的魅力,自是無人能擋。
前世如此,今生亦然。
就連我那最是冷情剛毅的父親,在初見她時,也不由晃了神。
但他畢竟久居上位,喜怒不形於色慣了。
很快便端出了長輩的架子,簡單問候過幾句,便匆匆離開。
對付他,自然要走別的路子。
很快,沈青鸞便以自幼失怙為由,做出一副孺慕的樣子。
她時常親手做一些點心,送往父親的書房。
還會在他讀書寫字時,不聲不響地在一旁幫忙研墨。
父親也曾皺著眉道:
「你此來府上便是客。
「這些伺候人的事情,怎好叫客人沾手?」
沈青鸞便怯怯道。
自己從小就不曾見過父親。
十分羨慕我能有這樣一個好父親。
因此,她做這些事情,不過是想略盡點孝心。
眼見美人淚垂。
便是再心硬如鐵的男人,也不由得軟了幾分。
於是,漸漸地,他便默認了沈青鸞如同個小尾巴一般跟在他身後。
起初隻是端茶倒水。
到後面,就連伺候更衣這種新嫁婦該做的事,她也一應攬下了。
兩人愈發如膠似漆,但始終隔了一層。
我知道,父親持正端方了大半輩子。
讓他挑破那一層,太難。
所以,我推了他一把。
不久之後,我和沈青鸞一同前往城郊的護國寺上香。
中途遇上了劫匪。
我在家僕的掩護下倉皇出逃。
而沈青鸞則不幸被帶走。
消息傳來時,我那泰山崩於眼前而色不變的父親,第一次露出倉皇無措的神情。
他甚至直接從太師椅上摔了下來。
緩過神來後,他第一時間帶了人圍剿山賊窩,將人救了出來。
我焦心地站在門口等待。
不過半天時間。
便見他抱著一身白衣,纖若孤蝶的沈青鸞,一步步走了過來。
他抱得那樣緊,像是對待失而復得的寶物一般。
沈青鸞沒有受到什麼傷害,但到底名聲是不大好聽了。
她美目盈盈,含淚啜泣道:
「我如今名聲盡毀,再沒有人敢娶我了。
「倒不如就此自戕,隨我父母去了也好。」
父親心疼得紅了眼眶。
「青鸞,莫要這麼說。
「你在我心裡,永遠是最純潔最美好的。
「旁人不敢娶你,我娶。」
說著,他深情在沈青鸞額角落下一吻。
「經此一遭,我才終於意識到。
「我根本無法容忍失去你。
「青鸞,嫁給我吧。
「我會傾盡一切讓你過得幸福。」
老不羞的,臉皮挺厚。
我對天翻了個白眼。
沈青鸞神情也登時有點繃不住,但她還是很配合地應了聲「好」。
隨後才柔弱地暈倒在了男人懷裡。
?
6
沈泊遠不過出門遊學兩個月。
回來就得知,心上人將成為自己的繼母。
一時間又急又惱,悲憤交加。
我添油加醋:
「青鸞妹妹分明是不願意的。
「那日父親求娶後,她當場便暈了過去。
「青鸞自幼失怙,將他當做親生父親般孝敬。
「可我實在沒想到,爹居然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沈泊遠聽聞此言,忙拉著我問道:
「此話當真?她果真是不願的?」
「千真萬確。」
我一臉悲痛,從懷中掏出一個香囊。
「這是我們那日去護國寺時,青鸞妹妹特意為你求來的。
「你在外遊學的這段時間,她茶不思飯不想,日日都在為你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