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大婚前,小姐與護院顛鸞倒鳳,失了清白。


 


洞房花燭夜,小姐迫我,李代桃僵。


 


我原以為我是永遠見不得光的替身。


 


直到那日,姑爺突然找上我。


 


「那天晚上,是不是你?」


 


是的,為了讓姑爺「認出」我。


 


我耍了「億」點小手段。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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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十一歲時,爹爹得了重病,命不久矣。


 


爹爹臨終前,將全部身家一百兩銀子都給了大伯,託付他照顧我和弟弟。


 


爹爹撒手人寰後,大伯並未遵守與爹爹的約定。


 


大伯嫌棄我是個女孩兒,勉強肯收留下弟弟,因為弟弟是男孩,等大了能幫他犁地、看家。


 


我想這樣也好,好歹弟弟有了活路。


 


於是,我被大伯賣進了忠勇將軍府做婢女,賣了三十兩銀子,大伯答應我用這筆錢繼續供弟弟念書。


 


我本來是要從廚房的燒火丫頭做起的,但偶然間將軍府夫人林氏發現我會識字,長得也還周正,便做主讓我去小姐身邊伺候。


 


我識字的本事是爹爹教的,他二十來歲考中秀才,後來在我們村裡做了教書先生。


 


爹爹常對我說:「你雖不能像弟弟一樣靠念書考取功名,但識字能知禮,女孩兒多讀些書也不是壞事。」


 


如今我能一進府就做貼身婢女,也是多虧我念過書。


 


小姐名叫孟嫻怡,是將軍府唯一的小姐,她自小金尊玉貴、備受寵愛,性子養得驕傲刁蠻。


 


孟嫻怡初次見我時,她高昂著下巴斜睨了我一眼。


 


「母親從哪裡找來的鄉巴佬,也配在我身邊伺候。」她皺著眉,伸出纖纖玉手朝我的方向扇了扇,仿若我身上有什麼難聞的氣味。


 


我羞愧地低下了頭,不動聲色地往自己衣領處嗅了嗅,沒有什麼異味,隻有淡淡的皂荚香。


 


「小姐,這丫頭雖然看著呆頭呆腦,卻還識得幾個字,夫人說讓她跟在您身邊做個伴讀。」孟嫻怡的奶娘吳媽媽在一旁解釋道。


 


「哦?會識字,倒還有些用,便留下來吧。」孟嫻怡稍改了嫌惡的態度,但依舊盛氣凌人。


 


「取名字怪麻煩的,你便頂替原先的冬香吧。」


 


我本名叫蘇清茉,但此後我叫冬香了。


 


隻是,我對孟嫻怡所說的那句「原先的冬香」很是在意。


 


我知道孟嫻怡身邊連同我在內有四個貼身婢女,春香、夏香、秋香、冬香。也就是說,我來之前,本來是有冬香這個人的。


 


但未等我細想,孟嫻怡已給我交辦了差事:幫她抄寫十篇課文。


 


京中有女子私塾,是從宮中榮休的女官謝先生設立的,隻收貴族女子入學。京中的世家大族時興將閨閣女兒送去私塾上學,倒不是真想培養出個女官,而是為了給閨中女兒博個秀外慧中的才名,這對日後嫁得高門大有助益。


 


將軍夫人林氏本就出身書香門第,自然也送孟嫻怡去了女子私塾。隻是孟家祖上都是武將,大概血液裡沒有習文天分,孟嫻怡十分厭惡上學,自然也不想完成課業,完成不了課業,女夫子便要罰抄寫。


 


因而,抄寫的任務便落在了我頭上,這也是孟嫻怡留下我的原因。


 


抄寫於我而言並不算難事,隻是孟嫻怡被罰抄寫的篇數太多,我挑燈抄寫一夜,直至手腕酸澀難支,才勉強將十篇課文抄完。


 


沒曾想我辛苦抄完的課文沒在孟嫻怡處討到好,反倒重重挨了一巴掌。


 


「你這偷奸耍滑的小蹄子,莫不是故意留下這墨點子,害得我被那老女人奚落。」


 


孟嫻怡指著我大罵,原本姣好的面容扭曲成惡毒的模樣。


 


原來,是我在抄寫最後一頁時,實在困極,手一抖不小心在紙上留下了一小處墨跡。


 


偏偏那女夫子是個十分嚴厲的,以此斥責了孟嫻怡兩句。孟嫻怡在夫子那受了氣,便將火氣都發泄在我身上。


 


我被打得頭發披散、嘴角流血,孟嫻怡卻依舊不解氣,寒冬臘月飄雪的天,她罰我在庭院中跪足了三個時辰。


 


當夜我就病倒了,發起高燒,不省人事。


 


同屋的春香姐姐心善,掏了私房錢,從府醫那裡買來藥材,熬成湯藥給我灌下去。


 


燒得迷糊時,我隱約聽見春香在我床前念叨:「小冬香,你可千萬挺住,別像前面那個冬香一樣……」


 


我將春香的話聽了進去,最終是挺了過來。


 


待病好後,我才從春香那裡弄清楚:在我來之前,原本是有個冬香的,一日她為孟嫻怡梳妝,不慎摔碎了一柄白玉梳子,孟嫻怡下令打她三十板子,板子還未打完,人就咽了氣。


 


我這下徹底明白了孟嫻怡的可怕之處,她雖然隻比我大了一歲,還是個小姑娘,但心裡頭卻住著個惡魔。


 


在她眼中,認命如蟻。我們這些做婢女的生來低賤,若是惹了她不高興,說打S也就打S了。


 


而後,我變得謹小慎微,處處順著孟嫻怡的心意行事。我隨侍她左右,陪她去私塾念書,她的課論借由我代筆。


 


出人意料的是,我的那些文章竟替孟嫻怡掙來了女夫子的誇贊,她成了京中小有名氣的世家才女。


 


可即便如此,我在孟嫻怡手底下仍舊吃了不少苦頭。


 


我跪過碎瓷片、關過小黑屋,也被潑過洗腳水、當過孟嫻怡腳下的馬凳……但我能忍,能忍便能熬,能熬便能活。


 


我不是沒有自尊心,但自尊心換不來銀子。


 


當孟嫻怡的貼身婢女每月有二兩月銀,我每月都分出一兩二錢寄去大伯家,確保弟弟可以安穩念書。


 


我是長姐,我不要弟弟像我一樣被人踩在腳下,我盼著他考取功名,即便隻考上個秀才也好,這樣他可以像爹爹一樣在村裡當個教書先生,既能糊口,也能掙得一份小小的尊嚴和體面。


 


心中有了盼頭,我在將軍府熬過了四年。


 


其間,春香姐姐被夫人指給了管家的兒子,夏香和秋香則沒能熬過去。


 


夏香被孟嫻怡挑了錯處,剝了衣服丟在院子裡供來往僕從觀看,她受不了凌辱一根繩子吊S了。秋香則是受不住磋磨,動了歪心思,想去爬少爺的床,結果被夫人發現,親自處置了。


 


四年時間,孟嫻怡的院子裡S了三個貼身婢女,夫人顧及孟嫻怡的名聲,嚴厲禁止她再胡亂懲罰下人,孟嫻怡這才有所收斂,我的日子也好過了些。


 


中秋節前夕,我難得休沐,與弟弟約在京郊一家小飯館相見,他坐了近一日牛車才趕到。


 


弟弟同我是龍鳳胎,許久不見,他比我高了半個頭,但他瘦得像竹竿,身上穿著件洗得發白的灰色衣裳,袖口有補丁,褲子也短了,露出一節腳踝。


 


弟弟一看見我,眼睛便亮了起來,嘴角高高揚起,露出兩顆虎牙。


 


「阿姐!」


 


我心中一暖,拿出從府中帶出的月餅給他,他接過月餅,狼吞虎咽起來,我心下一陣酸楚。


 


「阿平,這些年,大伯待你可好?」


 


弟弟眸色稍暗,仍舊笑著說:「談不上多好,但也沒餓著我。」


 


「那你念書念得如何?」


 


弟弟眼中又恢復了神採,「不錯,夫子誇我有長進,我已考上了童生,明年我就接著考府試。」


 


我大喜,連忙握住他的手,卻觸到了他手心的厚繭。


 


「阿平真聰明,不愧是爹爹的兒子,爹爹能考上秀才,你也能。你放心念書,姐姐會給你準備趕考費。」


 


弟弟反握住我的手,「阿姐,這些年你寄給大伯的銀子已經夠花了,錢你以後都自己攢著吧。」


 


「那怎麼能行,我如果不寄錢,大伯怕是會苛待你。你別擔心阿姐,我在將軍府裡,有吃有喝,每季還有新衣裳穿,要錢也沒處花。」


 


弟弟卻垂下了眼眸,再抬頭時,他眼中的堅定似火般灼人。


 


「阿姐,等我長大了,阿弟便接你出將軍府,然後我們再也不分開。」


 


2


 


孟嫻怡過了十六歲生辰,夫人便離開將軍府去了南方,她是去找她的夫君忠勇將軍了。南方常年有戰事,忠勇將軍守在前線已四年未歸,但孟嫻怡已到了出閣的年紀,夫人此去便是要同將軍商量女兒的婚事。


 


隨著夫人離府,孟嫻怡徹底失去了管束。


 


好在她沒把精力放在折磨下人上,她初長成人,春心萌動,心思全然放在了男子身上。


 


將軍府有眾多護院,其中有個年輕的護院名叫秦崇,他長得英俊,身材魁梧,性格也有趣兒,孟嫻怡對他傾心不已。


 


孟嫻怡大概骨子裡就是大膽放浪的,少了親娘在身邊約束看管,本性便暴露無遺。


 


孟嫻怡開始主動找秦崇私會。


 


一開始二人還有所遮掩,時間越長,便越發肆無忌憚。最後,二人竟約到了床榻之上。


 


等夫人從南方回來時,孟嫻怡與秦崇已做了兩個月的野鴛鴦。


 


孟嫻怡稍稍收斂,但私底下仍舊與秦崇黏在一塊兒。


 


每每他們在小樹林中顛鸞倒鳳時,我便被迫為二人望風,聽著樹林裡隱約傳出的靡靡之音,我隻覺苦不堪言。


 


又過了三個月,孟嫻怡的婚事終於定下了,定的是刑部尚書家的公子安昭南,他也是今年的新科榜眼,任御史中丞,前途無量。


 


這本是一門門當戶對的好親事,孟嫻怡卻高興不起來,她常出言鄙夷安昭南是個「百無一用」的文弱書生。但我心中清楚,孟嫻怡此時的無理抱怨不過是為了掩蓋自己內心深處的恐慌和焦慮。


 


孟嫻怡身為閨閣待嫁女,還未成婚便已與人苟合,若是洞房花燭被丈夫發現她已非完璧,她便再無臉面在這京城中活下去。


 


世家大族的公子成婚前大多都有通房丫頭,早已通曉了房中之事,因而孟嫻怡想在白喜帕上做手腳是行不通的。


 


我被孟嫻怡折磨了這些年,對她沒有怨恨自然是不可能。我甚至開始隱隱期待:孟嫻怡在洞房花燭夜被夫君發現她早已破身的秘密,然後落個身敗名裂的下場。


 


然而我陰暗的小心思還沒變為現實,孟嫻怡便在出嫁前三日主動找上了我。


 


房中隻有我與孟嫻怡兩人,我跪著,她坐著。


 


我忐忑不安,她氣定神闲。


 


孟嫻怡如初次見我那般,高昂著下巴,上下打量起我。那道眼神似一條隱匿在暗中伺機而動的毒蛇,令我遍體生寒。


 


「我與秦崇的事你都知道吧。」


 


孟嫻怡冷不丁地開腔,驚得我下意識地搖頭。


 


「冬香什麼都不知道。」


 


「別裝了,我與秦崇歡好之時,你不都聽得一清二楚嗎?」


 


我瞬時雙頰發燙,額上也冒了細汗,一時間我羞得不知如何作答。


 


「哪有貓兒不思春啊,你這賤蹄子,想必早就心痒難耐了吧!」


 


我胃中一陣翻騰。


 


我想不通,世上怎會有孟嫻怡如此不知羞恥的人!


 


「本小姐給你個機會,三天後我就要嫁人,到時洞房花燭夜,你替我如何?」


 


我顧不得尊卑,猛地抬起了頭。


 


「小姐,您別拿冬香開玩笑了!」


 


「誰跟你開玩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身子早給了秦崇。你還是個雛,正好替我應付安昭南。」


 


我閉了閉眼,咬牙道:「恕冬香不能從命。」


 


孟嫻怡卻突然仰頭大笑起來,她笑得不能自已,連發間的蓮花金步搖都跟著劇烈顫動。


 


她突然又停了下來,一雙眼睛迸出幽幽寒光。


 


「你這賤婢,竟敢違抗本小姐的命令。」


 


孟嫻怡故作一頓,聲音森寒:「聽說你有個親弟弟,模樣長得周正,還會舞文弄墨,若是賣去秦樓楚館,應當很受歡迎。抑或是,幹脆送他進宮做太監,應當是比讀書更有前途啊。」


 


孟嫻怡的話像淬了毒的箭,精準無誤地擊中了我的心門。


 


是了,我生來低賤,在這些個金尊玉貴的人前,本就沒有反抗的資格。若是不聽話,自己生不如S也就罷了,還要禍及家人。


 


我不再求饒,也不再磕頭,說著認輸的話:


 


「小姐有什麼吩咐,奴婢照做就是。」


 


3


 


孟嫻怡出嫁的頭一日,我得了恩準,再次見到了弟弟。


 


「阿姐,我通過了府試!若是趕得及,明年四月我便去參加院試。」


 


弟弟迫不及待地告訴我這個消息,多日以來籠罩在心頭的陰霾也被驅散不少。


 


「趕得及,這是五十兩銀子,你自己收好。我知大伯老打發你做農事,有了這銀子,你幹脆搬出來,找個離考場近的地方住下來專心溫書,也省了來回趕路。」


 


我將一包銀子塞到了弟弟手中,這是我剛從孟嫻怡那兒得的「賣身錢」。


 


弟弟卻沒接。


 


「阿姐,你哪來這麼多銀子?」


 


「小姐要嫁人了,我是陪嫁丫鬟,這銀子是夫人賞我的。」這是我一早就想好的理由。


 


「阿姐,陪嫁丫鬟是不是嫁過去要給主人家做妾?」


 


「你聽誰說的?!」


 


我大吃一驚。


 


「是大伯說的,他聽說了將軍府小姐要嫁人的事,他說你是貼身婢女,是要跟著小姐一同嫁去夫家的,他還說陪嫁丫鬟都是留作以後給夫家做妾的。」


 


弟弟面色一沉,十分嚴肅地看我。


 


「大伯說你做了大戶人家的妾便是享福了。可是阿姐,我不要你做妾,你等等我,等我長大,我會讓你享福的。」


 


弟弟說到最後已然哽住,眼眶也紅了。


 


我鼻頭發酸,眼睛起了霧,我將銀子塞到了弟弟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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