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突然抬手,護龍衛的刀劍一瞬間出鞘。
可皇後的手隻落在了陛下的臉上:「呵呵,原來你也老了。臣妾還以為,老的隻有我一個人。你身邊嬌妾幼子無數,又怎麼會願意看臣妾臉上的皺紋呢?」
「可我從未薄待於你。」
皇後一字一頓:「可你也從未放過我,我的父兄,我的母族,還有我與你的孩子,你活生生地從我身邊把他們帶走了。」
陛下低聲吼道:「是你的母族要S我與皇姐,還有我們的孩子,他活下來,我就得S。先下手為強,又有什麼錯?」
「是沒錯。」皇後抬起眼皮,仿佛看到了什麼可笑的事。
「陛下可以先下手,那臣妾還手,又有何問題?」
陛下愣在了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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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我的雪卿。你有那麼多子嗣,等他們上位,又有誰能容下我們娘倆?不如與鎮南王府做個交易,若事成,看在我的襄助之恩上,他們怎麼也不會吝嗇給雪卿一個長公主的封號。」
說到女兒,皇後臉上浮現慈愛之色:「這事都是我一人所為。雪卿對你這個父皇仍滿懷孺慕之情,還請你不要施罪於她。畢竟,虎毒食子之事,隻出現一次,也就夠了。」
說完這話,她毫不猶豫地拔下金釵,刺進了自己的心口。
陛下反應不及,被濺了滿臉的血。他喉間溢出嘶吼,撲倒在皇後的身邊。
「這東珠,還是那年成婚時,陛下所賜……
「可惜,物是……
「人非……」
皇後喘著氣,勉強說完了這句話,就闔上了雙眼。
陛下從皇後手裡取下了金釵,輕輕拭去了東珠上的血跡。
半晌,才低著頭,吩咐了一句:「皇後自戕,是大罪,著剝去皇後服制,貶為庶人,不入皇陵。雪卿公主處,仍按嫡公主份額供給,一切如舊。」
29
戰亂結束,鎮南王及家眷,皆賜S。
富商黃家,為鎮南王府提供軍餉,主犯被株連,族人及家眷皆流放三千裡。
託顧念月上蹿下跳地和鎮南王世子側妃何舒雲的聯系,我父親也不明所以地在其中攪和了一圈,最終以過從甚密的罪名被免了官,並沒收家產。
父親來忠毅侯府叫過門,想來是要讓世子和侯爺幫忙求情的。
我不僅把他打了出去,還在大庭廣眾下宣布和他這個亂臣賊子斷絕關系。
一時間,京城眾人都議論著我的無情。
可陛下親自下了旨,誇我有勇有謀,明辨是非。
風向一下就變了,連帶著吹捧我的人也多了不少,甚至茶館裡還多了一本以我為原型的話本子,叫什麼《忠毅勇烈奇女傳》。
趙衡還專程買了本回家,捧著書就在我耳邊念。
「隻見那顧家女嬌喝一聲,那賊首頓時抱頭鼠竄。女郎英氣逼人,拎起手中長劍耍了個劍花,便把劍往賊首那邊一擲,正中後心。賊人頃刻斃命……」
我拿起床上軟枕砸他:「求你了,別念了。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我一個弱女子都快成江湖高手了。」
「世子妃英勇無雙,哪裡配不上奇女子這個稱號?」
趙衡合上本子,作怪道:「也就初見那兩次,像個弱女子……」
我不滿地睨了他一眼,他就此打住。
和趙衡交心後,他明白我一直不喜歡談及那些往事,不是因為曾經遭遇的不幸。
而是那些處心積慮的初見和偶遇,似乎不太光彩。
趙衡從身後環住我,把下巴擱在我發頂磨蹭。
「也沒什麼不好的。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是覺得你可憐。但我從來沒把你當無害的弱女子。是你眼裡的倔強和不屈吸引了我。
「我出手幫你,隻是因為我心裡的聲音在催促我,去到你的身邊。」
我沒應和這個話題,隻轉身把自己埋進他的懷裡,悶聲問道:「今天太醫來府上,娘那邊沒什麼問題吧?」
說到這個,趙衡磨了磨牙齒。新婚的是他,爹娘卻有了孩子,叫趙衡心裡頗有些哭笑不得:
「好得很,再過四個月,你我都要添個小弟或者小妹了。」
30
那日宮變,讓侯夫人受了不小的驚嚇。
我知道,她還想著皇後的事,總認為當年自己和陛下作了孽,夜裡偶爾會多夢,睡得不太安穩。
侯夫人本身是個意志果決的人,但有孕之時心思總是要柔軟一些,我一時也勸不過來,幹脆搬了枕頭被子,陪侯夫人一起睡。
「好奇怪。」
我感慨道:「我以為我已經忘了和我娘睡在一起的感覺了。但今天,突然又想起來了。」
雖然滅了蠟燭,但我隱隱能看到侯夫人臉上的慈愛:「你小時候,你娘哄你睡覺,會唱什麼歌嗎?」
「我想想。」
我捏著被子,哼唱了起來:「好姑娘,快睡著。藍藍的天空靜悄悄,月上船兒輕輕搖,鳥兒不飛也不叫,姑娘快睡著……」
我把這首童謠哼了兩遍,有些悵然地睜眼看著紗帳頂的花紋。
侯夫人卻接唱了起來:
「好姑娘,快睡著。
「藍藍的天空靜悄悄,月上船兒輕輕搖,鳥兒不飛也不叫。
「姑娘快睡著……」
31
過了半月,收拾完南邊殘兵敗將的侯爺終於帶著大軍回朝。
他與侯夫人夫妻團聚,侯夫人自然不再需要我了。
我麻溜地又卷了鋪蓋準備走人。
侯夫人掩唇輕笑:「快回去吧,衡兒怕是盼這一天許久了。再不回去,他都要對我心生不滿了。」
頭一句倒是真的。
拜堂那天就出徵,從回來到現在,我都住在侯夫人院裡。
我羞紅了臉:「娘就知道取笑我。」
等回了西院,我吃了一驚。
入目滿眼都是喜字,大紅被褥的床前,立著一對龍鳳燭。
「成親那天太匆忙,今日都補上。」
趙衡穿著大紅喜袍衝我笑:「旁人有的,念雪以後都不會差。」
我側過頭,不讓他看到我眼眶微熱。隨手指了指那對龍鳳燭:「你這也太誇張了吧,怕是三天三夜都燃不完。」
趙衡挑了挑眉:「顧左右而言他,世子妃,你莫不是怕了吧?」
「我怕什麼?」
我脫口而出:「我可是忠毅勇烈奇女子!」
趙衡一把拉過我:「那就讓我來試試女俠的功夫……」
紅燭垂淚,燃了三天三夜……
?
番外:昭翎郡主
1
我是趙顏,從出生起,就是大雍最有背景的女郎。
我舅舅是大雍皇帝,我娘是永寧長公主,我爹是忠毅公,我哥哥是忠毅公世子,而我一出生,就被加封了昭翎郡主。
但是我最佩服的,是我的嫂子。
她是傳說中的忠毅勇烈奇女俠,民間都傳遍了,說她武功蓋世,英雄無雙。
可惜現在天下太平,街上也沒幾個賊人,我從來無緣得見嫂嫂的身手。
我哥同我說,俠之大者,往往不輕易出手。比如嫂嫂,隻有在像上一次江山有難的時候,才會站出來肩負重擔。
他的解釋很符合我對俠女一詞的理解,於是我絲毫沒有懷疑,就相信了他。
我的玩伴是小我三歲的侄兒趙晗。雖然我很敬佩哥嫂,但我實在看不上趙晗,他太笨了,做什麼事都慢條斯理的,也不愛說話,和他在一起無聊得很。
又一次在家宴上,我把這話同皇帝舅舅說了一遍。
他哈哈大笑,笑完之後不知道從哪裡找了一排男孩兒出來。
大的,我踮起腳也隻比他矮了一個頭;小的,還在搖籃裡……
皇帝舅舅說我現在也七歲了,在這裡挑一個玩伴,幾個也行,之後每天來宮裡同他們玩耍,再一起去書房上課。
「啊?您這不是變了法兒地騙我來念書嗎?」我戳破了舅舅的心思。
他笑得前仰後合:「你個鬼精靈,這都被你看出來了。」
騙不成,他又勸我:「你在府裡,你娘每天看著你念書,還會罵你。來宮裡,這麼多人陪著你玩,還有好吃的點心,不好嗎?」
這麼一對比,是挺不錯的,我點頭同意了下來,皇帝舅舅和我勾了手指,還用大指肚蓋了章。
「寡人這可是御章,小昭翎啊,反悔的話可是欺君之罪啊。」
我不在乎什麼欺君之罪。
聽趙晗不知道從哪本書上念過,欺君之罪,要株連九族。
誅唄,我又不怕。
隻是舅舅給的條件太好了,我拒絕不了這種誘惑。
我娘開始還很不高興,我聽見她和皇帝舅舅吵架。
皇帝舅舅嘆了口氣:「你是寡人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也隻有阿姐的孩子才像寡人的孩子,衡兒大了,有了媳婦孩子。也就昭翎能常常來宮裡看看我,有什麼不妥?」
阿娘爭辯道:「你那三宮六院,孩子也生了七八個了,怎麼就不是你的親人?你就自己作吧,現在還想讓顏兒進宮,你想都別想!」
「這天家,有夫妻相殘,有父子相爭,阿姐啊,我實在是怕了。你有姐夫,有衡兒和晗兒,就讓昭翎留在宮裡多陪陪我這個孤家寡人吧。」
阿娘沉默了良久,最終還是沒再說什麼。
2
於是我開始每天進宮上學。
和我關系最好的是三皇子李解。
他大我兩歲,萬事周全,甚至有時候我覺得他不是在照顧我,而是在討好我。
等到我慢慢長大,我意識到原來自己不僅僅是來上學,還是來相親的。
我把這話說給了趙晗,他晚我兩年進上書房,年齡也小,但學問早就超過了所有人。先生誇他有驚世之才。
趙晗此刻又在慢條斯理地收拾書案,聞言才抬起頭:「所有人都能看出來的事,姑姑現在才發現?真是當局者迷了。」
「那你覺得李解怎麼樣?」我探過身子,指尖在他的書案上畫下三道橫。
「中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