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女娃能做什麼生意，老子就是為了讓她好好出去鍍個金，回來方便找門好親事。」
大太太急道：「你是她親爹，你怎麼能騙她！」
老爺一把摔了筷子，筷子所濺之處誰都沒敢閃躲。
「你還知道老子是她親爹，我看你就是想老子的家產想瘋了，我告訴你，除了兒子，誰都甭想！」
二太太在此時不動聲色地打了個圓場。
她說：「老爺，大姐，關上門都是一家人的事情，別吵出去讓人聽了笑話。」
三太太也忙賠笑道：「二姐話說得在理，來，老爺別生氣，吃口您最愛吃的腰子。」
老爺這才緩過臉色。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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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家宴結束後，柳絮推脫著身子不合適，推走了想進屋的老爺。
她穿著睡衣，手輕輕撫摸上還未顯懷的肚子：
「蓮子，你說是男孩還是女孩？」
我猶豫了一下，回道：「男孩好一點，老爺喜歡。」
柳絮點頭道：「是啊，生個男孩，不用遭女人罪。」
她又問：「大太太的女兒去的哪個國家？」
我回道：「聽說叫英格蘭。」
柳絮笑著說：「我以前聽恩客說過，那國家裡的人都是藍色眼睛，黃色頭發，臉皮白得嚇人。蓮子，你說怪不得叫他們洋鬼子，長得簡直比鬼都嚇人！」
她笑著笑著，又感慨道：「如果我生個女兒，我也想讓她好好出門去長長見識，但我又放心不下。蓮子，到時候你陪著她一起，我也放心。」
我搖搖頭：「我跟四太太一起。」
柳絮笑得開懷，她用手指點了點我的腦門：「你這丫頭。」
10
柳絮這胎懷的辛苦，盛夏的時候每日都忍不住地孕吐。
這日，天氣更是熱得蒸人，我跑到廚房去找廚子做個酸梅湯。
廚子是個四十多歲的陝北男人，每次他說話的口音都讓我想起大太太。
他老實憨厚，見我來要酸梅湯，便手腳麻利地開始做。
闲著時我便和他聊起天來。
他說：「蓮子，這天熱，等會兒你給四太太送完酸梅湯，記得來哥這再喝碗綠豆湯消消暑。」
暑氣熱得我臉上紅撲撲的，我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謝謝張哥，麻煩你了。」
廚子手下動作不停：
「這有什麼麻煩的，對了，四太太最近要酸梅湯要得勤。
「老話說酸兒辣女，是要給老爺生個大胖小子吧。」
我點點頭回笑道：「嗯，前段時間隔壁的繡娘李嬸兒還說了，說四太太肚子尖尖，看著就是兒子。」
廚子看起來若有所思，又問我：「現在快六個月了吧。」
說完他把酸梅湯遞到我手上，我感覺哪裡怪怪的，卻又說不出來：
「張哥，那我先走啦。」
我打了聲招呼。
「好嘞！一會我把綠豆湯留在灶邊，你來了就喝。」
11
我回去的時候看到柳絮正在給孩子做小衣：
「四太太，酸梅湯。」
我把酸梅湯端到她的邊上，她喝了一口後，說：「蓮子，我最近總感覺心裡有點慌，不知道為什麼。」
我安慰她：「許是休息不好。」
柳絮搖了搖頭：「我這兩天夜裡總夢到我妹妹，她滿身的血，叫我快跑。」
我替她揉揉頭，試圖為她寬解一些。
明明是夏日，她的手卻有些涼。
她覆上我的手說：「這個院兒太安靜了，我總覺得哪裡不對。」
12
到了晚上，我熱得睡不著，想起了廚子跟我說的那碗綠豆湯。
我朝著廚房走過去，結果看到了三太太鬼鬼祟祟地進了大太太的屋裡。
我的心裡咯噔一下，有一種不安在擴大。
我悄悄跟在後頭，等三太太進了屋，我趴在門外聽她們說話。
三太太：「大姐？她真懷了個男胎？」
大太太：「小聲些，你生怕這個宅子裡所有人都聽不到嗎？」
三太太：「哎喲！我這是急得！真要是讓那個小騷蹄子生個兒子，以後咱們姐倆的日子可怎麼過啊！」
大太太：「你過來，我跟你說……」
我聽到了兩個人的密謀後膽戰心驚，剛想跑回去告訴柳絮，她們要害她。
可一轉頭，就看見廚子那張臉正陰森森地對著我。
我嚇得尖叫一聲。
大太太和三太太忙打開門，看見我被廚子緊緊地捂著嘴。
三太太厭惡地說道：「小賤人！你還敢來偷聽？」
我被捂住嘴，隻能瘋狂搖頭。
三太太看了眼廚子，廚子心領意會說道：「我就感覺這丫頭不老實，晚上我聽到四房門口有動靜就出來跟著她了。」
大太太贊許地點點頭：「你做得好，回頭我會跟表哥那頭誇你的。」
廚子點頭哈腰，他緊緊勒著掙扎的我說：「大太太，那她怎麼處理？」
大太太看了我一眼，眼裡的S意叫我害怕，她慢慢地摘下自己的一根珠釵，塞到了我胸前的口袋裡：
「蓮子深更半夜來偷盜太太首飾，用家規收拾了。」
夜半，整個周府被驚動。
我被五花大綁，嘴裡塞著破布，被綁在一個長凳上。
三十大板打得我皮開肉綻，隻差一口氣就要昏S過去。
家丁又朝我身上潑了鹽水，疼得我一個緊繃又清醒過來。
老爺頭兩天出了遠門去做生意，此時此刻隻有大太太掌管著整個周府。
堂內燈火通明，大太太好整以暇地坐在首位，二太太稱病不出，三太太得意地看了我一眼。
最後是扶著肚子急匆匆趕來的柳絮。
她身形單薄，挺著個大肚子，隻著急地披了件外套就趕了過來。
她一見到我就要給我解綁，大太太令家丁攔住了她。
柳絮對她們二人怒目而視：「你們這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要把蓮子綁起來打她！」
三太太哼了一聲：「她偷了大姐的首飾，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我面色慘白，拼命搖了搖頭。
我想讓柳絮走。
可三太太牙尖齒利，血口噴人：
「四房，你這手下的丫鬟偷摸成癮也就算了，就連廚子也勾搭。
「叫張順出來。」
廚子畢恭畢敬地說我是如何勾引的他，是多麼恬不知恥的一個蕩婦。
在場的人都鄙夷地看著我。
三太太說：「四房，保不準是學著你的樣子勾引呢。」
柳絮不顧自己的肚子，衝上去就要打她，可三太太學精了，她一邊躲一邊大喊：「你這窯子裡出來的貨色，這肚子裡是不是老爺的種都不知道！」
大太太全程如隔岸觀火，不動聲色。
可我卻看到了她的丫鬟伸出的腳。
柳絮被絆倒在地，疼得她痛喊出聲。
她的身下洇開了一地的血。
我拼命掙扎，嗚咽地叫著，可都無濟於事，我隻能看著柳絮在地上抽搐著。
大太太終於出聲了，她的聲音透露著一絲殘忍的愉悅：
「都愣著做什麼，去叫大夫來。」
13
漆黑的夜中，燈火通明，我像個破布麻袋一樣被扔在一旁，聽著柳絮房裡的哀號聲。
大夫人手持佛珠，念了聲阿彌陀佛。
大夫擦了擦汗走了出來，大夫人問他：「怎麼樣了？」
大夫頷首：「四太太小產了，是個女娃，拿出來的時候沒氣兒了。」
三太太朝屋裡瞥了個白眼，嘲諷道：「還以為多大能耐呢，就懷了個丫頭整天囂張什麼。」
大太太表情陰鸷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復那副悲天憫人的樣子。
她說：「四房是個沒福氣的，讓她養著吧。
「至於蓮子，發賣出去。」
我眼前發黑，差點昏厥過去。
可柳絮虛弱的聲音傳了出來：
「慢著。」
她慘白著個臉，硬撐著扶著門框，冷汗從臉頰流過：
「她拿了你的東西，我賠給你就是。這麼計較，不知道的還以為大姐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被她知道了，非要封了蓮子的嘴。」
大太太皺眉：「四房，你這話什麼意思？」
柳絮捂著小腹，豆大的冷汗不停地冒出來，可她卻揚起了個有些嫵媚的笑：「大姐，你就當可憐我孩子都沒了，留個順手丫鬟伺候。」
話說到這個地步，大太太也不好逼著要我的命，省得落個家風不正和咄咄逼人的罵名。
大太太冷冷道：「三房，我們走。」
三太太詫異地叫起來：「大姐，我們不能放過她，她……」
大太太反感地揮了揮手，打斷了她：「行了，回房休息去吧。」
眾人散盡，我顧不得疼痛，一瘸一拐地去攙扶柳絮。
把柳絮送回床上後，我淚流滿面地跪在地上：「都是我的錯，害四太太沒了孩子。」
「我不怪你，是我跟這孩子沒有緣分。」
柳絮氣息微弱，她閉上眼，一行清淚順著臉頰滑了下去。
14
老爺回來後先是對柳絮沒了孩子這事大發雷霆，但聽說是個女孩後，火氣小了些。
他坐在床邊，看著柳絮面無血色的那張臉，安撫地摸了摸她的頭：
「老四啊，你還年輕，咱們以後還能有孩子。」
我站在一旁，緊張地看著柳絮。
她已經兩天沒說過話了，失去孩子的打擊，還有身體的疼痛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她。
我不敢告訴她這一切都是大太太與三太太的合謀，因為大夫跟我說她如今已經受不得一點打擊了。
柳絮聽到老爺說話，隻是別過頭，抗拒了他的觸摸。
老爺的手僵硬一瞬，但耐心地繼續同她講：「隻是個女娃娃，沒了就沒了，你給我再生個兒子，以後我的就都是他的。」
柳絮氣得發抖，她終於忍不住，坐起身拿枕頭去砸老爺：
「滾！給老娘滾！」
雖然力道不大，但老爺何時被後院裡的女人違抗過。
他氣得給柳絮一個巴掌，罵道：「臭婊子，老爺我給你臉了！
「奶奶的！我不嫌棄你用那被多少個男人睡過的髒身子給我生孩子，你還矯情上了！」
我趕緊護在柳絮身上，求老爺：「四太太隻是一時糊塗，老爺您息怒啊！」
柳絮氣得咬緊唇，渾身顫抖，偏過了頭，不去說話，任由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老爺憤憤然離去。
當天夜裡，隔壁的三太太屋裡卻響起了笙歌曼舞的動靜，似是故意般的。
三太太以前就是個賣唱的舞女，現如今那淫詞豔曲唱得更加賣力，偶爾還能聽到老爺的笑聲。
我捂住柳絮的耳朵，我說：「四太太，您別聽。」
柳絮空洞的眼睛望著床板，她說：「蓮子，你去把我給孩子做的小衣燒了吧。」
「四太太……」
「去吧。」
15
從這日開始，柳絮的日子便開始不好過了起來。
三太太從一開始的明嘲暗諷，仗著有老爺寵愛，直接每天都把洗腳水往柳絮屋前潑。
她得意地說：「有些人啊，生下來就是下賤，飛上枝頭想山雞變鳳凰，可是雞就是雞，這輩子都別想當鳳凰。」
柳絮就在屋裡沉默地坐著，我擔心她悶出毛病，忍不住開了門去和三太太說：「三太太，還請你離開。」
三太太直接把盆摔在我身上，罵道：「手不幹淨的小賊還有臉敢撵我了？老娘今天就教訓教訓你！」
我招架不住三太太，隻能盡量弓起身子。
就當我以為要挨打的時候，門口突然傳來了一聲通報：
「大小姐回家了！大小姐回家了！」
三太太回頭看下，確認後急忙跑了過去：
「哎喲！咱們家大小姐回來了！
「快讓姨娘看看，這出落得叫一個漂亮！」
我抬眼看過去，周淑在門口，她站在太陽下。
放眼過去是時興的卷發，洋款的貼身衣服，嘴巴上映著蜜光。
整個人看起來明媚大方，處處透露出青春的洋溢。
她親切地抱了抱老爺，大夫人：
「爹地，媽咪，我回來啦！」
隨後她四處探了探頭，問道：「我怎麼沒看到蓮子？」
我聽到我的名字從她的口中說出，不禁呼吸有了幾分急促。
她還記得我。
我幾乎是脫口而出：「大小姐，我在這！」
人群紛紛側目，給周淑留了一條能看向我的路。
她的目光裡夾雜著星星點點的亮光，朝我揮手。
她說：「蓮子，你長大了。」
16
我剛進周府的那一年，剛過了十三歲的生日。
買丫鬟的管家本是沒看中我的，他嫌我長得瘦，幹不了重活。
可是他聽到我的生辰年月後變了心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