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媽擔心大哥想不開,工地的活也不去幹了。
大哥白天睡不醒,到了晚上則鍵盤敲到飛起。
舅媽實在忍不住,勸他:「女娃還會再有的,你要振作,不能整天玩電腦。」
「我不是玩電腦,我是在寫小說賺錢。」
大哥說在流水線一輩子都不會有出息,他要做點有錢途的。
舅媽不信。
我想看看大哥寫什麼小說。
大哥不肯:「這不是你細妹子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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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將信將疑。
也是很久以後,我才知道,那時網絡監管沒現在嚴格,大哥寫的是擦邊小說。
爆竹聲聲辭舊歲,轉眼又是一年。
我還有半年,就要高考了。
高二分班後,我進了理科重點班。
丟掉拉胯的科目後,我的排名直線上升。
文理分科時,我排在年級九十八。
高二第一期期末考,我排在七十六。
高二學期末,我排六十二。
高三的第一期期末考,我排年級五十五。
越往上走越難。
穩住不後退已經要咬緊牙關,想要再往前一步,更是感覺要突破無數皮筋的束縛。
我時常覺得自己再也無法精進。
年夜飯桌上,二哥寬慰我:「要放平心態,你隻要穩住這個分數,考個末流 985 沒問題。」
「這已經很優秀了。有時候壓垮我們的,不是外面的秤砣,而是你心裡那根沉重的稻草。」
那天晚上,天天玩電腦的大哥堅持給我五百塊壓歲錢。
「流珠,拿去買糖吃。」
其實,我早就不愛吃糖了。
我與大哥相差八歲,從小相處並不多。
或許,他記憶裡的我,始終是那個偷偷躲起來,吃舅舅買的零食的小女孩吧。
舅媽四處跟人說,大哥用電腦寫小說可以賺錢。
可沒人信。
「沒聽過玩電腦還能賺錢。」
「是的,好歹是個中專生,我兒子初中畢業,現在也能拿兩千多一個月。」
「流材看來是廢了,以後怕是會成沒人要的老光棍。」
這年初二,生母循慣例回娘家。
她將我偷偷拉到一邊,塞給我一百塊:「這是給你的壓歲錢,好好收著,別讓你舅舅舅媽知道了。」
「拿去買幾件漂亮衣服,買點好吃的。」
我扔回給她:「我不要,再說一百塊買不了你說的這麼多東西。」
生母臉色尷尬。
後來,我偷聽到生父問她:「你把壓歲錢給那個賠錢貨幹嘛?」
生母道:「你懂什麼,她萬一考上好大學,現在打好關系,以後她賺錢了不幫小偉一把。」
聽聽。
這是人話嗎?
正月初六我就開學了,學習越發緊張。
現在回想那一百多天,似乎是一眨眼的事。
可身處其中時,時間好像無比漫長。
那些怎麼都做不完的試卷,讓我有一種錯覺:高考永遠都不會來。
然而它還是來了。
明明才六月,天氣卻異常悶熱。
考場外的樹梢上,蟬鳴聲不斷。
我想起四歲那年,大姐帶著我一起去撿蟬蛻。
這玩意能入藥,可以換錢。
撿著撿著我們就走散了。
夜色侵襲,林間黯淡。
我一邊哭喊一邊摸索回家的路。
不知摔了多少跟頭,才總算從密林裡走出。
跌跌撞撞進了村,遠遠地看到了家。
堂屋的燈亮著,生父生母和兩個姐姐正在吃飯。
一人佔據桌子的一邊,滿滿當當,如此和諧。
好像我……
本來就是不存在的。
老天爺打盹了,給我安排了錯誤的位置,錯誤的家人。
好在瞌睡過後,它修正錯誤。
把我放回舅舅家。
舅舅舅媽和兩個哥哥,才是我命中注定的家人。
為了他們,我一定要考出好成績。
考試那幾天,我感覺自己像是蓄得滿滿的一池水。
哗哗哗地往外放。
等四場考試結束,所有的水都放完了。
身體空空如也,連靈魂也像是飄在空中。
空虛無比。
我茫茫然從考場走出。
聽到一聲熟悉的呼喊:「流珠……」
我抬頭,在幾百個等候的家長中,一眼看到了舅媽。
日頭西斜,落在她斑白的頭發上。
她額頭上全是汗珠,抬起胳膊朝我招手。
我飄蕩的靈魂,一下落在了實處。
啊。
原來有一根看不見的線,牽著我。
縱使天涯海角,亦有所牽掛。
舅媽騎摩託車帶我回村。
絮絮叨叨的:
「我跟你舅舅為了供你讀書,受了多少闲話吃了多少苦。」
「你以後要是不孝順,要遭天打雷劈曉得不。」
夕陽落幕,光芒萬丈。
我摟住舅媽的腰,臉緩緩貼住她後背,輕聲回:「知道了。」
舅媽不再說話了。
隻有夏天的風,送來她衣服上洗衣粉的氣味。
出成績那天,舅舅請假回村,舅媽起了個大早。
從早上五點多到中午十二點,她一分鍾都沒停。
嘴裡也絮絮叨叨,同樣的話翻來覆去說十幾遍。
總算到了點,大哥打開查分的網站。
輸入證件信息後,跳轉的那十幾秒,屋子裡針落可聞。
11
語文 125,數學 123,英語 139,理綜 251。
總分 638。
那一年,理科的一本線是 567。
跟我平時的成績差不多,算是穩定發揮。
那一刻,舅媽紅了眼眶。
「村裡一群沒見識的婆娘,我倒要看看誰的女兒能有我外甥女有出息。」
那個下午,她戴著草帽在村裡竄,見個人就唉聲嘆氣:「流珠考了 638 分,又要供她讀大學,好煩躁嘞!」
綜合班主任和二哥的建議,我填了二哥隔壁的那所 985。
舅媽堅持給我辦升學宴。
她美滋滋的:「這些人有點屁事都辦酒,我們家這麼大的喜事,還不辦咯?」
「到時候你一定要告訴所有人,以後你會孝順我跟你舅舅,氣S那群嚼舌根的婆娘。」
宴席開了十二桌。
村子裡嬸嬸大娘變了嘴臉,豔羨之聲不絕於耳。
「你這個外甥女沒養錯,你們夫妻養出兩個大學生,真的厲害!」
「流珠一看就聰明,我早就說過她考得上。」
「等他們兩個畢業了,你們夫妻以後的日子不曉得多好過!」
「你舅舅舅媽就是你再生父母,你以後一定要孝順。」
……
氣氛正是熱烈,喝了幾杯啤酒的生母一把握住我的手。
她眼眶通紅,滿臉疼惜。
「三妹,你能考上大學,媽媽真是太開心了。」
「你這聰明勁跟我一模一樣,媽媽早就知道你考得上。」
她摩挲著我的手:「媽媽當初為了生弟弟,不得已把你寄養在舅舅家。」
「其實我一直好掛念你。早就想把你帶回家,又怕影響你的學習。」
「你是媽媽生的,我們一家人還是要在一起。今天你好好謝過舅舅舅媽這麼多年的照顧,以後就不麻煩他們了,你跟我回家。」
她拽過一旁大吃大喝的表弟:「小偉,快喊你姐姐一起回家。」
張偉瞟了我一眼:「又不是考上清華北大,沒什麼了不起的吧。」
大姐拉著兩個女兒,挺著大肚子也過來了。
「三妹,他們是你親生爸媽,你為人子女,可不能記仇,以後咱們已一家人團團圓圓的。」
12
我腦瓜子氣得嗡嗡響。
我知道他們下限低,沒想到可以不要臉到這種程度。
更搞笑的是,還有人附和:
「養是恩,生也是恩。你是大學生,以後出息大著呢,兩邊的父母都要孝敬。」
生母皮笑肉不笑。
「當然要記得舅舅舅媽的好,但要是我沒把你生下來,你也不會有今天。主要還是要記得我和你爸爸……」
她伸手拉我:「我們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我一把就甩開了她。
「姑姑,姑父……我記得當初把我送走的時候,你們說以後再也不是我爸爸媽媽了。」
「這麼多年,你們從來沒問我的學習。」
「沒給我出過一分錢的學費,沒給我買過一雙襪子一件衣服。」
「我初中畢業那年,你還想賣了我換彩禮錢。」
「這十幾年都是舅舅舅媽在養我教育我。」我說著說著都哽咽了,「我高中三年,舅媽一身新衣都沒買過!」
「現在我考上大學有出息了,你們跑來認我了?」
「你們打的什麼主意,你以為我不知道?」
我聲調拔高:「你們想著現在對我好點,等我畢業賺錢了,就趴在我身上吸血,讓我替你們養兒子是不是?」
「做夢,想得美!」
「我一分錢都不會給你們。」
生父氣S了,抬手就要來打我:「你個小雜種,老子是你親爹,誰教你這麼跟我說話的?」
舅舅舅媽和二哥上前,一把攔住他。
沉默寡言的大哥則一把將我拽到身後。
生母忍著不快賠著笑:「小偉是你嫡親弟弟,你幫幫他也是應該的。」
「媽媽當年是不得已,現在向你賠罪,好吧?」
說著,她竟屈膝要下跪。
今天她要是跪下去,我的名聲就徹底臭了,村裡人肯定會道德綁架讓我認祖歸宗。
以後我再也甩不開這惡心的一家人。
我氣得眼珠子通紅,恨不得一刀把這惡婆娘給剁了。
就在這時,舅媽衝上去,一把薅住了媽媽的頭發,跟她滾成一團。
「宋春華,你少給我來這套。」
「看在流珠的面子上,我剛才一直忍。但你實在是太不要臉了。」
「你把我跟你哥當麼子冤大頭,千辛萬苦替你養大了女兒,到了摘果子的時候,你就想搬回家?」
「做你的春秋大夢!」
「流珠以後的彩禮錢都要交給我,賺的工資也是我的,老娘養了她十幾年,這是我該得的。」
「你要把她帶回去也可以,你一次性給我十萬,這女兒我就還你!」
吃瓜群眾們此時反應過來,紛紛上前拉開兩人。
舅媽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嫁到宋家來累S累活這麼多年,以前老太太欺負我,現在小姑子算計我……」
她哭嚎著這些年為我的付出。
七歲那年我高燒暈厥,大冬天她打赤腳抱著我狂奔五裡地去找村醫。
十歲那年下暴雨,她去學校接我,回來的時候漲水,她背著我差點被洪水衝走。
腿上被樹枝刮的傷,現在還有一個疤。
初中那幾年,她幾乎一個人料理了十幾畝地,就是為了多賺錢點補貼我的學費。
高中那會在工地上,大中午十二點太陽火辣辣,她戴著草帽去撿釘子賣廢品……
「我挖心挖肝養大的妹子,你說帶走就帶走。」
「這日子還有什麼過頭,我不如去S!」
13
眾人大驚失色。
我亦是臉色煞白。
大家一邊安撫舅媽,一邊七嘴八舌指責生母:
「你這個婆娘沒良心,要逼S你嫂子你才舒服是吧?」
「這十幾年你沒養過流珠沒操過心,憑麼子要回去?」
「你要真的在乎她,這麼多年有的是機會帶流珠回去。」
……
生母還是不甘心:「她是我親生的……我還是舍不得……」
「放屁!」是舅舅,他氣紅了臉,「是舍不得她的人,還是舍不得她以後賺的錢,你自己心裡有數!」
「你要是再這樣算計,以後這裡也就不是你娘家了。」
生母臉色一僵,不敢置信看向舅舅。
舅舅脾氣好,且大了生母好幾歲,對她一直很包容。
生母舔了舔嘴唇,將最後一絲希望寄託在我身上:「三妹,過去都是我錯了,我如今認你回去,也是想給你舅舅減輕負擔。」
「我跟你爸爸負責你大學生活費,你大哥玩電腦不賺錢,二哥又還要考研究生,你舅舅舅媽負擔好重。」
我嗤笑:「那學費呢?」
生母訕訕:「學費不是能貸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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