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我抬頭迎著他的目光,堅定道:「能。」


他點點頭,說道:「朕信你。」


 


我想起他尚是太子時,大哥與他私交甚好。


 


有一日,大哥對我說:「太子殿下以後,必定是位名垂千史的明君。」


 


我看著御座上面容沉穩的他,心想,大哥說得對。


 


11


 


他想收復失地,我就要立刻回到邊關,收集軍情,為即將到來的戰事早做準備。


 


軍情不等人,我很快收拾好行裝,隻等聖令一下,即刻出發。


 


下人回稟,說有人來給我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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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是那些閨閣姐妹,也沒收拾形容就出去迎接。


 


穿著從前的衣裙,一根銀簪將頭發束上。


 


門口站著的卻是本該在宮中的皇帝陛下。


 


他穿著打扮像一位富貴公子,握著一把折扇,在門口等我。


 


我扯了扯袖子,突然覺得有點不自在。


 


看我出來,他像是沒看見我不倫不類的打扮,將手裡的聖旨遞給我:「我知你著急啟程,特意來送你。」


 


他親自來送讓我離京的聖旨。


 


「走吧,我送你出城。」


 


行裝早已經收拾齊備,說走就能走。


 


我沒換衣服,牽著馬跟他走在出城的路上,兩人都沒說話。


 


到了城門口,我在值守的營房中換下了家常衣裳。


 


穿上鎧甲,戴上頭盔,配上寶劍,握住長槍。


 


然後打開門,抬頭看向他。


 


他深深打量了我很久,把馬牽到我面前。


 


「將軍,攻無不克。」


 


我翻身上馬,朝他拱手拜別:「陛下,臣為您驅除敵寇!」


 


我在他的目光中,縱馬離開了繁華的京城。


 


12


 


長久的戰爭令人精疲力盡。


 


託羅人悍勇,擅長馬上作戰,我即便在腦海中演練過千萬次戰爭,也依然並不輕松。


 


半年過去,我隻奪回了兩座城池。


 


城中早已十室九空。將士們也精疲力盡。


 


我下令整修,然後翻開送來的邸報。


 


糧草已經晚了半個月了。


 


幸好我一直防備著這種情況,糧草還能再支撐一個月。


 


在此之前,他從未短缺過我一天糧草。


 


我……有點擔心他。


 


又過了十天,糧草終於送到了。


 


押運糧草的是林家軍出身的兵部官員。他手中沒有可用的武將,這幾年我就從林家軍裡物色了不少可造之材推薦給他。


 


林家軍出身的人不敢對我有所隱瞞,但皇帝陛下御下有方,這位押送官也不敢違抗他。


 


於是我想了個主意:我問,他點頭或搖頭。


 


我問:「可是諸王發難了?」


 


押送官點頭。


 


「陛下受傷了嗎?」


 


押送官點頭。


 


我攥緊手心,繼續問:「有生命危險嗎?」


 


押送官搖頭。


 


我放下心來。


 


13


 


又過了半年,我再奪一城,但此時天氣酷寒,天寒地凍,別說我軍,就是託羅人也沒有在這時候進攻的勇氣。


 


於是我命令堅固城防,安排好邊關事宜,跟隨下召的使者回京。


 


夙夜兼程,回到京城已經是半夜。


 


傳旨的人說,陛下命令林將軍一回京城就立刻觐見,於是我連府都沒回,甲胄也沒脫,頂著一身寒霜和盔甲上的血跡進了宮。


 


誰知他還沒歇下。


 


御書房中燈火通明,各部大臣們聚在一起,為了剩下的兩城要不要搶回來,怎麼搶回來開展著唇槍舌劍。


 


我在外間等著召見,偶爾聽見殿裡傳來爭吵。


 


「國庫空虛,撐不起了,怎麼打!」


 


「託羅人心不足,今日不把他打服了,他日必定卷土重來,到那時,我們所有人都是千古罪人!」


 


大臣們七嘴八舌,什麼理由都有。


 


我卻沒有聽見他的聲音。


 


順福悄悄過來,在我面前彎下腰:「陛下說,將軍夙夜兼程,必然累了,如今宮門已經落鎖,還請將軍就在宮中歇息。」


 


我看向內殿,還有六七位大人。


 


順福懂我的意思,解釋道:「近來朝務繁重,大人們經常都是歇在宮中的,如今朝政殿給幾位大人都常備著屋子呢!」


 


所以我在宮中留宿,不會有任何人非議。


 


14


 


於是我跟著順福,來到了御書房側面的房間。


 


這裡什麼都收拾齊備了,甚至給我準備了點心和沐浴的湯水。


 


我難得這麼放松,舒舒服服地躺在榻上,不多久就睡得迷迷糊糊了。


 


可是我在軍中太久,習慣了睡夢中也萬分戒備。睡夢正香甜時,我聽見有人跨進了內室的門。


 


來人腳步很輕,來到塌前就沒動作了。


 


一會兒我聽見衣衫簌簌的響動,是來人在我的睡榻邊坐下了。


 


我本該翻身而起,將束發的利刃狠狠扎進來人的咽喉。


 


可我沒動。


 


我保持著睡著的假象,我裝睡裝得很像,軍中的叔伯們都發現不了。


 


來人在我榻前坐了很久,臉上有溫暖的手指輕輕拂過,在我臉頰上那道已經結痂變淡的傷口上停留。


 


我放在被子外面的那隻手被握住,溫暖纖長的手指輕輕摩挲過我指尖的繭,然後把我的手放進了被子。


 


我以為我會裝睡到來人離開。


 


但沒一會兒我居然真的睡熟了。


 


這一夜,我的夢裡沒有廝S聲。


 


我知道來的是誰。


 


他身上的龍涎香,我第一次見他,就聞到了。


 


15


 


一覺醒來,已經日上三竿。


 


我睡得有點懵。


 


宮女服侍我起身,本來該一直跟著他的順福居然等在外面。


 


聽見我起身了,他進來行禮:「陛下說,將軍連日勞頓,就免了將軍今日的早朝,讓將軍好好休息。」


 


但是這圓滑的大太監隱晦地看了一眼窗外的太陽。


 


……已經快到午膳的時辰了。


 


我這一覺睡得真夠久的。


 


我急忙推開凳子站起來:「我這就去拜見陛下!」


 


順福拉住我:「將軍莫急,陛下說了,他等您吃午膳。」


 


他……等我吃午膳?


 


他果然在等我。


 


順福屏退了其餘宮人,親自給我搬了把凳子。


 


就放在他旁邊。


 


我愣著不敢動。


 


跟他一起用午膳,我應該坐在下首。


 


他看我一眼:「飯菜都涼了,愣著做什麼?」


 


於是我忐忑地坐下,還沒坐穩,一塊魚肉就夾到我碗裡。


 


我看著碗裡的魚肉有點愣神。


 


「看什麼,快吃。」


 


我就開始吃。


 


他時不時給我夾菜,碗裡很快堆起了一座小山。


 


我聽見他在夾菜的時候小聲說話:「瘦了這麼多,還不多吃點。」


 


我把腦袋埋進碗裡,大口大口地吃。


 


午膳過後,我向他匯報軍中情況,他隻是聽,並不過問我軍中的安排,隻說讓我放心去做,不必擔心朝中情況。


 


匯報完軍情,我與他都有點尷尬。


 


躊躇片刻,我問他:「聽說陛下之前遇刺,受了傷?」


 


他偏頭不看我,說:「沒有,一點小傷,沒什麼大礙。」


 


順福卻小聲說道:「奴才僭越,可將軍明鑑,那哪是什麼小傷,陛下都昏迷了一日才醒過來的。一醒過來就問給您的糧草安排好沒有。」


 


「多嘴!」他怒斥,眼睛卻不看我,隻盯著面前的桌案。


 


「陛下。」我說,「您是將要名垂千古的聖君,必須保重自己龍體啊!」


 


他有點惱羞成怒的樣子:「朕知道了!」


 


他讓我在京中多呆幾日,他要對幾位親王動手了。


 


我帶回來兩萬人馬,駐扎在京城外面。


 


他下旨命我返京時,送來一封密信,信中對我說,我在京中,他才有定心石。


 


我沉默垂首,握緊身側的長劍。


 


我必須護他周全。


 


16


 


他心思深,籌謀多時,計劃缜密。我帶兩萬大軍駐守京師,彈壓各軍,諸王之亂居然很快結束了。


 


稷王逃脫,其餘三王伏法。


 


他終於坐穩了自己的龍椅。


 


我隨眾人叩拜,山呼萬歲,看著他一步一步走上最高的臺階,終於成為天下真正的帝王。


 


他大權在握,心中暢快,有朝臣討他歡心,為他組織了一場盛大的冬獵。


 


我不知道冬獵有什麼好玩的。動物們都在冬眠,山裡連鳥都沒幾隻,獵什麼?


 


但是他高高興興地去了,帶著我在山中騎馬亂轉,放空箭他都高興。


 


第二天下午,我隨著他在山林裡追一隻不知從哪裡鑽出來的兔子,一路追進了林子深處。


 


一波黑衣人圍住了我們。


 


侍衛們拼S抵抗,我護著他逃走。


 


山深林密,陰雲遍布,我隻能通過樹木來辨別方向,走得慢,漸漸地夜深了。


 


於是我帶著他找到一個小小的山洞,打算今晚就在這裡歇一歇。


 


捧著柴禾回到山洞時,他已經點起了小小的一堆火。


 


我把木柴添到火堆上,握住劍,站到洞口護衛。


 


沒一會兒,他站到我身後。


 


我聽見他喚我:「阿纓」。


 


這是他第一次喚我的名字。我叫林纓。紅纓長槍蕩天下的纓。


 


我渾身僵硬,不敢回頭。


 


他握住了我的劍,站到我身前,回頭衝我笑一笑:「阿纓,我其實知道回去的路。」


 


「可我不想回去。」


 


我覺得整個山洞都在我胸口跳動:「陛下……」


 


他拿走了我的劍,坐在洞口,是一個守護的姿態。


 


「阿纓,我也想守護心愛的女子。」


 


他說,我是他心愛的女子。


 


我望著他的背影,在柴火溫暖的光裡躺下。


 


我知道,後半夜他一直坐在旁邊看我。


 


夢裡溫暖如春,有清淡的龍涎香環繞著我的夢。


 


早上醒來,我被他擁在懷裡。


 


山洞裡的火已經滅了,可是他的大氅披在我們兩個人身上,這一夜我都覺得很溫暖。


 


他在裝睡,眼睛閉得緊緊的。


 


我有心逗他,輕輕靠近他的臉,就眼看著他的臉越來越紅。


 


我沒打算做什麼,誰知這時順福帶著侍衛們找了過來,一陣大呼小叫,嚇了他一跳。


 


他猛然睜眼想要起身,唇就撞在了我靠近的唇上。


 


我愣住了。


 


他也愣了好一會兒,然後手忙腳亂地翻身起來,去到洞口呵斥道:「大早上的,吵什麼吵!」


 


語氣聽起來,可真不怎麼好。


 


他姿態瀟灑地翻身上馬,撥轉馬頭,沒有等我。


 


我拿起他放在一旁的劍。


 


然後發現劍柄上掛了一塊玉佩。玉佩上刻著同心紋,可是雕工實在不好,坑坑窪窪。


 


我拿著劍,也不知道為什麼,笑得停不下來。


 


17


 


S手是稷王派來的,我知道冬獵也隻是一場誘敵的戲碼,他並不是貪玩享樂、好大喜功的人。


 


因為這場刺S,暗衛們順藤摸瓜,稷王最終被抓住,很快梟首示眾。


 


一切塵埃落定,我在大雪落下的時候再次奔往邊境。


 


春節,將士們期待了一整年,一旦松懈下來,就容易被託羅人趁虛而入。我要回去,守住好不容易奪回來的城池。


 


他依然送我出城門,站在城門口,一動不動地看我騎馬遠走。


 


我的糧草再也沒有遲延過。


 


不過除了糧草,押運官還會隨著糧草一起送來一些其他的東西。


 


每次都用明黃色的玉印封著,押運官們半點不敢馬虎,都以為是什麼密旨。


 


其實就是一些零碎的小東西。


 


有時候是一張紙條,是他畫的一幅仕女像,沒有畫臉。


 


有時候是一支花,送來的時候已經枯萎,卻留有餘香。


 


有時候是一本他搜羅到的兵書。


 


有一次是一柄吹毫斷發的匕首。


 


什麼都有。


 


就是沒有一言片語。


 


我也沒有捎回去一言片語。


 


但是我知道,向京城匯報我行蹤的信件,從來沒有停過。


 


又過了兩年,我終於收復了所有城池。


 


站在父親戰S的平廊城牆上,我將敵將梟首示眾。


 


父親,兄長。


 


你們從前捧在手心裡的小姑娘,如今替你們報仇了。


 


18


 


但是邊關的戰事並沒有平息。


 


我偶爾回京,經常宿在宮中。


 


佩劍放在身邊,然後半夜就會有人偷走佩劍上的玉佩。


 


我緊緊閉著眼睛,不敢打擾順福公公。


 


第二天天還未亮,順福公公又悄悄把玉佩掛回我的佩劍上。


 


我撈過玉佩一看,被換過了。


 


這塊雕工明顯比上一塊好了許多。


 


想起他手上的刻刀刻出的細碎傷口,不知道他又浪費了多少好玉。


 


19


 


我在中軍帳裡看朝中邸報,心情不怎麼好。


 


朝局穩定,朝中大臣們無事可做,開始操心起皇帝的後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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