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凌晨兩點，電話鈴響起。

 

「她S了，摔S的……」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恢復平靜。

 

幾個小時後，我將走上高考考場，

 

考場外，會聚集大量的媒體記者。

 

一出大劇即將拉開帷幕。

 

而這一天，我已經等了太久……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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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事情，從一個意外開始。

 

高三第一次調考前的那個晚修，我的同桌孫茜居然失蹤了！

 

做了一半的試卷還攤在桌上，可是人卻不見了。

 

她是我在學校唯一的朋友，也是班上的「卷王」，平時從來不曠課。這次一整個晚修她都不在，我總覺得蹊蹺。

 

我有點不好的預感，趕緊跑去找班主任。

 

「覃老師，這麼晚了，孫茜該不會有什麼危險吧？」我的心，怦怦直跳。

 

「這麼大個人了，有什麼好找的？」

 

「再說了，學校裡這麼安全，能出什麼事啊！」

 

覃老師盯著電腦屏幕打撲克，根本不願抬頭看我一眼。

 

我總覺得哪裡不對，她怎麼就突然消失了呢？

 

整個晚修我都坐立難安，腦海裡浮現了小說裡各種犯罪S人的場景。

 

不行，我一定要找到她！

 

我找遍了校園裡每一個可能的角落，甚至天臺、男廁所、體育館，卻一無所獲。

 

正當我走到清潔工的雜物間門外時，突然聽到裡面有細細的啜泣聲。

 

孫茜！就是孫茜！

 

我拼命撬開門鎖，看到她在角落裡縮成了一團，抖得像篩糠。頭發蓬亂得擋在眼前，校服被扯得七零八落，鞋也丟了一隻。

 

看見是我，她哇的一聲哭出來。

 

「她們讓我去偷考卷，我不敢……

 

「我不去，他們就打我，

 

「兩個男生，把我按在地上打……」

 

看到這一幕，我也嚇壞了，趕緊扶著她的肩膀問：

 

「誰？是誰打你？

 

「誰要偷試卷？」

 

「是……」突然，孫茜怔住，眼睛裡滿是恐懼。

 

「是我。」一個熟悉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伴著嗆人的煙草味。

 

不知道什麼時候，江楠帶著幾個人出現在我身後。

 

她是一中的校花，老師的寵兒，是無數男生的白月光，剛剛作為領誓人帶著我們做了高三宣誓。

 

可在這漆黑的走廊上，她卻完全是另一番模樣。

 

江楠直接越過我，朝向孫茜，俯身蹲下。

 

「有些話，不能到處亂講的，

 

「萬一閃了舌頭，那可怎麼好呢……」

 

她邪魅一笑，抽了一半的香煙，沿著孫茜的臉頰劃向嘴唇。

 

孫茜嚇得不敢動，臉色煞白。

 

在煙頭幾乎快燒到她皮膚的時候，江楠停下來，轉頭望向我：「今天的事情，你不該知道的……」

 

我身後突出有一雙手掐住我的脖子，把我重重按在鐵門框上。

 

「江楠，現在是 10 點 28 分，還有兩分鍾放學，」我被掐得幾乎快透不過氣來：「你是想展示一下霸凌同學的過程嗎？」

 

她眉頭一緊，朝我身後使了個眼色，掐住我的手松開一點。

 

「不該說的，你別給我亂說！」她拉開孫茜的領口，在她脖頸深處摁滅了煙頭。

 

空氣裡散發出皮膚焦炙的味道。

 

一群人揚長而去。

 

放學鈴聲響起，教學樓再次喧鬧起來。

 

每個人的臉上洋溢著歡快與輕松。

 

沒有人留意，黢黑雜物間裡的我們。

 

「你不反擊，她們會一直欺負你的！」我心疼地摟住孫茜的肩膀。

 

「她……很有背景的……連校長都怕她三分」孫茜雙眼失神，仿佛夢囈一般。

 

「她敢欺負你，我們去曝光她！」我不自覺提高了音量，怒其不爭。

 

她趕緊捂住我的嘴，緊張探頭四望。確定周圍沒人，才壓低聲音說：「你可千萬別惹她……」

 

我的話，隻說對了一半。

 

後來，江楠她們，確實沒再欺負孫茜。

 

因為她們開始欺負我了……

 

2

 

這次的經歷，第一次讓我見識了省一中的水深。

 

我叫方慧，是一個農村來的轉校生。

 

去年高考，這所享譽全國的百年名校，在萬眾期待中爆了個大冷門。

 

為了保住省一中的金字招牌，校領導們親自來縣中「掐尖」。

 

作為調考全縣理科第一，我很快就收到了省一中的通知書。

 

聽說這裡聚集了全省最好的師資和配套，每年還有保送生名額，是多少人想塞錢都進不了的地方。

 

為了我能有個好前程，阿爸放下地裡已經抽芽的莊稼，陪我一起到省城讀書。

 

還記得剛來一中的那天，班主任覃剛，指著教室最後一排的空位對我說：

 

「這個同學剛退學了，方慧，你就坐她的座位吧！」

 

「以後你跟孫茜同桌，有什麼不懂的地方你問一下她。」

 

那個矮胖的女孩抬起頭，透過厚厚的眼鏡片望向我，勉強擠出一點笑容，算是打招呼。

 

「來了一中，就要遵守這裡的紀律。」

 

「遇到問題，第一時間找老師。」

 

覃老師特意叮囑道。

 

教室裡，寂靜無聲。

 

同學們自顧著看書刷題，爭分奪秒。

 

即將進入高三的這個夏天，每一個人都在奮力奔跑。沒有人在意，周圍多了一個誰。

 

孫茜是我的第一個朋友，也是班上唯一一個跟我說話的人。

 

可她好像總是有心事，我幾乎沒看她笑過。

 

幾個漂亮的女生常常放學來找她。

 

她的手臂上，脖子上，也會莫名地多出幾道傷痕。

 

每當我問起時，她卻隻會搖頭。

 

直到這一次，我才知道了這些傷痕的真正原因。

 

3

 

調考成績出來了。

 

我考了年級第一，江楠的名字，則在榜單上墊底。

 

晚修鈴聲剛響，我就被江楠堵在了走廊盡頭。

 

「方慧，你挺能耐啊！」她看四下無人，一把奪過我手裡的英語聽力書，狠狠摔地上。

 

「你什麼意思？」我強忍著怒火。

 

「裝什麼傻？」她一把揪住我的頭發，把我拖進了廁所。

 

「要不是你多管闲事，孫茜早就去偷試卷了！」

 

「我怎麼會考成這樣！」

 

「都是你害的！」

 

我被她按在洗手臺上，冰涼的瓷磚硌得我生疼。

 

「江楠，你瘋了嗎？」我掙扎著，卻無濟於事。

 

「我就是瘋了！」她抓起我的試卷，撕得粉碎。

 

「我要讓你嘗嘗，多管闲事的下場！」

 

我SS咬住嘴唇，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江楠的巴掌，雨點般落在我的臉上、身上。

 

我感覺臉上火辣辣地疼，耳朵嗡嗡作響。

 

趁她不注意，我摸到口袋裡的 MP3，偷偷按下了錄音鍵。

 

第二天一早，我頂著紅腫的臉，敲響了班主任辦公室的門。

 

「覃老師，我要舉報江楠霸凌同學！」

 

我把昨晚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覃老師。

 

我把 MP3 放在他面前：「這是證據。」

 

覃老師聽完錄音，臉色鐵青。

 

他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開口：

 

「方慧同學，這件事，我會處理的。」

 

「事情沒有定性之前，要注意影響，不要亂說。」

 

「東西先留在這裡，你回去上課吧。」

 

出辦公室的時候，正好看到江楠進來，她的臉上並沒有任何波瀾。

 

我留了個心眼，躲在窗臺下偷聽。

 

「以後在學校裡要收斂一點。」

 

「江局最近給我打了好幾個電話，你考成這樣，我實在沒法跟他交代呀……」覃老師明顯壓低了聲音。

 

我強忍住淚水，回到教室。

 

趴在課桌上，窗外陽光正好。

 

順著光線，我突然看到……桌上面上刻著兩個字：

 

「救我」。

 

4

 

自從那次挨打以後，孫茜就經常請假。

 

大多數時候，最後一排的座位，隻剩下我一個人。

 

孤獨的城市，陌生的校園。唯一一個朋友，也離開了我。

 

現在，我慢慢理解了孫茜的憔悴，理解了她身上那些莫名出現的傷痕。

 

因為這些傷痕，也漸漸出現在了我身上。

 

我會經常被籃球砸到。

 

下樓梯的時候，會被人「不小心」撞倒。

 

水杯裡，書包裡，桌鬥裡，會被塞進果皮和用過的衛生紙。

 

江楠還是班上驕傲的天鵝，周圍永遠簇擁著一群舔狗。

 

「不聽話的人，要好好教育一下」

 

「你，要快點學會一中的規矩。」

 

體育課上，當我「意外」從單槓上摔下來的時候，江楠悄悄伏在我耳邊說。

 

我沒有再去找過覃老師，一個人去校醫室敷藥。

 

「你們 1 班學生，怎麼盡是事兒？」校醫癟著嘴，在旁邊絮絮叨叨。

 

「越是好班，越是毛病多！」

 

「前不久還一個犯精神病退學的……」

 

1 班，退學的？精神病？

 

我以前也隱約聽孫茜說起過，以前坐我那個位置的女生，也是個學霸，但是得了很重的病一直在住院。具體是什麼病，她沒說，似乎有點諱莫如深。

 

想起了桌上刻的「救我」，我感覺心裡發毛。

 

5

 

回教室的時候，正趕上覃老師宣布保送推優的通知。

 

24 個 A，連續三年市三好，沒有處分記錄。

 

我掰著指頭算一算，全班隻有我符合！

 

如果能保送，那五月份開始我就不用再來學校了！

 

也就不用在學校裡擔驚受怕了。

 

我趕緊把這個好消息告訴阿爸，他卻很擔憂。

 

「這麼好的事情，哪可能落在你頭上？」

 

事實證明，阿爸的擔心是對的。

 

真實的生活，遠比我想象得要復雜很多。

 

先是申請表被人撕爛，後來又是成績打不出來。好不容易資料交齊了，又說申請材料缺一個章。

 

整個申請過程，狀況百出。

 

阿爸腿腳不好，還要一次次幫我跑回老家蓋章。

 

可是我們心裡是甜的，畢竟希望就在前方。

 

但願一切隻是好事多磨。

 

可事情，遠遠沒有我想得簡單。

 

就在我好不容易蓋齊了章，準備去交材料的時候，又遇到江楠他們一群人，把我堵在隱蔽的走廊轉角。

 

「東西給我。」她的手伸到面前，長長的指甲幾乎戳到我臉上。

 

「不行。」

 

「你不許申請。」

 

「休想。」

 

「S賤人，拿過來！」她突然惱羞成怒，一個耳光甩過來，伸手來搶。

 

我怕他們撕壞材料，隻能是SS地護在懷裡，任由一頓亂拳落在身上。

 

尖叫聲引來了巡查老師。

 

我正準備說明情況時，卻發現江楠也順勢躺在了地上。

 

她那幾個小跟班，紛紛跳出來指著我說：

 

「方慧打人了！」

 

「她在霸凌江楠！」

 

江楠也一臉梨花帶雨，嬌滴滴望著巡查老師：

 

「老師，我頭暈，站不起來……

 

「我想吐，肯定是腦震蕩了……」

 

周圍的同學，齊聲附和。

 

我孤單一人，百口莫辯。

 

「在學校打人，肯定是要受處分的！」巡查老師一臉嚴肅。

 

我明白了！演了這麼大一出戲，原來她就是要在我頭上安一個處分。

 

此刻我已經忘了疼痛，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老師，我沒有打人。我不接受處分。

 

「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帶她去醫院檢查。」

 

「檢查？你以為檢查不要錢嗎？你賠得起嗎？」江楠厲聲尖聲叫道。

 

「必須去做檢查！

 

「檢查的費用，可以我來出。」我冷冷地說。

 

江楠愣了一下，沒想到我會答應。臉色一變，沒好氣地說：「我不去，走不動。」

 

「你必須去！

 

「走不動我也背你去！

 

「我需要一個清白。」

 

江楠極不情願地，跟我到了醫院。一路上，罵罵咧咧。

 

可開始檢查時，她卻突然變得十分配合。

 

她要求醫院檢查 CT，核磁共振，甚至婦科，耳鼻喉科也全部來了一遍！

 

當她出來的時候，臉上又重回得意的模樣：

 

「報告單在這裡。

 

「你如果想要，這個錢必須你來出！」

 

收費單，一張又一張。

 

仿佛一拳一拳，打在我胸口上。

 

一共一萬九千六百四十八塊。

 

我上哪裡找這麼多錢啊！

 

我明白了，江楠這明擺了在拿捏我。

 

知道我鐵定拿不出錢，「打人」這帽子，就是要扣在我頭上。

 

還記得那一天，阿爸從床底下掏出一個破爛的布包，在裡面翻出一卷皺巴巴的鈔票。

 

滿是老繭的手，把它們一張一張地數出來。

 

十塊，五塊，一塊，還有很多硬幣，黃色的，白色的……

 

我的拳頭，也在一點點握緊。

 

江楠收了錢，轉頭就拉上一幫人去了 KTV。

 

處分的事情，最後也就不了了之。

 

經過這件事之後，有一個計劃在我心裡慢慢萌芽。

 

我不會讓這件事就這麼算了！

 

不過，保送公示下來之前，我還是要十二分的小心。

 

6

 

高三的最後兩個月，時間似乎過得特別慢。

 

一天又一天，刷題，考試，評講試卷。

 

重復而又單調。

 

我小心翼翼躲著江楠，生怕她又來作妖。

 

私下裡，偷偷搜集江楠霸凌的證據。

 

孫茜偶爾來，偶爾不來。

 

她似乎比以前更沉默了。而我，也不想說話。

 

保送名單公示的日子，一天天臨近。

 

我每天，都數著日子盼。

 

可是，事情遠沒有我想得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