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況且因為一段失敗的感情,我也不至於斷情絕愛,那樣未免顯得和顧衡那短短的四年,對我這麼長的一生,太過重要。


 


所以對徐非遲的心動,我並不抗拒。


 


畢竟,愛情本沒有錯,錯的是人。


 


而顧衡,隻是我人生路上遇見的一個錯誤而已,放下了就放下了,此後種種,都和他再無關系。


 


更不會利用一段真摯的感情,去報復他。


 


因而對於顧衡頗為自信的質問,我隻是輕輕搖了搖頭,嘲諷地看向他:


 


「你太看得起自己了,顧衡。」


 


他的臉色在我說完的瞬間白了幾分,張了張嘴,聲音裡隱隱有些顫抖,也有些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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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歲,我知道從前都是我的錯,是我一時執念太深傷害了你。」


 


「但我現在已經知道錯了,我已經明白自己真正愛的人是你了。」


 


「所以我是不會離婚的。」


 


面對他偏執的模樣,我毫不在意地淺笑了下: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顧衡,你也可以嘗嘗,所愛之人,日日夜夜心裡想的卻是另外一個男人,是什麼滋味了。」


 


當初他親手扎向我的那把刀,最終還是扎回了他自己身上。


 


12


 


顧衡說他真正愛的人是我。


 


說實話,聽見這句話時,我的內心沒有任何波動,甚至還有點想笑。


 


如果一定要讓我付出被狠狠傷害的代價,才能讓他分辨出真正愛的人是誰的話,那麼這份愛對我來說是一種侮辱。


 


更何況,這還是建立在宋音音欺騙他拋棄他的基礎之上,才讓他產生後悔心理的。


 


那之後顧衡又繼續糾纏了我很長一段時間,我沒有刻意去避開他,也沒有怒氣衝衝地讓他滾。


 


深夜的公司樓下,下雨的小區門口,他願意站就站,願意等就等,畢竟除了S纏爛打這種低劣的方式,他再也無法介入我的生活。


 


即使我們仍然存在婚姻關系。


 


當他又一次找上我時,問了我這樣一句話:


 


「姜歲,其實你也並沒有那麼愛我對不對?」


 


我不知道他是以一種什麼樣的心情說出這句話的,抬頭仔細看了看他的眉眼,我問他:


 


「顧衡,你還記得我們結婚第二年的那個夏天嗎?」


 


那個蟬鳴聲不斷的夏天傍晚,我們在戶外餐廳吃燒烤時,遇見一群酒後聚眾鬧事的人,混亂中,我替顧衡擋下了一隻刺過來的半截酒瓶。


 


輕薄的紗裙霎時破裂,腰側傷口流下的血將顧衡白色的襯衫染紅了一大片。


 


醫院病房醒來的時候,我一眼就看見顧衡滿身狼藉地坐在我床邊,眼圈通紅,握著我的手啞聲說:


 


「歲歲,別這樣了好不好?」


 


「我真的沒辦法接受你受到傷害。」


 


我當時朝他虛弱地笑了笑:


 


「別擔心,也不是很疼。」


 


的確是不太疼,和後來他給我的傷害相比,差遠了。


 


回憶在沉默中進行,我們誰也沒開口,耳邊是他輕顫的呼吸聲,最終我無奈地嘆息一聲:


 


「顧衡,四年前,你在我心裡無人能敵。」


 


良久,他似是有些艱難地開口,聲音嘶啞又幹澀:


 


「那現在呢?現在在你心裡我是不是再也比不過他了?」


 


我認真地望著他搖了搖頭:


 


「不,顧衡,現在你不在我心裡了。」


 


大概是終於到了窮途末路的時候了,他露出一抹蒼涼的笑意,開始打親情牌:


 


「可是姜歲,你答應過奶奶,會和我好好在一起的。」


 


我有些疲倦地沉默著,什麼也沒說,隻打開手機給他看了一張照片,裡面是奶奶給我留下的一封信。


 


大概的意思是,如果顧衡對我不好,不用有任何顧忌,離開他,別回頭。


 


我曾以為這封信永遠不會有用到的一天,沒想到會被用兩次。


 


第一次我沒及時聽勸,糾纏了很久。


 


第二次,就是此刻。


 


窗外不知什麼時候下起了小雨,陰沉沉的暮色垂下來,顧衡額角的青筋微微凸起,最終什麼話也沒說,轉身離開。


 


步伐匆忙,背影狼狽。


 


13


 


很久很久之前,我曾想象過被顧衡逼迫到不得不離婚的時候,我一定會痛苦、憎恨地看著光鮮亮麗的他,然後說:


 


「顧衡,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的。」


 


如今真的到了這天,我的情緒卻格外平靜。


 


民政局相見時,顧衡倒是又憔悴了不少,聽說那天他淋了場大雨後,回去高燒不退被救護車送進了醫院,大概是那場車禍真的對他的身體造成了很大的影響。


 


朋友在電話裡告訴我時止不住笑意:


 


「車禍後遺症出現咯,也不知道能活多久。」


 


「婚內出軌辜負真心,這是他應得的。」


 


我請了最好的離婚律師,提交了顧衡出軌的所有證據,所以財產劃分的時候,沒有讓出一分本該屬於自己的利益。


 


辦理手續的過程中顧衡始終保持緘默,直到離開分別前,他忽然出聲,像是在問我,又像是在自語:


 


「如果那時候宋音音沒有回來,我們是可以一起走完這輩子的吧?」


 


如果宋音音沒有回來,他對我的欺騙或許永遠都不會被揭穿,可他對愛而不得的白月光也會永遠念念不忘,時間越長,白月光在他心裡的形象就越美好。


 


終有一天,他會因為我們之間發生的一點點矛盾,開始不斷回憶宋音音。


 


而我,將會在被他默默比較的過程中,成為他厭惡的對象。


 


我抬頭望了眼萬裡無雲的天空,微微笑了笑:


 


「顧衡,這場三人糾纏的漩渦,我原本不會陷進來的。」


 


「是你,為了一己私利,親手將我拽進去的。」


 


離婚後的生活沒什麼太大的變化,我正常上班,社交,偶爾結束一個項目時還會抽出幾天時間出去旅遊。


 


除了一件事,我和徐非遲確定了情侶關系。


 


是在我離婚的三個月後。


 


參加朋友的生日聚會時,我在露臺上透氣,有個項目上的合作伙伴走過來向我遞了杯酒,禮貌又紳士地詢問:


 


「之前合作時聊到的一部舊片子,最近我找到了原聲 CD,不知姜總監有沒有興趣?」


 


大家都是成年人,其中的含義不言而喻,我雙眼彎了彎,微笑著正要開口,就聽見他身後出現一道聲音:


 


「不好意思,我先排的隊。」


 


是徐非遲。


 


他一身幹淨清爽的黑白運動套裝,漆黑的短發顯得眉眼輪廓鋒利又有點漫不經心,就那樣靜靜地站在原地定定望著我。


 


夜晚的風卷來了些不知名花香,我率先打破沉默,不動聲色地看了眼合作伙伴手中的酒杯,直截了當地開口:


 


「抱歉,我喝溫白開。」


 


拒絕的話點到為止,很快露臺就隻剩下我和徐非遲,我安安靜靜地站著沒動,看著他將運動外套脫下來披在我的露肩長裙上,然後我微微仰起臉好整以暇地笑著問他:


 


「所以,徐非遲……我們要去看什麼電影?」


 


他低頭也望著我,眼睛亮晶晶的,是格外認真的語氣:


 


「去看……」


 


「《我愛你》」


 


14


 


我和徐非遲之間的相處,沒有什麼轟轟烈烈又記憶深刻的橋段,但隻要想起來卻又感覺處處都是美好溫馨的情節。


 


早上他帶給我的溫牛奶,隨身攜帶我的一根發圈,車內一直放著一雙平底鞋,還有生理期前一周不動聲色地改變我的飲食。


 


有時候,我從鏡子裡看著他認真幫我吹頭發的模樣,不由得會回憶起第一次察覺到他心思的證據。


 


大概是同一部電梯裡,站在我身後的他,透過鏡面停留在我身上的目光。


 


一個不太清白的眼神。


 


徐非遲的心理年齡很成熟,清醒獨立,能力出眾,在我們之間的這段關系裡,他的付出是肉眼可見的比我多,而我似乎除了給他提供陪伴之外,什麼也給不了。


 


偶爾我會問他,會不會覺得不公平。


 


他平靜地搖了搖頭,抱著我嘆息,聲音裡帶著莫名的委屈:


 


「我隻是感覺你隨時會抽身離開。」


 


老實說,我在感情裡被背叛過,所以即便我對他動心了,但仍舊會留一分退路,不會給出全部的愛意,沉默片刻,最後隻能說一句:


 


「沒能讓你感受到百分百的愛意,是我的問題,抱歉。」


 


聞言他像是釋然般笑了下,語氣很是認真:


 


「那我多愛你一點,將我們之間的愛補完整。」


 


我不知道我和徐非遲能走多遠,但在一起的時候讓我舒心也開心,我就會過好每一天。


 


合則聚不合則散,隻要自己舒服。


 


這是我從和顧衡那段失敗的感情裡得來的道理。


 


再次見到顧衡,是在我們離婚的第二年。


 


朋友回國的接風宴上,我從洗手間回包廂的途中被堵在走廊的一端,因為有人聚眾看熱鬧,擁擠在一起擋了通道。


 


我退離人群,本想看看發生了什麼事,沒想到一眼看見同樣被堵在人群另一端的顧衡,他正靜靜地望著我。


 


若無其事地移開目光,我剛抬頭看清鬧劇中瘋狂怒吼像個瘋子似的的女主角之一,就愣住了。


 


是宋音音。


 


有時候不得不感慨命運的神奇,它讓我們三人因為一場出軌狹路相逢,如今又再次在同樣的事件上重新撞上。


 


當初宋音音和那位副總在一起不久後就結婚了,不幸的是,結婚第二年,他就出軌了。


 


她讓顧衡扔下發燒四十度的我去陪她過生日的時候,不說毫無關系。


 


「(一」但我希望她在痛苦的每一分每一秒裡,都會想起曾經有個人因為她,也這樣被折磨過。


 


後來人群散去,我和顧衡擦肩而過時,他忽然叫了聲我的名字,然後嘶啞著聲音說了句:


 


「對不起。」


 


我停下腳步去看,分不清他是什麼表情,像是難過, 像是愧疚, 又像是難以克制的悲痛,我沒有興趣去思考,用著溫和的語氣說:


 


「我不會原諒你,並且希望你過得不好。」


 


他的確過得不好,據說因為車禍後遺症, 常年在國外看病,最終也隻是徒勞,無論是身體,還是心理, 病情都在惡化。


 


聞言他踉跄了下,在徐非遲遠遠叫了我一聲朝我走來時, 極快地背過聲去,莫名的, 我覺得他的背影有些佝偻,還在輕輕顫抖,卻是無聲無息的。


 


回家的路上, 我因為疲倦不想說話,捧著徐非遲手機安靜地、沒有目的地胡亂翻著。


 


他大概以為是我遇見顧衡後想起了糟糕的往事而不高興, 所以一隻手搭在方向盤上, 另一隻手輕輕握住我的手, 溫聲道歉:


 


「對不起,我來晚了。」


 


恰在此時,我無意間翻到他相冊裡的一張時隔多年的舊照片。


 


裡面的人……是我。


 


大三那年我曾給一名高中生當過英語家教, 他的父母離異, 跟隨母親, 但母親忙於事業, 除了與學業相關的事, 生活中根本不會給予他親情。


 


他需要補習英語,也隻是故意考差想引起母親的關注, 因而我的作用與其說是輔導老師, 還不如說是專門去陪伴他的。


 


最後一堂課, 是他的生日,我不知道他的喜好, 就挑了個橙子味的, 他沒吃多少,我以為他不喜歡,沒想到在課程結束後分別時,他鄭重地告訴我:


 


「我很喜歡。」


 


那個學生,就是徐非遲。


 


照片是他將手機卡在翻頁的課本中, 偷偷拍下的吃蛋糕的我。


 


其實當初在公司見到他的第一眼, 我就認出他了, 讓我意外的是,他當初不僅偷偷拍下了我, 還將照片保留了那麼久。


 


心尖忽然顫了顫, 我不知道他的那句來晚了,是指沒早點出來將我帶走,還是指他沒能在顧衡傷害我之前來找我。


 


但都沒關系。


 


我回握住他的手,朝他微微一笑:


 


「不晚, 剛剛好。」


 


夜風清涼,月光溫柔,愛人在側。


 


一切都剛剛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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