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風中傳來她破碎的嗚咽聲。

我隨著她離去。

回頭時，陸偃舉杯遙遙望來。

眼中是連夜色也無法掩蓋的濃濃愛意。

17

蘇枝連夜逃出了宮。

系統說還有最後一個重要的劇情沒走完，因此沒有判定她任務失敗。

她連連買醉悶頭喝了三天。

爾後恢復如常。

彼時她已對陸偃徹底死心，決定要遠離男人，在這裡好好地闖蕩自己的事業。

她擅經商，靠著獨特的配方開了間胭脂鋪，生意如火如荼。

她擅詩文，各種名章絕句信手拈來，不出半月就成了京中第一才女。

更何況，她還有絕世的樣貌。

很快上門求娶的達官貴人們紛至沓來。

我跟在她身邊，在這小小的皇城裡四處遊走，見識了許多新鮮的事物。

蘇枝無論做什麼事，都異常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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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說都是陸偃在背後默默做了吩咐。

事實也確實如此。

它的話動搖了蘇枝的心，但最後她還是倔強地搖了搖頭。

我為她感到惋惜。

如若她一開始不選攻略陸偃的任務，不聯合系統提前弄死我，那她會靠著自己的聰明才智在這裡過得很好的。

隻可惜，開了弓就沒有回頭箭。

她招惹了是非，不是說全身而退就能退的。

於是系統說的那個很重要的劇情，那個考驗陸偃真心的劇情來了。

18

這天下看不慣陸偃的人數不勝數。

奈何陸偃根本沒有軟肋，又護我護得緊，無從下手。

如今得知皇上的心上人就在京城裡，就有人動了心思。

蘇枝被綁架到懸崖那天，還是個雨天。

她頭發湿漉漉地貼在臉上，身上泥濘不堪。

但她還是嘲諷地對身旁的人說道：

「別白費力氣了，他不會來的……」

話沒說完，不遠處傳來重重的鐵甲聲。

蘇枝的眼中頓時迸發出前所未有的亮光。

有欣喜，有釋懷，有愛意。

其實她是心甘情願被綁來的。

她和系統說，隻要陸偃來，她就原諒他，從前那些全都不計較了。

果然他來了。

陸偃穿著鐵甲騎在馬上，任由冰冷的雨撲進眼中。

他身後是一支護衛隊，還有兩輛馬車。

「陸偃……」

「原來高高在上的暴君，也會為一個女人而折腰啊。」

為首的劫匪提著短刀貼在蘇枝嬌嫩的臉上，緩緩威脅道。

陸偃下了馬，眉頭皺緊。

「別傷了她的臉，你想要什麼？」

看到他的態度，系統也滿意了。

它在我旁邊現身，冰冷的機械音響起。

「蘇枝攻略即將成功，你輸了，接受我的抹殺吧。」

御花園那個雨天，我和系統做了一個交易。

如果蘇枝能讓陸偃愛上她，我這個 bug 就主動消失在世界上。

如果她失敗了……

「話說早了。」

我挑了挑眉，笑著緩步走向陸偃。

不知為何，系統心中忽然有了一絲不祥的預感。

19

「你殘忍誅殺我陳家滿門，我想要什麼？我想要你這狗皇帝的命！」

劫匪紅了眼，壓著蘇枝的手更使勁了，惹來她的痛呼。

陸偃平靜地看著他，努力辨認半晌才恍然大悟。

「龍門鏢局的陳家……私吞朝廷賑災濟貧的糧食，害得涼州五萬百姓活活餓死，不該死嗎？」

這些話從前他都不屑於向旁人解釋，但奈何今天陸偃心情好。

「死無對證，你說的我統統不信！」

「那你要如何才能放了她？」

暴雨中，我有些心疼地舉起衣袖，想擦擦他臉上的水漬。

那邊的蘇枝看他肯如此為自己委曲求全，臉上笑意更甚。

「想要她活命，你就從這裡跳下去，否則我就殺了她！」

劫匪眼中湧出一絲陰鸷，他惡狠狠地宣告了條件。

蘇枝這時已經準備讓系統幫她脫身，於是急忙開口：

「陸偃，不要為了我做傻事……」

「你殺了她吧。」

雷聲隆隆響起，把黑夜中陸偃帶著笑意的臉照亮。

他的答復令所有人都始料不及。

幾支流羽劃破空氣，穩穩插在劫匪的胸口。

但與此同時，劫匪也拼盡最後一絲力道割破了蘇枝的喉嚨。

他們雙雙倒了下去。

蘇枝死死捂著脖子，被陸偃摟在懷裡。

她的血慢慢浸湿了他的衣襟，和地上的雨水混在一起。

「在你眼裡，我隻是她的替身嗎？」

「不是，你不配。」

陸偃的胸膛溫熱、寬厚，讓她忍不住做了最後的掙扎。

但這個人的回應卻絲毫不留餘地，狠狠撕破了她最後的幻想。

「系統，快，快救我……」

「抱歉宿主，攻略失敗了。」

系統冰冷的聲音響起，蘇枝在瘋狂的絕望中斷了氣。

而陸偃抬起頭，看著雨中的我，終於露出了笑。

「皇後，好久不見。」

20

蘇枝的魂魄從身體裡脫離出來，她第一眼就認出了我。

她定定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旁邊笑著的陸偃。

最後，絕望而沉默地站在雨中。

「你什麼時候知道男主能看見你的？」

系統轉身，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我笑了笑，從懷中掏出一個小本本。

十歲花燈節那晚，陸偃回答的話我忘了，但是那時我記在小本本上了。

小本本代表了我的記憶。

而這段記憶，在蘇枝昏迷、我的魂魄第一次消失時恢復了。

「他們為什麼說你是妖怪啊？」

「因為我能看到人的魂魄。」

那晚河邊的風在我耳邊喧囂個不停。

果然是個很重要的答案。

我氣鼓鼓地虛虛捏了捏陸偃的臉，有些不解：

「你一直能看到我，怎麼都不和我說說話。」

「不能和你說話，魂魄會散。」

陸偃寵溺地笑了，任由我刮陰風把雨往他臉上撲。

他從懷中小心翼翼地捧出一塊玉佩。

是太後賜我的那枚，暴斃而亡時它就戴在我身上。

「你贏了，但你似乎不需要和我交易了。」

系統沉默地看著那枚發光的的玉佩，聲音裡帶了些遲疑。

如果蘇枝攻略失敗了，系統就把她的身體給我。

這就是完整的交易。

但我不需要了是什麼意思？

「虞荷，哀家還是喜歡你多一點。」

雨中馬車上，一人撐著傘緩緩走了下來。

21

太後一身朱紅的短袍，朝我挑了挑眉。

她接過玉佩，按在蘇枝的心髒上。

我的魂魄頓時不受控制地被吸進了她的屍體裡。

再次睜眼時，我已經取代了蘇枝躺在陸偃懷中。

松手後，太後滿意地點點頭，挑起我的下巴左右瞧了瞧。

「不錯，皇上你挑的這具身體很適合她，現在這張臉順眼多了。」

「多謝母後。」

陸偃緊緊攥著我的手，又一次跪在太後面前。

我也終於懂了當年慈寧宮那次跪拜的分量。

「多謝太後。」

「像皇上那樣喊母後就行。」

空中的潮湿逐漸褪去，太後嫌棄地抬手拍了拍我湿漉漉的頭。

慈悲的太後又要回五臺山禮佛了，不知何時才回來。

她舉著傘，轉身離去，隻留下一句話：

「好好活著吧，不要浪費皇上用心頭血養鎖魂玉的苦心。」

我俯身叩謝，聞言微微一愣，看向旁邊的陸偃。

「你的心疾？」

「見到皇後就好了。」

他淡淡一笑，低頭珍重地親了親我的額間。

蘇枝的魂魄就這麼麻木地在旁邊站著。

我吩咐陸偃先回馬車上，他雖然有些不放心，但還是乖乖照做了。

「她靈魂快要灰飛煙滅了，你能不能用鎖魂玉救她。」

沉默了半晌，系統語氣艱澀地開口和我商量。

我挑了挑眉，驚訝系統原來也對人有感情，隻是……

「我為什麼要救她？」

「她已經受到懲罰了。」

蘇枝始終一言不發，眼睛看著馬車的方向。

系統無奈地嘆氣。

「你看到了，她攻略失敗了……」

「啊對對對，我失去的隻是一條命, 而她失去的可是她的愛情啊。」

「何必這麼絕情，你現在也用了她的身體啊。」

許是想起了我書裡善良白月光的人設，系統開始道德綁架起來。

我原本懶得搭理它，被這麼一說怒火倒是噌地上來了。

「一, 你們強制弄死我, 欠我一條命本來就是要換回來的。」

「二, 灰飛煙滅和我有什麼關系？是她自己選擇這個任務然後失敗的。」

「三，這個身體是母後和陸偃給的，就算沒有他們，這場交易裡我贏了也是你必須給我的。」

「四，滾一邊去，我最後悔的是沒能把你也弄死。」

在我連串的炮轟下, 系統徹底啞了火。

烏雲後掃過一道亮光，把它們都帶走了。

眼不見為淨！

我心情頗好地到馬車旁敲了敲小窗。

陸偃含笑探出頭來。

「倒不知皇後跟他們學了許多新鮮的話，回宮後要一一說與我聽才是。」

笑，等會兒你就笑不出來了！

我踮起腳尖啄了啄他的唇，在他羞怯的目光中說出了自己的打算。

「不回宮了，好不容易身子健朗起來，我要去遊歷天下！」

聞言，陸偃微微一愣，爾後哀怨地看著我。

「那皇後何時回來？」

「玩夠了就回來，放心，我會給皇上寫信的！」

我摸了摸他的頭, 在他溫柔的眼神中順著山道揚長而去。

好多年, 沒吹過山風了。

番外

1

那兩年裡，我去了很多地方。

暫居嶺南，看梨花雪白如寒酥。

拜訪姑蘇, 聽琵琶女舟上彈唱。

途經巴蜀, 嘗遍市井人間煙火。

天下太平, 河清海晏。

聽說這兩年皇上微服私巡多了起來, 大家都戰戰兢兢。

某日，我在客棧前看到那人熟悉的身影。

陸偃說今年宮裡的梅林活過來了, 枝頭冒出許多新芽。

我點頭，答應他春日會回去陪他賞梅。

然後再繼續走下去，涼州、金陵、奉天……

此後當真是, 梅花香自苦寒來。

2．陸偃視角

大家都說虞荷死了。

可她明明就在我身旁，日日絮叨要這要那的。

但後來某天虞荷忽然消失了。

我翻遍了皇宮也沒找到。

……

梅林裡有個和虞荷很相似的女子出現了。

她看我時眼中滿是圖謀不軌。

要不是發現虞荷跟在她身邊，我一定把那女子殺了。

離開的時候, 我恍惚不舍地看了眼虞荷。

但她好像傻愣愣地沒發現。

……

御花園裡我找遍大江南北為虞荷尋來的玉樓春開了。

但母後託人傳信，說花被人摘了。

我匆匆趕到, 看著雨中那女子手邊的花, 不自覺有些生氣。

虞荷站在我身旁為我擋雨。

她那麼好, 如果沒有看到花開的樣子一定會失望吧。

母後也能看到虞荷，她還說了喜歡虞荷。

那她一定會幫我救活虞荷的。

……

又是花燈節。

我照例去民間集市為虞荷搜集好看的花燈。

那女子又跟來了。

我原本想禁她足，但想到虞荷還沒親自看過宮外的花燈。

就放她帶著虞荷走了。

十歲那年我曾把自己生平最大的秘密告訴了虞荷。

但看她現在傻乎乎蹲在我旁邊看蓮花燈的樣子。

她好像忘了。

唉。

……

回宮時我遭到了刺殺。

一柄我本可以躲過的劍直直刺向了我的後背。

看到那女子出來擋箭時, 我知道一定是她搗的鬼。

但她受傷後，虞荷的魂魄忽然變得虛弱起來。

看來在母後的鎖魂玉養好前，虞荷的命數還未能定下來。

為了保住虞荷，我無奈命人救下了那女子。

虞荷心疼千年人參的樣子實在是可愛。

她已經很久很久沒陪在我身邊了。

我得留在太醫院。

……

今日是虞荷的祭日。

他依舊每日有條不紊地處理政務，眉眼冷冷清清。

「真今」偏偏那女子又來胡言亂語。

我殺了守門的太監來警告她。

她傷心地落荒而逃。

但我應該也很久見不到虞荷了。

所幸鎖魂玉已滋養完, 母後也快回來了。

……

虞荷回來了，但她又走了。

她快樂而自由地遊歷著山川河海。

今年梅花開得特別好，她說會回來陪我看。

真好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