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4

我爸媽他們被警察帶到警察局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懵的，因為警察說有人告他們虐待子女。

他們來的時候，我正在警局對面的牛肉面館吃第三碗面。

班主任給我倒了碗面湯來，「你慢點吃，不夠再讓老板加。」

「謝謝老師」我不好意思朝他笑了下，他嘆了口氣往外走。

這時教導主任有點激動的聲音飄過來：

「怎麼不是虐待？中重度貧血，你們知不知道貧血也是會要人命的！我沒告他們謀殺就算不錯的了！」

她手上拿著一張我的驗血檢查報告，看到我爸媽來的時候，壓下一口氣，冷硬的開口：

「梁娟的父母是吧？走，我們這邊去說話，徐老師，你等一下梁娟。」

我班主任見教導主任氣勢洶洶的往對門警局去，喊了句：「何老師，你冷靜點。」

我爸媽還想跟班主任打招呼，看到我在面館裡，我媽臉色一黑就要進來。

我做出一副十分害怕的模樣往班主任身後躲了下，班主任立馬攔住她：

「梁娟媽媽，你先過去吧，警察要問點話，我等梁娟吃完就帶她過去。」

我爸媽不得已，隻能跟著警察去了警局。

很快我也吃完，有些局促的走到班主任身邊：「老師，我吃完了。」

「好，你等我一下，我跟你一起過去。」老師很快付了錢，我們快進警局的時候，我走的越來越慢，渾身上下都寫滿了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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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主任嘆了口氣，「別擔心，還有老師在。」

班主任教我們數學，我不僅是班上的學習委員，還是數學課代表，所以平時跟班主任接觸的比較多。

但他知道我家的情況，所以根本想不到我一個月隻有一百塊的生活費，還包括那麼多額外花銷。

我沒忍住在門口就哭了起來，我給班主任說我害怕，因為我鬧出這麼大的事，我爸媽最是注重面子的人，我丟了他們的臉，他們一定不會原諒我的。

上輩子我實在太餓，被小賣部老板誘哄差點釀成大禍。

幸好我哥發現的及時，他看到老光棍抱著我，氣的差點把他給打死。

但爸媽來的時候，卻嫌我丟人，覺得是我勾引了老光棍，他們罵我不要臉，罵我賤人蕩婦。

是我哥把我護在身後，惡狠狠的告訴他們，是因為他們那狗屎『窮養兒窮養女』的想法，才讓我這麼大一個姑娘，連飯都吃不飽，才會被人一碗泡面就哄騙，他們根本沒立場罵我。

可我爸媽怎麼會認這樣的罪名，他們說誰家女孩子因為吃不飽飯就跟男人睡？

罵我骨子裡就是賤，還不如當初把我計生掉，免得如今讓他們丟大臉。

他們不準我哥報警抓老光棍，說把他關進去更丟他們的臉。

最後反而賠了人家幾千塊了事之後，又在學校扯著嗓子罵我淫蕩。

那之後，我成了學校的『名人』，我求爸媽給我轉校，但我媽隻睨著我說：

「你就是自作孽不可活，這世上哪有那麼好的事，以為犯了錯換個地方就不用承擔後果了？「我告訴你，你做這件事的時候，就該想到會有什麼後果，如今你既然敢做那樣的事，就該有覺悟承擔這樣的後果！

「不然你還覺得我跟你爸能一輩子給你擦屁股呢！」

我想著，既然他們知道做錯事要承擔後果，那就一定要說到做到才行呢。

5

我在警局門口哭了很久，因為這個點剛好是下午大家吃完晚飯出來消食的時候，所以門口很快圍了一堆人，當大家聽說我父母一個月就給我和我哥一人一百的生活費。

並且這錢還包括各種文具和生活用品的開銷，頓時都氣笑了。

「天哪，這都是些什麼奇葩，生了不養，他們生來幹嘛？」

「就是啊，要養不起，他們別生啊！」

「欸，我瞧著，這姑娘是梁開建家裡的姑娘吧？」

我聞聲往說話那人看去，竟然是我遠房的一個堂姑，嘴挺碎的那種。

我抽泣一聲喚她：「堂姑」

她立即往人群裡擠了擠，然後滿臉的興奮，沒等我再說，就扯著嗓門兒對大家說：

「我知道她，我們是一個村的，還有點親緣關系，他爸媽確實有說過孩子要窮養的話，還給我們炫耀，她家孩子，一個月生活費才一百塊，讓我們也別太嬌慣孩子，說什麼窮人孩子早當家；

「但你們不知道哦，她那個人最會吃穿享受了，說什麼苦了誰都不能苦了自己，嘖嘖……」

堂姑跟我媽不是很對付，主要我媽那個人愛面子，又喜歡炫耀。

所以堂姑說起我媽的壞話，那是滔滔不絕。

路人吃瓜也吃的津津有味，直到班主任提醒說還要做筆錄，堂姑才問我怎麼來了警局。

我就把我餓暈在學校，檢查後發現是低血糖和中重度貧血，教導主任就把我爸媽告了的事說了。

她一聽我爸媽在警局，身後一群看熱鬧的群眾也起哄要給我撐腰，門口保安本攔了一下，但估計也被我的經歷氣到了，加上過來的都是附近認識的，也就沒再阻攔。

堂姑拉著我帶著一群人就進了大廳去：

警局裡我爸耷拉著腦袋，我媽眼眶發紅，瞥了一眼教導主任，委屈開口：

「我算過了，一百塊在學校一個月，綽綽有餘，他們是我的孩子，我還能真委屈了他們不是？老師您這樣說就太過分了。」

教導主任那是誰啊，她媽媽，也就是周恬她姥姥可是學校剛退下的校長，她從來就沒怕過誰。

一直以來都是做自己覺得對的事，我們學生怕她，但同樣的家長也怕她。

如今見我媽那樣，她冷笑一聲：

「確實，按照我們學校的最低標準，早上一碗稀飯，中午一個素菜，晚上一個饅頭，一天五塊錢確實沒問題，但你覺得你女兒一個月本子不用壞兩本，筆不買一支，還是說連衛生用品都不消耗一丁點？

「我看你們這哪裡是養孩子啊，這就是養條狗都不止這點錢吧？我可聽人說了，梁娟媽媽養的狗做次美容都要好幾十呢，虧得你給孩子生活費一人一百塊，也拿得出手！

「你們要是養不起，你們說呀，政府那麼多補貼，這兩個孩子成績都不錯，老師們費點心，同學們捐點款，何至於他們連飯都吃不飽？你們倒好，佔著父母的名額，不做當父母的事，我告你們虐待，那都是輕的！呵……」

教導主任除了學歷高，有後臺，其實最厲害的還是那張嘴，幾句話就把我爸媽說的漲紅了臉。

我爸見我媽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連忙將她擋在身後：

6

「我們給他們提供的條件，比我們那時候好多了，不愁吃穿，有書讀，他們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我爸這個人一直最聽我媽的話，甚至到了盲從的地步，還因此跟爺爺奶奶鬧得很僵。

之後又聽我媽狡辯：

「是啊，我們小時候，連飯都吃不飽，他們比我們好太多了……再說了，錢不夠他們可以給我們提呀，他們不說我們怎麼會知道？還以為他們是想亂花錢……」

我站在門口，一副擔驚受怕的模樣低聲道：「可是媽媽，我說了很多次錢不夠用，但是……」

堂姑見我低頭要哭，把我往她身後一薅，「別怕，讓我跟她說！」

說完她往前兩步指著我媽開口：「可拉倒吧，夠不夠的，你不知道問一下啊，我們這些親戚朋友，哪個沒勸你給倆孩子漲點生活費，可你怎麼說的？

「你說，就算不給他們錢花，他們是你兒女，將來也不能不給你養老？你可是把倆孩子拿捏的很準呢，警察同志，你們不信，我可以再叫幾個親戚來，大家當面對峙！」

堂姑整個人都透著興奮和得意，一副把我媽捶死的模樣。

今天這出，我倒是沒想到會遇到堂姑，不過有她幫忙宣傳，想必我爸媽會更加記憶深刻。

這時旁邊看熱鬧的群眾也幫腔道：

「我們小時候，那是什麼社會，現在是什麼社會？那能一樣嗎？」

「就是，你咋不說跟我們上一輩的去比呢，那能活著就不錯了！」

「可不是嗎……」

眾人七嘴八舌，都是看熱鬧不嫌事大，更有甚者開口道：

「你們要是養不起，說一聲，我讓我們廠裡眾籌一下，給倆孩子吃飽飯還是可以的！」

「這都什麼年代了，還讓人吃不飽飯，看這小姑娘給瘦的，衣服都快掛不住了！」

他們被人群圍著指指點點，句句扎心，剛開始他們還狡辯兩句，但他們說一句，就有人反駁他們很多句。

最終兩人被氣的話都說不出來，我看的好笑，忽然想起上輩子他們在學校罵我，把我差點被猥褻的事鬧的人盡皆知。

我因此在學校被人孤立，霸凌，造黃謠。

初中的時候，周恬還沒到市裡去讀書，有她護著，我日子還算能過。

可高中那會兒，她去了市裡，我留在本校高中部，那是我一生的至暗時刻。

我被霸凌到抑鬱，差點自殺。

去醫院的時候，我爸媽卻說我就是不好好學習成天東想西想，才把自己想成神經病的。

他們逢人就說我矯情，說我裝。

說怎麼就遇到我這麼個不省心的孩子？

在她口中，我處處不如人。

可當別人客套誇我，尤其是誇她教子有方的時候，她又很得意。

以前不知道她為什麼會這樣，但現在知道了，她就喜歡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我和我哥的痛苦之上。

我們的尊嚴和臉面，在她眼裡，一文不值。

她要的不過是被人恭維，被人捧著，滿足她的虛榮心。

而這些，我和我哥都給她提供不了。

所以，既然他們那麼喜歡找存在感，被人關注，如今就讓她好好體驗個夠吧！

7

眾人聲討聲中，我媽受不住躲在我爸身後哭了起來，我爸心疼的不行。

也不知我媽在他耳邊說了什麼，他黑著臉朝我喊了句：

「梁娟娟！你眼裡還有沒有我跟你媽了？你就說，我跟你媽，除了生活費沒給你們太多，還有哪些對不起你們的？

「我們不給你們那麼多錢，主要也還是想培養你們的性格，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你這人怎麼還一點不領情，人不大，心眼子倒是多的很，屁大點事竟然還要鬧到警察局來……」

我爸說著就要上前來拉我，但就是這時候，警察局門口傳來個洪亮的聲音：

「屁的吃的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你小時候，老子讓你吃那些苦了？我跟你媽啥時候不是都緊著你們兄妹幾個，你現在給老子說吃的苦中苦，折騰兩個小娃娃，龜兒子的！」

我回頭就看到我哥帶著爺爺奶奶趕了過來。

我哥看到我的時候，眼中閃過一絲擔憂，我用眼神示意他我沒事，他才松了口氣。

爺爺奶奶看了我兩眼，大概因為我媽的原因，他們對我並不是很親，但奶奶看到我瘦成那樣，還是沒忍住嘆了口氣。

我爸一看我爺爺奶奶來了，臉上的表情頓時跟便秘了一樣，「爸媽，你們怎麼來了？」

「我們再不來，這倆孩子還能有活路嗎？！」

我爺爺劈頭蓋臉就朝我爸媽罵了過去。

堂姑跟著附和，添油加醋給我爺爺說起我的遭遇來：

「就是啊大伯，你都不曉得這孩子有多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