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他躺在旁邊,嗓子都啞了,「老子真以為你想殺了我……演戲也不用這麼用力。」


他嘶了一聲,腮幫子腫了。


你望著掉漆的老舊天花板,慢慢地說:「一開始沒想演戲,我以為你把賀蘭山殺了。」


張文傑聽完,直接坐起來,「你長點心吧,我親眼看著他和女鬼,一個往下壓脖子,一個往上抬下巴,快把你脖子掰成個鈍角了。憑我老大的本事,哪用費這功夫啊,直接拎下來單挑。」


你是在跟張文傑打架的時候發現不對的。


正常人在被憤怒衝昏頭腦的情況下,是不會注意周圍幻境的。


可你和張文傑都注意到,雙胞胎、賀蘭山的 shi 體不見了。


這才有了聲東擊西的臨時戰略。


「你是幹什麼的?」你問。


「消防員啊。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張文傑笑得沒心沒肺。


你豎起了大拇指,聽他問你,笑著說:「程序員。」


張文傑拍拍屁股從地上站起來,遞給你一隻手:「看不出來,頭發挺多啊。」


空蕩蕩的醫院走廊裡,隻有你們兩個,其他的小伙伴都消失不見了,當務之急是找他們匯合。


「我們從什麼時候走散的?」張文傑環顧四周,體重秤還在那裡。


你們需要找到一個節點,像當初在二重幻境裡的女廁所。


「稱體重前後?」你說完,又搖了搖頭,「來到第三層之後,我一直感覺身體不對勁。你再說說上扶梯之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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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文傑開始回憶:「我和雙胞胎搜了半個樓層,在登記室遇到了女鬼。」


「我也遇到女鬼了。」你皺起眉頭。


張文傑說:「也許它能分身呢,後來擺脫她之後,咱們在二樓扶梯口匯合了。你們帶著 13 號那個膽小鬼,我嚇唬了兩句,他就蹿上 3 樓了,比耗子還快,得虧雙胞胎身手好,給他拽住了。」


事已至此,你已經聽出了不對。


一個隱藏的想法呼之欲出。


「我在二樓的時候,看見你親手給了 13 號一拳,而且,他是跟著雙胞胎屁股後面上去的。」


張文傑眨眨眼,「你開玩笑嗎?13 號那小體格,我怕一拳頭下去給他送走。」


……


你深吸一口氣,「我一直覺得你在 2 樓的狀態不對。有些……過於衝動……現在我明白了。」


「你明白啥了?」


「你可以這麼理解,當我們踏上 2 樓的那一刻,幻境將我們一分為二。我、賀蘭山、13 號處於一個幻境,你和雙胞胎處於一個幻境。為了不讓我們察覺,它按照原樣,為我們復刻了缺失的隊友。也就是說說,在你的幻境中,所見到的我、賀蘭山和 13 號,是復刻出來的;而我看到的雙胞胎和你,也是假的。」


「直到我們踏上通往 3 樓的扶梯……幻境重新進行了排列組合。這一次,你和我分到了一起。其他的隊友都是復刻。我想短信也是想提醒我們這一點。」


張文傑的臉色瞬間變得十分難看,「你是說……每次通過扶梯,它就像洗牌一樣,給我們隨機分組?老子還要分辨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沒錯。」


張文傑深深吐了口氣,「媽的,別等老子出去。」


想明白了這些,你笑著拍拍張文傑,「哥,別暴躁,至少我們不是毫無頭緒。賀蘭山應該也發現問題了,隊友們大概率安全。」


「現在怎麼辦?後面那麼多樓層,我們至今連故事線都沒摸清楚。」


「先在 3 樓轉轉吧,體檢中心應該有不少信息。」你說著,打開手機探照燈,照亮前方的環境。禮儀小姐人形立牌豎在門口,白光打在她臉上,微笑莫名瘆人。


張文傑徑直走過去,啪,將人形立牌扣在地上,「我害怕。」


你「……」


進門,空蕩蕩的接待室桌上放了一本老舊的登記冊。


張文傑好奇打開,借著燈光掃了眼,突然抬頭盯住你,「你在上面。」


你伸頭一看,「陳江,男,24 歲,體檢項目:入職體檢。所屬公司:恆星。」


「恆星在哪?」張文傑問你,「我怎麼從來沒聽過。」


你皺起眉頭,「也許是重名,我壓根沒來過這家醫院,也不知道恆星。」


張文傑又翻了一頁,指著你一寸照片:「那這又怎麼說?」


的確是你的一寸照片,很久之前照的,可你的上班地點距離這裡足足 4 公裡,根本不可能有交集,而且,你今年 27 歲。


張文傑又翻了一頁,怪叫一聲:「老大也在上面。」


「賀蘭山,男,24 歲,體檢項目:入職體檢。所屬公司:恆星。」


張文傑低著頭,開始往後翻,「快,是不是我也在上面?咱們仨開公司了?哈哈哈。」


然而他並沒有在上面翻到自己的名字。


與此同時,你翻開了另一本登記冊。


「徐濤,男,25 歲,體檢項目……」


你認出了一寸照片上的面孔,是 13 號。


後面信息模糊了,但在緊急聯系人那一欄,有個電話號碼,所屬人叫楊瀾芳。


你這才意識到,這是家庭體檢套餐,13 號早就結婚了,那個叫楊瀾芳的女人是他妻子。


又翻了一頁,你頓住手。


一寸照片上的女人面容秀麗,笑得很甜。


張文傑湊過來一看,「有點面熟啊。」


你盯著他身後,慢吞吞說,「她……現在正貼在玻璃門上看我們……」


張文傑順著你的目光,扭頭看去,在對上咧嘴女鬼目光那一刻,發出殺豬般的慘叫,「啊啊啊啊啊……」


下一刻你倆飛快地撞開小門,跑向更深處。


你們最終停在一部直梯前,張文傑扶著膝蓋彎腰大喘,


「我知道她想幹什麼了,她想讓我們把 13 號送給她。這混蛋肯定幹了對不起人姑娘的事!人家想讓他償命呢!」


「去四樓吧,終極悖論應該在 13 號身上。」


你和張文傑走進了直梯,你瞥了他一眼,「牽個手。」


張文傑驚悚地後退一步,「你想幹嗎?我有女朋友……」


額頭的青筋跳了跳,「手拉手是我唯一能想到避免走散的方法……雖然不一定管用,聊勝於無。」


張文傑不情不願地把手伸過來,「那隻許拉一小會兒……」


你突然後悔剛才沒把他錘得滿地找牙。


滴滴滴……


電梯突然響起警報,你倆同時看向小屏幕,提示超載。


「我們倆人,哪裡超載了?」


你環顧了四周,緩緩將後背靠近一側牆壁,「也許有些東西我們看不見——」


「別說了——」張文傑拔高嗓門,動了動自己的位置,「應該是重力分布不平衡,老電梯經常這樣。」


果然,他挪了位置後警報消失,電梯門開始緩緩閉合。


隨著視野變窄,一張臉突然出現在縫隙裡。


對上你的視線,她緩緩張開滿口尖牙的嘴,嘴角咧到了耳根。


她找到你們了。


「啊啊啊啊啊……」


隨著女鬼將手伸進來,張文傑一腳踹過去。


她的長甲應聲而斷,慘叫聲此起彼伏,有張文傑的,也有女鬼的,甚至還有另一個男人。


你驚覺聲音是從左邊傳來的,後背一涼,猛地回頭,發現 13 號正抱著腦袋縮在角落瘋狂大叫。


賀蘭山像是憑空出現一樣,同你姿勢如出一轍,倚著電梯牆壁,雙胞胎和張文傑的反應類似,拿了一根長棍瘋狂外門外捅。


你與賀蘭山同時出手掐住了對方發脖子。


血管在手心下有力的搏動,你絲毫不敢放松警惕。


「陳江,我們都明白幻境的運作機制了。」賀蘭山開口,「交換情報。」


「終極悖論與 13 號有關。」你說。


「門外是他太太。」賀蘭山補充,「13 號剛才提到了佟江大橋車禍,他太太就死在那場車禍裡。」


話落,門外的撞擊更加劇烈,女鬼似乎極其憤怒,粗嘎的嗓子竟然喊出一連串的「徐濤」。


這一點是你不知道的,其實佟江大橋每年的連環車禍不計其數,自建成以來不止一位玄學大師說那座橋風水不好。


後來證明,是延江的公寓建材出了紕漏,光的反射造成其中一段路視野盲區,災難發生時,正在改建。


「還有要補充的嗎?」你問。


「沒了。」


你點點頭,「好,我在登記冊上發現了你和我的體檢報告。我們同屬一個公司:恆星。我們以前認識嗎?」


賀蘭山沉默了一陣,淺淡的視線落在你的臉上,張了張嘴,最後說道:「不認識。」


「沒情報了。就這些。」


在你們交談的功夫,電梯門終於合攏,紅色的圓圈 3 隨著一聲提示音,變成了 4。


空氣有些滯澀,兩個幻境在這一部小電梯裡實現了融合。


在弄清幻境的分配機制後,大家對伙伴都充滿了戒備。


你與賀蘭山同時收手,把矛頭對準了躲在角落裡的 13 號。


他從進醫院就不在狀態,此刻一抬眼看向敞開的電梯門,人直接癱軟在地上,「停……停-間。」


你們紛紛看向電梯外,四樓員工直梯竟然開在停-間裡。


你與賀蘭山一邊一個,拖起 13 號走出去。


氣溫有點低,冷氣櫃大敞,四方的臺子擺了一排,幾乎每個上面都躺了人。


不出所料,你們在最裡面找到了 13 號的妻子:楊瀾芳。


她肚子高高鼓起,臉色蒼白,雙目緊闔,發絲像海藻一般纏在脖子上,這才是女鬼的本體。


空氣越發黏滯,隱隱傳來水聲。


張文傑揪住 13 號的領子,「把真相說出來,不然就把你丟去喂老婆。」


13 號徹底崩潰了,他哭道:「我什麼都沒做……汽車衝破圍欄,掉江裡了……車窗開著,我……我趁水湧入前爬出來的。她在副駕,肚子太大,解不開安全帶……我害怕啊……我想找人來救的!」


張文傑臉色倏地陰沉下來,提起 13 號,將他臉摁在楊瀾芳臉上,「那麼你來說說,她脖子是怎麼折斷的?」


經張文傑已提醒,眾人發現了不對。


楊瀾芳的脖子呈現出不正常的扭曲。


你拿起旁邊的報告,翻到楊瀾芳那一頁,心情沉重道:「頸骨折斷了,不是溺死。」


13 號雙手合十,對著你們連連告饒:「求求你們放過我吧!我太害怕,就輕輕蹬了一腳……我不知道那是她的頭啊,我不知道啊……」


你的心一沉。


萬萬沒想到,13 號不但拋妻棄子,還是踩著楊瀾芳的頭逃出來的。


你渾身發冷,陷入兩難。


楊瀾芳的心願是把 13 號留在這個幻境,以命相抵。


而終極悖論顯而易見:「任何恩怨不該凌駕於法律之上。」


如果二重幻境,它在有意識地為世界樹立道德標尺,那麼這個幻境,它想建立自己的法律標尺。


可是這句話,你遲遲說不出口。


張文傑再也忍不住了,迎面給了 13 號一拳,「我們要保他嗎?為了破除幻境,要保住這個雜碎?我呸!」


眾人都沉默了。


記錄單缺了一個角,你無意中掃到,突然頓住,慢慢揭開第二頁。


「張文傑,男,26 歲,職業:消防員。死亡原因:溺水。死亡地點:佟江大橋。」


呼吸停止,你放輕了動作,站在眾人背後,揭開第三頁。


「徐濤,男,28 歲,職業:職員。死亡原因:溺水。死亡地點:佟江大橋。」13 號。


「楊怡和,女,18 歲,職業:學生。死亡原因:溺水。死亡地點:佟江大橋。」18 號。


「楊怡美,女,18 歲,職業:學生。死亡原因:溺水。死亡地點:佟江大橋。」17 號。


「楊疆,男,54 歲,職業:農民。死亡原因:溺水。死亡地點:佟江大橋。」照片裡,是二重幻境中,那個跪在地上的父親。


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佟江大橋連環車禍。


一個獨立於幻境之外,現實中早已發生過的事情。


你忍著顫抖的手,慢慢翻開了最後一頁,目光死死盯住最後一個名字。


「賀蘭山,男,27 歲,職業:-。死亡原因:溺水。死亡地點:佟江大橋。」


右下角,有一個認領人籤字:陳江。


?


你認出了自己的字跡,江字最後一筆會劃出一個長長的拖尾。


也許是幻境的惡作劇。


你翻遍了所有的死亡記錄,發現他們都在上面,唯獨漏了你。


你抬眼,盯住了賀蘭山的側臉,那一刻,你腦海中閃過無數可能。


似乎感受到你的目光,他微微側過頭,淺淡的瞳色在黑暗中發出幽幽光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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