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為了這破事兒把我叫回來的。」
頂著陸父瞪過來的目光。
陸聿嘲笑般挑明了真相,撕開遮羞布。
「這是最後一次,我會和她說清楚,別再纏著我。」
晚上還是去赴約,打算徹底和齊鴛說清楚。
「那你之前在生日會上和她說了啥?」
陸聿回憶一下。
「介紹了幾個長得好的給她認識。」
「……」
難怪當時的齊鴛笑得那般開心。
還以為是陸聿甜言蜜語哄得她高興。
沒想到是更猛烈的糖衣炮彈。
「那她怎麼還吊在你身上?」
「介紹的那幾個都沒什麼錢。」
17
他沒帶貓貓抱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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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隻得飄著尾隨他。
「怎麼不帶抱枕?」
他笑道:
「怕她以為是送給她的。」
精彩,考慮得還挺周到的。
「林桉。」
進店前,他腳步一停。
「嗯?」
「如果我不找女友,你不去投胎會覺得難受嗎?」
「不會啊,做鬼不用疲勞,不用 996,想睡就睡,挺好的。」
陸聿松了口氣,如釋重負地點頭。
又是齊鴛在等著。
她這次的神情比之前倒是焦急些許。
「我們什麼時候結婚。」
我和陸聿皆是一愣。
陸聿暗自咬牙,用僅有我們二人能夠聽見的音量問:「她是否清醒?」
我擺爛式地望望天。
反正白無常的要求又沒有時限,我也趕不上在百人內完成要求,那第一百零一和第一萬個有什麼區別。
其實還是有的,第一萬個躺得比第一百零一個躺得舒服。
隻要陸聿不願意,那陪他找一輩子也不算違規。
「齊小姐,我多次表示過了,我對你並沒有任何意思,為了避免我們兩家的父母誤會,還是不要再來往比較好。」
齊鴛不悅。
「我究竟哪裡不值得陸先生喜歡,我想知道個清楚。」
「不是這個問題,喜歡不喜歡的,有時候甚至不是本人可以決定的事情。」
陸聿朝我望過來,眼神堅定。
「有些人不管變成什麼樣,我都會愛她。」
「哪怕她變成一個死人嗎?」
齊鴛的嗓音和問題都尖銳無比。
我腦子嗡嗡響,怎麼會突然出現這個問題。
陸聿聽到後反而若無其事地輕笑。
「是啊,誰規定了愛人死後,活著的一方就必須走出去的?」
他微笑地看著我這個飄蕩無依的靈魂。
「我就是願意清醒地沉溺其中。」
齊鴛不理解地擰著眉頭。
良久後,她自嘲地笑笑,紅了一雙眼睛:
「難道我連個死人都比不過嗎?」
陸聿見她鑽牛角尖,抿了抿嘴,輕聲細語安慰著:
「這不是誰比得過誰的問題,而是我心裡已經有人,她會一直在。若是要強行違背自己的意願,與你在一起,既對不起她,又辜負了你。」
齊鴛輕笑幾聲,笑了。
「聽你這樣說,我忽然松了口氣。」
「還有點羨慕她。」
齊鴛內裡氣傲,走得幹脆,再不回頭。
她撂下話說,要過得比誰都好,活得要讓別人羨慕。
她才不要羨慕別人。
其實她那個幾十萬的家庭年收入,就挺讓人眼熱的。
18
陸聿開始照常去工作室上班。
我看著他的背影,筆挺的黑色毛呢長外套裡眨眼間成了淺咖,腳上是一雙休闲鞋子,而非古板的商務皮鞋。
我驚訝地多眨幾次眼。
一切復原就在瞬間。
可我是從認識他以來,從沒見過他穿那套衣服。
陸聿每天拎著一個大帆布包。
裡面裝著我。
到了辦公室把我取出來抱在懷裡。
也隻有趁著他開會,我才會出來到處晃悠。
工作室裡越傳越離譜。
連我是他死去愛人的轉世這種流言都編出來了。
搞設計的果然想象力豐富。
從熟悉的窗邊俯視,街角邊的花束已經空了,光禿禿的隻剩下水泥地。
不過小哥倒是還在。
他頗為熟識地向我打了個招呼。
「喲。」
「你怎麼還在這兒?」
小哥又撥了撥自己的劉海。
「我也不清楚啊,我隻能在這塊兒轉悠,去不了多遠的地方。」
大約是地縛靈。
我:「你知道你怎麼死的嗎?」
「知道啊,開車,雨天,路上滑。我打方向盤避開一邊的人群,然後撞到了另一側不知道什麼人。」
我想起那瓶被擺在桌上的白色花束。
心底一寒,不敢再想。
要真是我的話倒是挺巧,死在陸聿工作室樓下的路口。
我把自己的想法跟陸聿一說。
他臉上復又重現出當初那般灰敗的顏色。
拍了拍我的貓身。
「別多想。」
「好。」
死都死了,也不是故意被害,我倒是並不糾結於真相。
陸聿許久後方才開口問:「你真不想投胎?」
我從抱枕裡出來,掀開他燒下來的麻辣裡脊的紙盒。
「不想。」
「不覺得有什麼執念難了卻?」
我腦袋空空,壓根連自己的執念是什麼都搞不清,茫然地衝他搖搖頭。
陸聿眉頭舒展開,肩膀也松垮下來。
19
好日子沒過多久,債主上了門。
白無常大半夜趁陸聿熟睡,鑽進家裡,把我從他懷裡的抱枕上揪出來。
「項目半點不做,任務一分不幹是吧。」
「我是白無常, 不是月老。」
我眨巴眨巴眼睛。
「誰說的,你們地府的任務就挺月老的, 再說咱們也沒籤勞動合同。」
「你信不信我把你打得魂飛魄散。」
「下輩子不當人就行。」
白無常目光幽幽,低聲威脅:
「你不怕我即刻把你扔進去投胎。」
「那不能,我們優秀的東亞大區進去還是要排隊的。」
他氣得把舌頭吐得老長, 隻不過我看慣他這張臉了。
腦子一抽上去扯了一把。
他不痛,卻還是下意識叫了一聲。
陸聿悠悠轉醒,揉了揉雜亂的頭發,他兩眼無神地看了一眼白無常, 出於禮節性地點點頭。
「喲, 晚上好。」
我質疑:「你們認識?」
白無常嫌棄地從我手裡奪回舌頭, 卷了卷放回嘴巴裡。
「你們倆一個賽一個不給我做項目。」
他紅了一雙眼睛,血淚滴滴答答地往下淌。
這是演上了還是委屈上了。
大半夜索命鬼跑到床頭哭這種事情。
挺刺激的。
「項目?他也有什麼項目要做?」
白無常鐵鏈的鉤子都放出來,要往我脖子上甩。
我知道是雷聲大雨點小。
把脖子往前遞了遞。
他嘖了一聲:「我就說,破閻王改什麼制度, 小黑那貨還傻傻跟著附和。」
「細說。」
白無常剜了我一眼,血淚被他抹得跟花貓似的。
「老齡化, 以後死的人越來越多。我們正招點死得早怨氣小的年輕人入編。」
「那不是挺多的?」
「你確定?你要不去早高峰的地鐵上看看他們的怨氣?」
「大可不必,我可能也上過班。」
陸聿迷迷糊糊地在一邊坐著。
最近加班挺狠, 他又要睡過去。
我不忍心問, 便揪著白無常一隻羊薅毛。
「他到底是什麼項目?」
白無常又從白色布袋裡掏啊掏。
從那個永遠不會少紙的文件夾裡撕下一頁遞給我。
「看不懂。」
「你失憶失的字都不識了嗎?!」
他發瘋把紙揉成一團。
「他主要督促你盡快完成任務去投胎。」
「那你還告訴我?」
白無常把紙復又展開。
指著下面那行空白的欄目。
「他也沒籤字。」
陸聿閉著眼, 似有所感地笑了一聲。
白無常可憐巴巴地又開始擦眼淚。
嘴裡念叨著:「什麼人權,我鬼權都沒了。」
好家伙, 看來我和陸聿還是他的前兩單。
我幹巴巴地安慰:「你第一次做這個,也挺不容易, 有什麼辦法補救嗎?」
他把文件塞到我和陸聿面前。
「你們籤個字?」
我倆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
他不高興地坐到床邊。
「那你倆就要這樣一輩子分不開了。」
20
白無常氣得連記憶都不肯還給我。
遁地就跑了。
我也無所謂。
反正拿回記憶也隻能站在一邊幹看著。
無知有時候是一種幸福。
陸家二老聽說齊鴛幹脆離場。
忙著給自家兒子搜羅新的對象。
陸聿連夜扛著火車站跑的。
甚至去看完新租場地都沒回來,遠程視頻安排助理處理搬家的事務。
我一臉乖巧地蹲在紙箱上看他們忙活。
今天是最後一天,這邊就要打理幹淨,作為新的工作室投入使用。
隱約感覺今天好像是什麼重要日子。
但是忘了。
晚上陸聿依舊在這裡加班到挺晚。
我坐在沙發上用自動連播刷視頻。
零點將至。
工作室的門鈴響起。
陸聿拎進來一個透明盒子。
裝飾精美的蛋糕被他放到桌上。
「對了, 林桉,有一件重要的事。」
角落裡有一個一天都未曾打開過的紙箱。
他用小刀劃開封口。
我看見各式各樣的毛絨玩偶裝在裡面。
「這是……」
房間裡響起的鍾聲宣告零點的來臨。
整潔的落地窗外灑滿絢爛的焰火。
陸聿整個人被那股溫暖包圍。
他鄭重地掏出一枚戒指。
挑了一隻粉色豬豬。
把指環從商標處卡死。
單膝跪地,把那隻粉色的豬遞到我的面前。
「我想說的有很多。」
「首先,歡迎回來。其次,生日快樂。最後,你覺得我怎麼樣?」
原來當時他口中的「她」是我。
這一切都不是我的錯覺。
我鑽進那隻豬裡, 感受他手掌的溫度。
他輕輕把我抱進懷裡。
伴隨著熾熱如焰火的溫度,擂鼓般的心跳聲在我耳邊回響。
「你又笨、又聰明。」
「那麼多玩偶居然挑隻粉色的豬。」
「你不喜歡?」
「喜歡。」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
喧囂的煙花聲裡。
夾雜著啜泣與哽咽。
21
「記得給好評!」
白無常從我手裡抽走保密協議。
為了掩蓋自己工作上的失誤, 他在陸聿的建議下搞了這波操作。
陸聿額外籤了一份死後不予以接收的合同。
他挺高興地搖了搖我的豬蹄。
「百年後就是一對孤魂野鬼。」
「兩個人有什麼孤不孤的。」
白無常嫌棄地挎著張臉, 捏了捏鼻子。
項目合同未能完成的緣故。
白無常還是不能把記憶還給我,以免被下面審查人發現他擅用職權。
不過他卡了個 bug。
解了陸聿的口頭禁制。
反正兩邊的合同都沒提到這條。
陸聿都沒籤字, 語言限制條款不奏效。
因此過去的我和事由他與我說,七零八落的,我隻能像拼拼圖般去復原。
時不時我會回父母家裡看看,陸聿跟著, 也暗示過我還存在的事實。
可惜他們隻以為陸聿是太傷心。
幾次後, 陸聿也不再提。
我不免有些難過。
居然被忽悠接下了如此荒謬的任務。
「(有」倒也不壞。
壁龛也沒用了,那小泥人被放在陸聿的辦公桌上當了擺件。
「這本來就是你做的。」
「看來當年的我頗有女娲的風範。」
陸聿聽笑了,自己也捏了一個擺旁邊。
什麼都要成雙成對才好。
如此想來。
當初他家裡的東西, 倒是真的每樣備了兩份。
聽說齊鴛也找了個符合她口味的,婚期也是安排上了。
這邊收到了她發來的請柬。
裡面的話語一如既往的傲氣。
有意思的是,她發來了兩封。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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