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成了逃難的女學生,正好遇上日寇敵機轟炸。
旁邊的人提醒我危險,我卻回過頭,一臉認真地問:「這裡招不招女飛行員?」
1
我睜開眼,一個齊耳短發的女生正扭頭看我。
「你也是逃難來的學生?聯大就在前面。」
聯大?
遠處的茅草土牆下,穿著青布衫的學生們談笑風生。
這裡難道就是……西南聯大?
剛想開口,廣播裡突然響起刺耳的防空警報。
女學生頓時臉色大變,拉起我的手急忙往旁邊的土坑裡跑去,「是日本人的轟炸機!快點臥倒!」
幾秒過後,天邊赫然出現了幾架黑色的戰機。
劇烈的爆炸聲中,機頭射出一排排子彈擊落無數磚石,激起一陣恐懼尖叫。
我趴在土坑裡,仰頭盯著那幾架黑色戰機出神。
女學生拽著我的袖子,著急地提醒,「快趴下!這樣太危險了!」
我卻回過頭,一臉認真,「同學,這裡招不招飛行員?」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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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前身在執行救援任務時墜機,醒來就穿到了這裡。
聯大的空中學員我早就有所耳聞。
轟炸結束,我們一身泥濘地從土坑裡爬出來。
女學生叫何子清,是美院的學生。
這次上街採風繪制抗日宣傳畫,沒想到和我一起遇到了日寇轟炸。
何子清告訴我,聯大最近的確在招收飛行學員,但是錄取率隻有百分之一。
她帶我辦理了入學手續,我成了聯大外語系的一員。
聯大的師生來自全國各地,有的徒步幾個月來到這裡,有的從戰區逃難而來,入學還算容易。
她帶我在宿舍安頓好後,又給了我一張聯大空中學員宣傳單。
「傅同學,如果你想報名,去找這個叫周北光的,他負責聯大學生的報名申請。」
我謝過了何子清,拿著宣傳單往外走。
終於在一排茅草房裡,找到了寫著「周北光」名字的寢室。
敲門後,有人在門後開口:「是來報名的兄弟嗎?別客氣,快進來坐……」
木頭板門吱呀一聲,穿著白背心的男生開了門。
他看到我後猛然一驚,差點把門砸我臉上,結巴著問:「同……同學你找哪個?」
我面無表情地抬頭望著他,「我來報名。」
「什麼?」
他下意識皺起眉,以為我在開玩笑。
「同學,空中學員要求十分嚴格,目前隻有男生能通過,這不是什麼小事。」
我盯著他的臉,一字一句重復。
「我考慮過,確定報名。」
看他猶豫的樣子,幹脆把話說開了。
「你先把我名字寫上,我保證,出了什麼事我自己承擔。」
周北光半信半疑地讓我籤了名。
見到我寫「外語系」的時候,終於繃不住了:
「傅同學,我們這是正規選拔,不是什麼亂七八糟的體驗課,你真想好了?」
我看他一眼,「怎麼,你搞歧視?」
「不不不我哪敢啊!」
他十分委屈,開始瘋狂解釋:
「你一個白白淨淨的女學生,看著連雞都不會殺,這要和大老爺們兒比賽考核,誰聽了都不相信!」
抱歉,你可能還不知道我殺過人。
一槍爆頭恐怖分子的那種。
2
回到宿舍,何子清正端著臉盆,接住天花板掉下來的泥渣。
聯大的校舍房屋,雖然由梁思成林徽因夫婦擔任工程顧問,但經費不足,基本上都是摳摳搜搜造出來的。
「斯薇你回來了,怎麼樣,還順利嗎?」
我遞給她一塊米糕,自己也塞了一塊在嘴裡,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
「還行,就是那個周北光總覺得我在鬧著玩。」
「其實吧,我也有點不相信。」
她捧著米糕小聲說了一句,「你說你是讀外語的,怎麼想著去開飛機?這跨度也太大了!」
我試圖強行聯系:「誰讓我第一天來就遇到轟炸呢?」
於是她嚴肅起來,開始掰著手指給我講:「考核真的很嚴,首先視力要好,而且很多人因為沙眼不能過關。」
「沙眼?」我好奇起來。
「我聽說喝茶的時候,用茶房給的擦臉毛巾很容易染上,就算點了眼藥水,也會反復感染。」
除了視力,血壓和體重也很關鍵。
學員測試中更重要的一關,何子清不知道。
到了第二天,我換上褲裝,早早來到操場。
踏入場地的那一刻,所有人——準確地說是所有男生,齊刷刷朝我看來,都是仿佛見鬼一樣的表情。
周北光站在最前面,見怪不怪地和我打招呼。
「這位是外語系的傅斯薇同學,今天也來參加選拔考核。」
我朝他點頭示意,默默站到隊伍最後。
不得不說男生嗓門還真是大,說個悄悄話我隔著二裡地都聽得一清二楚:
「這外語系的女生來這裡幹嗎?」
「難道是和男友賭氣?要鬧分手也不是這麼玩啊!」
「救國大事怎麼能兒戲,太胡鬧了!」
我抱著胳膊,並不想理會那些闲言碎語。
直到頭頂籠罩了一片陰影,一抬頭發現是個大高個,他正居高臨下盯著我。
「同學,洋文要是沒學完,就別來這裡湊熱鬧了,這是要死人的。」
我仰起臉,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兄弟你可能不知道,我已經差不多死過一次了。
哦對了,還正好是在飛機上死的。
周北光看不過去,走來勸他,「江同學,傅同學在報名的時候已經表達了自己的態度,她不是胡鬧。」
大高個子這才回到隊伍裡,看我的眼神依舊不善。
體檢過程很迅速,我的視力和體能都很優異。
在暗室裡,醫生進行散瞳檢查,我的屈光度等數據也都在正常範圍。
接下來便是最重要的考核:前庭機能檢測。
兩個巨大的鐵圈被並排固定在地上,中間有轉軸相連。
這時,操場已經圍了一圈看熱鬧的聯大學生,誰都想見證第一支聯大空中學員隊伍的誕生:
「全員學生?這也太厲害了。」
「據說參選的大多都是體育生,要不就是從小習武的,有幾分底子。」
「等下,我沒看錯吧?最後是個女學生?」
何子清帶著美院的同學也來圍觀,看到測試用具後,她一臉緊張地望著我。
我衝她笑了笑,隨後跟著隊伍走上前。
周北光是第一個參加前庭機能測試的。
這項測試,是為了確認人的定向和平衡能力。
如果機能敏感,容易暈機;機能過低,容易出現錯覺,對於飛行員都是致命打擊。
周北光深吸一口氣,鑽進一人多高的鐵圈中。
他的四肢都被死死固定後,鐵圈外環開始飛快地原地旋轉起來,人也跟著三百六十度旋轉。
等到一定時間,旋轉立刻停止。
參與者需要走出鐵圈,沿著地面的直線走出一段距離。
周北光出來時,面色已經發白,卻還是堅持搖晃著走出了大部分直線。
緊接著是後面的參與者。
大高個居然表現得還不錯:雖然剛出來時也在幹嘔,但立刻調整過來,走了不短的距離。
大部分男生幾乎是從鐵圈中摔著出來,有的甚至來不及跑到一邊就先吐了滿地,十分狼狽。
最後,場上隻剩下了我一個人。
選拔的教官一直記錄沒有吭聲,在看到我後,他下意識低頭確認了身份信息。
「外語系的傅斯薇同學,你可以開始了。」
我微微一點頭,朝他示意。
隨後輕車熟路地鑽進鐵圈,睜著眼看四肢被綁在固定位置上。
教官正打算喊開始,我突然叫住他。
「我要申請加十圈。」
周圍頓時一片哗然。
周北光正好在旁邊,他還沒恢復過來,邊扶著牆不可置信地看著我,「你瘋了?」
我笑了笑,再次扭頭和教官重復,語氣十分平靜。
「我確認申請加十圈。」
教官盯著我半晌,最後還是松了口。
「申請批準,醫生全部就位。」
鐵圈開始緩緩轉動,眼前的畫面開始模糊。
耳邊刮過不斷的風聲,似乎回到了當初飛行訓練的日子。
鐵圈的旋轉開始加速,血液從腳底竄到頭頂後又流竄全身,我隻覺得熟悉而暢快。
公海之上的數年,我也是如此盤旋而上,劍指蒼穹。
鐵圈旋轉的速度慢了下來,最終停止。
在無數寂靜的凝視中,我一身輕松地跳下鐵圈,邁著輕盈穩健的步子,不偏不倚地走完了直線全程。
這和之前的訓練比起來,隻能算是開胃小菜。
走到終點後,我回過頭對著不可置信的眾人笑了笑。
「怎麼,女飛行員這個詞,聽上去很奇怪嗎?」
短暫的沉默過後,如暴風雨般的掌聲猛然響起。
有的女同學甚至忍不住尖叫起來。
人群中,教官從座位上緩緩站起,難掩激動地徑直走向我,「右手伸出,保持自然狀態。」
他託住我的手腕,隨即立刻松手,我的手臂飛速地自然垂下。
這也是測試中的一項:
能立刻自然垂下,說明手腕控制飛行搖杆的靈敏度絕對達標。
畢竟大多數人的自然反應,都是手臂會短暫懸停。
教官此時語氣都開始顫抖起來:「傅同學,我要宣布,你是第一位通過考核的學生!」
測試結束,周北光和我並肩往回走,眼裡是藏不住的驚訝。
「你還真是深藏不露,居然能在這麼多男生裡面拔得頭籌!」
他也通過了選拔,之後我們就算是聯大空中學員隊友了。
我也衝他笑了笑,「等到有一天你不把我當女生看待,那才是我應該高興的時候。」
「當初小看了你,誰知道……」
刺耳的警報聲開始嘯叫,我們不約而同抬起頭。
此時,血紅殘陽鋪滿天際。
幾架黑色戰機從雲中呼嘯而來,像是循著血腥味爭先恐後前來獵食。
周北光低聲罵了一句髒話,「去找掩體!」
我冷冷望著天上的戰機,卻一動不動。
「別管我,你先走。」
他臉色一變,幾乎是兇狠地拽著我:「傅斯薇你別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
爆炸聲越來越近,我飛快開口:「要親眼觀察日寇戰機的性能,必須到高處去。」
隨後不顧阻攔掙脫他的手,直接往敵機的方向跑去。
這不是莽撞,我的確估算過距離:
在聯大校門外五十米左右有一座帶掩體的小山包,人煙稀少,隻要在敵機俯衝前掐好時間跳進掩體,基本上不會有事。
防空警報嘶吼著,我逆著人流衝出校門,用最快的速度往目的地衝刺跑去。
臥倒後抬頭,黑色的戰機即將掠過校園。
我盯著它們的行動路徑,每一個細微的操作都看在眼裡。
日寇採用的是隼式戰鬥機,出了名的機動性能高,最擅長進行轉圈模式的格鬥,一旦被纏上,就像毒蛇一樣難以擺脫。
黑色的戰機還有一定距離擦過這座小山包時,我幾個後撤,飛快地躍入了掩體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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