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奶奶看得激動萬分：「太好了，我乖孫馬上就能好起來！」

不一會兒，我爸的背後遍布血痕，他整個人被抽得眼角都擠出了幾滴淚。

「大師，時間到了沒啊……」

「還剩十分鍾，你堅持下。」

半小時後，那位大師又燒了一堆符紙在杯子裡，隨後往裡頭加了一堆蜈蚣幹蠍子幹，甚至還有一塊人中黃。

「把這杯水罐進小孩的嘴裡，他立馬就能醒過來。」

蠍子蜈蚣，全是一堆劇毒的玩意，這位大師簡直是在直播謀殺。

但那碗水灌下去後，林浩還真就有了反應。

他先是劇烈咳嗽。

緊接著，竟然緩緩睜開了眼。

奶奶扯著嗓子大喊：「我說什麼來著，隻要把大師請來，就一定有用的！」

我無奈地搖搖頭。

這怕隻是劇烈刺激下的回光返照。

我奶奶一個勁地摟著林浩說：「乖孫，我們沒事了，沒事了！快謝謝大師吧。」

可是林浩隻睜開了眼睛看了眼我爸媽後，再次重重地朝身後的床榻上摔了過去。

這一次，他沒合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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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間裡立即傳來我媽撕心裂肺的哭喊聲：「浩浩，浩浩你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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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著，直播間就被封了。

雖然沒看到最後結果，但我心裡清楚，林浩十有八九是沒了。

他是被最疼愛自己的奶奶，活生生折騰死的。

周圍同事們見了，紛紛搖頭嘆息。

「好端端的一個孩子，居然被自己的親奶奶折騰死了，說出去都讓人唏噓。」

但我心裡沒有什麼感覺。

畢竟該提醒的我全都提醒過了。

如今他們落得這種下場，都是自己作的。

我沒想到的是，當天下午，我媽竟然帶著林浩的屍體來到了醫院。

「蘇蘇，你是醫生，你可一定要救救你弟弟啊！」

看著她哭鬧的模樣，我驚得一時間沒敢認。

我媽原本長相秀麗，愛幹淨愛打扮。

可她現在卻成了一個渾身髒兮兮，蓬頭垢臉的女人。

醫院的人見了，都嚇得往四周圍跑開。

因為林浩身子早就硬了。

渾身上下遍布屍斑，發出惡臭。

我走上前，想扶起她。

「媽，林浩已經死了，你還是節哀吧。」

誰知道聽了這話，我媽就像瘋了一樣。

「不！你騙我！」

「浩浩沒有死，他隻是睡著了，你奶說了，他很快就會醒過來的。」

「蘇蘇，你快去找你們醫院最好的醫生來救救他。」

屍體都發臭了，哪裡還救得回來？

可我媽不知道哪裡來的一股力氣，死死地攥著我的手腕，疼得我倒吸一口冷氣。

我媽哭得痛徹心扉。

「什麼狗屁神醫，全都是騙錢的騙子！」

「你奶奶什麼都不懂，是她耽誤了浩浩治療！」

「我早就說了，要把浩浩送到醫院來，他們就是不聽，為什麼他們不聽！」

其實，我媽什麼都懂。

她知道奶奶的昏庸無知，也知道爸爸蠻橫不講理，隻是，她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去反抗。

「為什麼，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媽，你想知道嗎？我來告訴你吧。」

「因為，在我爸第一次動手打你的時候，我抄起菜刀護在你面前。可你卻哭著求我把刀放下，還罵我不懂得體諒爸爸。」

「奶奶冤枉你偷東西，我力理據爭，卻被你責罵不尊敬奶奶。」

「你也知道那些民間偏方屁用沒有對不對？可為什麼你從來不聲援我，甚至還要幫著他們一起數落我？」

「是你的軟弱，讓他們一步一步踐踏你的底線。」

「媽媽，事到如今，你怎麼能全怪他們呢？林浩的死，你也脫不了幹系！」

我每說一句，我媽的臉色就難看一分。

她總是以為，自己很大度，很溫柔，是別人口中好女人的標杆。

殊不知，這樣無用的名頭不僅害了她自己一生，還害了自己的兒女。

最終，是警方出面，勸我媽把林浩的屍體帶回去。

畢竟人已經死了。

該火化就火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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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這種事，我也不好全然不管。

於是跟科室請了半天假後，便勸著我媽把林浩的遺體送回家。

誰知道剛走到家門口，奶奶紅著眼，看到我就像看到了仇人一樣。

她伸出手哆哆嗦嗦地指著我：「林蘇，你這個喪門星還回來幹什麼？」

說著，她居然一屁股蹲在家門口嗷嗷地哭了起來。

「你弟弟現在屍骨未寒，你卻活得好好的。都是你搶走了你弟弟的福運，你會遭雷劈的，你怎麼還不去死啊！」

在她這大嘴巴嚷嚷下，越來越多的人圍了過來。

見狀，奶奶講得更起勁了。

她指著我說：「你們看看，這就是我那個好孫女。她親弟弟生病了，要請大師看病，結果呢她一分錢都不肯掏。」

「要是早點出錢，我孫子早就好了……」

有些人不明白其中內情，居然也跟著奶奶來指責我。

「小小年紀怎麼能這麼惡毒呢。」

「我要是生了這種女兒，寧可把她掐死。」

我氣到不行，剛想開口，卻聽到一個硬朗的女聲從樓梯拐角處傳來。

「你個老不死的東西，自己害死了孫子，還敢賴到別人身上。」

「你就不怕遭報應嗎？」

奶奶氣得立馬站起來，卻發現來的人是我們物業管理處的大媽劉嬸。

她頓時就蔫吧了。

「你別胡說八道，我疼乖孫還來不及，怎麼會害他！」

因為奶奶愛收集蛇蟲鼠蟻，劉嬸沒少和她打交道。

久而久之，劉嬸也清楚我們家的情況。

她特別心疼我。

小時候我被爸爸趕出家門的時候，都是去她家吃飯。

劉嬸三兩步走到我的身邊，握緊我的手說：「別怕，有我在，這死老太婆別想搬弄是非！」

緊接著，她拿出了自己平時宣傳不許亂丟垃圾的大喇叭出來。

「大家都瞧過來啊，可千萬不要被這個老太婆給騙了。」

「她這個老太婆啊，壞得很。平時喜歡聽信什麼偏方秘術，家裡人生病了，不讓別人去醫院，非要用什麼偏方治病。」

「中秋節，她還要往月餅裡包活蝌蚪！」

聽到這話，立馬就有人說了句：「天哪，活蝌蚪？那玩意能吃嗎？」

奶奶不服氣，忙朝後懟：「怎麼不能吃了？活蝌蚪裡營養可豐富了，你們懂不懂養生的！」

這話一出，大家都知道奶奶是個奇葩了。

劉嬸冷哼一聲繼續說：「這就算了，自己孫子得了重病，不送去醫院，非要花高價請神棍過來治病。」

說完，她怒斥奶奶：「原本你孫子在醫院，被醫生建議做手術治療的時候，你要是不鬧，說不定他早就好了。」

「你非要去花八萬八去請什麼民間神醫，結果呢？那位神醫有治好你孫子嗎？」

「上午的直播我們都看了，而且還報了警。」

「你們這是蓄意謀殺，等著警察上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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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氣得要命，想要反駁，卻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

隻得一個勁地跺腳：「你胡扯，根本不是這樣。」

而這時，裡頭的大門打了開來，我爸一瘸一拐地走出來大喝：「吵什麼吵，老子還要睡覺的！」

聽到這話，奶奶愣了一下。

「兒子，你今天不是隻請了上午的假嗎，怎麼現在還在家裡？」

「上禮拜我還聽你說，你要準備升職加薪了。」

聽了這番話，我爸這個媽寶男，頭一回朝奶奶大吼。

「媽，都怪你去請的什麼神棍啊，你知不知道把我們害慘了！」

我爸雙眼布滿了紅血絲，看向我奶奶的眼神兇狠極了。

嚇得奶奶朝後退了幾步。

「升職加薪？」

我爸勃然大怒：「上午那個直播傳到我們領導的那裡了，他們很生氣，說我影響了公司的形象，叫我以後都不用去上班了！」

奶奶這才意識到情況有些嚴重。

「呀，這可怎麼辦呢？」

「要不這樣，你把媽珍藏的那些補品拿去孝敬你的領導，讓他們再給你一次機會吧。」

一聽到補品這幾個字，我爸就像瘋了一樣，突然衝進房間裡。

把奶奶那堆蛇蟲鼠蟻全都丟到了門口，砸個稀巴爛。

「一堆破蟲子，什麼鬼補品，你以為人家瞧得上啊！」

奶奶第一次被自己的兒子這樣罵，委屈地哭出聲來。

「我也是為了你們好啊……」

現場亂得要命，大家七嘴八舌，吵得我耳朵都要聾了。

然而這時，奶奶揉著揉著眼睛，卻從裡面揉出了兩三條白花花的長條蟲子！

這嚇得眾人尖叫著慌忙跑開。

奶奶也嚇得不輕。

她忙把蟲子甩到地上，哆哆嗦嗦地開口：「這……這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我身上也發了蟲？」

「不應該啊，我這可都是照著秘方來做的，怎麼會這樣……」

劉嬸搖了搖頭：「家裡有個現成的醫生都不相信，非要去信什麼民間偏方。真是自作孽哦……」

奶奶的眼睛裡，依舊有源源不斷的小蟲子往外冒。

她人都嚇傻了，衝到我的面前求我：「蘇蘇，你是醫生啊，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

「求你，救救奶奶吧……」

可是，已經晚了。

14

外頭響起了響亮的警笛聲。

不一會兒就有幾名警察上來把我們都帶到了警局了解情況。

經過盤問後，我才知道，原來那個所謂的大師是個職業騙子。

這些年，他把自己包裝成民間養生大師，賣「靈藥」詐騙金額高達數百萬。

原本，那位大師打算開直播繼續騙錢的。

誰知道在我們這鬧出了人命，他就想卷鋪蓋潛逃到國外，結果剛走到機場就被警方抓獲。

聽到這番話後，奶奶一整個愣在原地。

「怎麼會這樣……」

「大師，居然是騙子……」

了解完情況後，有不少警員都被這件事情震驚到。

「大媽，以後可不能這樣了。有病就去醫院，要相信科學啊！」

走出警局後，奶奶癱倒在地上，嗚嗚地哭出聲來。

「乖孫，是我害死了你啊……」

人死不能復生。

她就算撒潑打滾，林浩也醒不過來了。

悔恨又有什麼用？

把他們送回家後，我依舊回到自己的租房生活。

但沒過幾天，我就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

那是我媽打過來的。

她跟我說，奶奶死了。

死狀跟林浩很像，都是渾身上下長滿了蟲子。

聽到這，我並不意外。

可我媽下一句卻說：「蘇蘇，明天能回家一趟嗎？媽媽想見見你。」

見我沉默, 她再次低聲哀求。

「蘇蘇……媽媽是真的想見見你。」

「我好怕，不知道哪一天就跟你奶奶一樣, 渾身長蟲, 然後死在家裡都沒人知道。」

「蘇蘇, 媽想見你最後一面。」

思來想去, 我還是決定回家一趟。

不為別的, 就當是全了這場母女緣分。

然而，再次回到家後, 我卻深深地擰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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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高大魁梧的爸爸，現在渾身佝偻, 隻能坐在輪椅上。

他身軀佝偻, 看上去像七八十歲的老頭。

我媽說, 他的膝蓋被寄生蟲啃食了一大半，以後都隻能靠著輪椅生活。

說到這, 我媽苦笑地指了指眼睛：「我自己的眼睛裡, 也有寄生蟲的蟲卵，真不知道哪天, 蟲子就發出來, 可能我就要瞎了。」

「說到底, 這都是我們的報應。」

盡管成了這樣, 我爸看到我依然沒有好臉色。

他時不時就摔杯子砸碗, 罵我是隻白眼狼，隻顧自己快活，根本不顧父母死活。

「早知道你是這樣的, 我當初就該掐死你！」

我隻淡淡地看著他：「你掐啊，如果你還站得起來的話。」

我爸氣得渾身顫抖, 轉頭衝我媽破口大罵。

「你這個臭三八，都怪你生的什麼東西, 狗屁不是！」

「老子要是還站得起來, 非把你們打死！」

隻見，她把餐桌上的月餅一個個用手掰開。

「作（」「你說要把誰打死？」

我爸惡狠狠地瞪著她：「以前你敢頂嘴，不被我打得跟條狗一樣！」

結果下一秒，我媽拿起桌上的水果刀，竟然朝著我爸的方向捅過去。

「去死, 去死！」

「我要你給浩浩償命！」

我嚇得大喊了一聲：「媽, 你幹嘛呢！」

可我媽瘋魔了, 一邊捅, 一邊罵，一邊哭。

「這被你欺負了一輩子，不會再任你欺負了, 你去死吧！」

我爸渾身是血, 最終，死在了輪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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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很快就趕到。

他們了解完情況後, 把我媽帶走了。

臨走前, 我媽哭著跟我說：「蘇蘇，這輩子是媽媽對不起你。你一個人，要好好生活，要好好的愛自己……」

我不知道該用什麼來形容此時的心情。

呆呆地走出那間滿是血的房子後, 發現外頭天氣晴朗。

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全都處理完了。

今後的人生，將徹底屬於我自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