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爸連吃了幾塊糖醋排骨。

「我媽那個年代，有兩塊肉吃就能包治百病。」

「他要我禁這禁那的，不純粹是害我嘛。」

半晌，舅舅笑了笑，吞吞吐吐地道。

「那個……其實我沒得糖尿病。」

我爸跟我媽同時放下了筷子，目光灼灼地盯著舅舅。

「這全賴隔壁老李，他得了糖尿病，說我狀態跟他初期很像。」

「我就一直以為自己真得了糖尿病，結果前兩天公司體檢，醫生說我什麼事都沒有。」

聽到這兒，我實在沒忍住地「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不貴是一母同胞生的親兄妹。

這喜歡聽別人說的毛病，簡直是一模一樣。

舅舅沒看見爸媽已經黑了臉，還在自顧自地說道。

「對了，姐夫也注意點，老李現在得了尿毒症，都插上尿管了。」

聞言，我媽手中的筷子骨碌碌地滾到地上。

我爸更是一拍桌子，猛地站了起來。

就在我以為，他要臭罵這對兄妹一頓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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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晃了晃身子，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9

爸爸被 120 送到了醫院。

醫生說他現在情況很糟糕。

對這種油鹽不進的病人，醫生是又氣又擔心。

看著醫生凝重的表情，我媽才知道怕了。

「醫生，你說要怎麼禁就怎麼禁，我仔細記下來，以後一定好好注意。」

醫生搖了搖頭：「哎，現在已經不是控制飲食的事了。」

「他已經有嚴重的糖尿病並發症，引起了眼底，心髒，腎髒等多處病變。」

醫生話音剛落，我爸就醒了過來。

他雙手舉在面前胡亂揮舞著。

「徐英，你在哪兒，我在哪兒，怎麼這麼黑。」

我媽在站起來的瞬間，聽清楚了我爸說的話，再也邁不開腳步。

而我站在一旁，冷冷回道。

「爸，現在是白天，窗簾也拉開了。」

「不是太黑了，而是你雙目失明啦。」

在安靜了很久後，病房裡突然爆發出巨大的謾罵聲。

我爸看不到我媽在哪兒，動不了手就動嘴。

「你個背時婆娘，天天去信些道聽途說的東西。」

「你把女兒，兒子害了，現在又來害我。」

「我娶了你，真是祖上倒八輩子大霉了。」

我媽在爸爸的指責聲中再次哭了起來。

而我在心中感嘆，原來我爸什麼都懂啊。

從前不過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罷了。

如今，他狠狠地感同身受了一番，才明白什麼是氣到吐血。

後悔？

一切都晚了！

10

爸爸住院了，弟弟連看都不看一眼。

他好不容易回來一次，還是為了要錢，臉上不見一絲傷心。

爸爸這個頂梁柱倒了，媽媽還要面對高額的醫藥費，以及一兒一女的生活費。

我媽迫於無奈，自作主張地將爸爸弄回了家。

嘴上說是悉心調養，我知道就是讓我爸等死了。

我媽在我面前旁敲側擊了幾次，說家裡拿不出我讀大學的費用，想讓我幹脆留在老家。

我生怕她再打我主意，平日裡十分注意。

我不吃她遞給我的東西，還淘了部能打電話的二手手機，將它藏在車庫裡。

退一萬步講，我被媽媽搶走手機，關在車庫裡，還能求救。

而且在我媽自顧不暇的日子裡，我申請了助學貸款。

並且整個暑假都在做兼職，已經賺夠了生活費。

她休想拿錢、拿親情控制我半分。

不過怕我媽做出過激的事，我面上還是做出，舍不得她想留下了的樣子。

我爸眼瞎了後，腿也廢了。

他癱瘓在床，每天罵罵咧咧地咒我媽，不得好死。

我媽委屈得天天抹眼淚。

隨後我便注意到她又改變了爸爸的飲食。

她天天喂我爸吃一些升糖快且難吃的東西。

這一刻，我才明白，我媽可能不僅是蠢，她還壞。

她想徹底甩掉我爸這個包袱，不惜將他害死。

前世我的死，或許並不是來自她的愚昧。

而本就是一場謀殺。

好在我的錄取通知書也到了。

我準備立馬打包去北京，以免夜長夢多。

在我走的那天，我鬼使神差地問了媽媽一句話。

「媽，你說人多久不吃東西，會餓死啊？」

我媽做著飯，想也不想地回道。

「三天吧，不知道能不能餓死，反正會渴死。」

這一刻，我在心中嘶吼，渾身都在發顫，牙關咬得咔咔作響

原來她什麼都知道。

所以，她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殺人犯。

這一次，我不再猶豫的，決絕地關上了門。

這個家，我不會再踏進一步。

他們不配成為我的家人。

11

媽媽發現我不告而別後，給我打了好些電話。

「媽媽隻有你了，你以後在那麼遠的地方讀書，可讓媽媽一個人怎麼活啊。」

「對了，你被哪所學校錄取了，媽媽來看你好不好。」

可笑的是，我媽甚至不知道我在哪所學校。

在我堅決表示不回家，連學校名都不告訴她後。

她又開始打感情牌。

我媽：「我去餐館洗盤子賺錢養家，你在外面該花花，雖然我手都凍僵了，你別委屈自己。」

我：「哦，我小姨說，洗盤子還不如掃大街賺錢，不然你換個工作？我確實不想委屈自己。」

我媽：「我這兩天感覺身體不舒服，你說，我不會也得糖尿病了吧，你回來陪我去醫院一趟吧。」

我：「你就是想太多了，而且我外婆不是常說，醫院晦氣得很，你在家養養就好了。」

我媽：「還有兩天過年了，你回家嗎？」

我：「抖音裡面的專家說了，今年過年不回家，容易觸霉頭。」

有時我媽急了，也會脫口而出。

「你小姨說，你外婆說，你怎麼就不聽聽我……」

話說到一半，我媽又止住了話頭。

我媽再打電話來，語氣就格外平靜了，好像釋懷了一般。

「有空回家看看吧。」

而我直接把她拉黑了。

後來我真聽鄰居說了件事。

鄰居告訴我，我離開家那天，我媽領了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到家裡去。

聽說是給我相親，彩禮都講好了。

隻要我是個四肢健全的處女，他們家馬上給彩禮。

結果等了大半天，我都沒回家。

媽媽才發現我跑了。

然後她被那家人狠狠打了一頓。

原來我媽口中的想我，想看我。

不過是想抓我回去賣錢罷了。

後面的釋懷，也是她意識到，自己真的作死到，把所有能照顧她下半輩子的人都作走了。

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原諒她？

我巴不得她馬上去死！

12

我媽暫時沒事，我爸倒是先走了一步。

我沒有回去。

甚至由於沒接我媽的電話，都不知道他哪天走的。

還是表妹給我打電話，寒暄了幾句後，提到了我爸的死。

「我爸送你爸去火化的。」

「說是心肌梗死，但看起來像被活活餓死的。」

「你爸那麼胖的身子，最後瘦得跟皮包骨一樣。」

我全程沒有搭話, 表妹也知趣地沒有再說了。

而此時，我的短信垃圾箱裡, 收到了一條短信，號碼十分熟悉。

我媽！

【乖女兒，我知道你去了北京體育學院。】

【你爸那個殺千刀的已經死了, 我這就來找你。】

【我們母女倆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13

看見我媽的短信，前世的恐懼再次湧上心頭, 我忍不住渾身戰慄。

我有些六神無主的時候, 接連收到了一條轉賬提醒。

有人給我轉了兩萬塊錢。

又是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我弟！

【姐，我知道你現在勤工儉學很辛苦，這是我打工賺的所有錢, 就當上輩子賠罪了。】

弟弟也重生了！

但他不僅不恨我沒幫他，還給我轉錢？

我弟接下來的短信，替我解了疑惑。

【爸爸死那天，突然有許多陌生的記憶湧入了我腦海裡。】

【原來前世巴不得你死的我, 是那麼的蠢。】

【上輩子媽媽將你關在車庫裡, 我想救你，她卻跟我說, 當初是你說肯定是我偷的錢，她才會立馬跟人道歉。】

【她還說你這麼做，就是想挑撥我們母子關系，然後再幫我出頭來拉攏我, 幫你對付爸媽。】

【幸好這一世, 你不在，她根本誣陷不了你。】

【我才知道，一切都是咱媽信口胡謅。】

短短幾行字, 信息量巨大。

看得我一陣心驚。

原來我也成了媽媽口中的別人說。

所以她口中的別人，或許就是那個愚蠢又固執的自己罷了。

【姐, 你放心吧, 今天過後你就自由了。】

我有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立馬將電話回了過去。

但電話從無人接聽打到關機，也沒聽見弟弟的聲音。

隨後，我就接到了鄰居的電話。

「你弟弟瘋了, 他抱著你媽從五樓跳下去。」

「兩個人當場就沒氣了。」

「你快回來看看吧。」

14

聽見他們死訊的時候, 我有一絲為弟弟感到惋惜。

她便託人買來，偷偷下到我水杯裡。

「（我」一切都過去了。

我再也不用提心吊膽了。

我回了趟家。

我將媽媽葬在爸爸旁邊，又給弟弟選了個離他們很遠的墓碑。

下輩子你們好好綁死，可別禍害別人, 也別來禍害我跟弟弟了。

而後我變賣了家裡的房子，徹底跟這裡劃清界限。

我一次性還清了助學貸款，終於可以享受自己的大學生活了。

就當這一切, 是爸媽對我唯一的補償吧。

後來, 我參加了奧運會, 成功取得了 5000 長跑比賽的冠軍。

當我代表國家，站上領獎臺的時候。

我的內心各種復雜的情緒相互交織著。

有激動，有開心。

剝絲抽繭下, 還有遺憾終於被撫平的慶幸，以及證明自己可以的自豪！

我想向全世界吶喊，為前世的自己正名。

我不是靠作弊贏得虛名的小人。

我是可以為國爭光的運動健兒！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