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開學前一天，班主任通知每人上交 300 塊班費。

我媽一巴掌扇在我臉上：「300 塊都沒有，沒用的東西。」

我說就當我借家裡的，以後一定還，

她又是一巴掌：「我們當年一邊學習一邊下地掙錢都行，為什麼你不行？」

第二天，因為交不上班費，

我掛著「我撒謊騙老師」的牌子站在走廊上，忍受全校的譏笑。

後來我毅然離家出走，進了電子廠。

我很後悔沒有早點離開家，外面的房租可比家裡便宜多了。

1

我回到家的時候，爸媽坐在餐桌前吃晚飯。

我忐忑不安地站在邊上，除開一開始媽媽還瞥了一眼我，之後就再也沒人理會我，任由我呆在這裡。

明明飢腸轆轆，我卻沒有任何胃口，害怕得喘不過氣來，但想到班主任下達最後的期限終於還是鼓起勇氣開口。

「媽能借我三百塊交班費嗎？」

「費」字還殘留在空氣中，筷子「啪嗒」一聲放下，我的內心也隨之一咯噔。

「你的錢都到哪去了？！連三百塊沒有？長這麼大連照顧自己都做不到！」

媽媽尖叫著，巴掌已經扇了過來，打在我臉上。臉上火辣辣一片，我有些手足無措，卻不敢表現有任何反抗和躲閃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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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兼職已經安排滿了，可錢還是差一點，我過兩天就發工資了。」

高中能打工的時間真不多，負責我所有的生活費已經勉強，真的沒有多餘的錢。

可媽媽隻覺得我是在狡辯。

「我們當年一邊學習一邊下地都行，為什麼你不行！」

媽媽扯著我的耳朵，狠狠地拽起來，對著我的耳朵大聲吼叫。我被迫提起腳尖，一陣耳鳴刺得我腦袋發疼。

「我會還的！出工資之後，我馬上還給你，就兩天，求您了！」

我哭喊著求饒，媽媽聽後卻更生氣了。

「借？！你就是還仗著是我們女兒，等你出社會你能向誰借！你說啊！為什麼我和你爸爸都教你這麼久了，你卻一點長進都沒有！」

媽媽邊說著，扯著我的頭發就對著我的臉頰左右開弓。而爸爸沉著臉，冷眼看著媽媽動手。

我緊緊閉上眼隻能期待媽媽的火氣發泄得快點，等會還是能借三百塊好交給班主任。

半響，爸爸開口制止媽媽：「好了。」

爸爸的一聲令下，屋子裡瞬間隻剩下我收不住的嗚咽聲，將我最後的奢望都打碎。

「我不給錢給你，就是想讓你變得堅強一點，努力一點。別人十三歲，家裡一點支持都沒有都能拿冠軍，你現在還有幾天就成年了，卻連三百塊都拿不出來。你還要當小孩當多久？」

「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這次我是不會給你班費的，讓你長長記性。」

2

爸爸說完，媽媽忿忿不平地松開手，不解氣地踹一腳我的小腿。

我不顧得這些，腦海中還殘留剛剛爸爸說的最後一句話，馬上直挺挺地跪下，手腳並用的爬到爸爸腳邊。

「不，求您了！明天老師說就是最後一天了，我要是不交，他不會放過我的！」

爸爸嫌棄地皺了下眉頭，媽媽仿佛得到了命令，馬上拖著我的領子大力拉扯將我拽到一邊，我掙扎著想要扯開領子能夠呼吸，卻不想這一舉動惹怒了媽媽。

她馬上抓著我的頭發就往牆角上撞。

「賤蹄子，做這種姿態給誰看？！我教你的東西都白費了是吧？別人窮苦磨練的是意志，你沒錢就隻會伸手向家裡拿！窮人不能窮志！你看看你現在奴性的樣子！」

黏膩的血順著我的額頭爬滿了半邊的臉頰，我的視線也一片通紅。

「呸！」媽媽吐了一口唾沫在我身上，我嚇得一激靈，「真是個沒骨氣的東西！你死外邊就算了，還要回來氣我，弄髒我的牆壁和地板！」

我哆嗦著道歉，拿袖子想要擦掉地上的血，卻怎麼都擦不幹淨。

「譚扎，欠班費是你自己的事，有什麼後果也應該由你一並承擔。」

我抬起頭，爸爸在血腥味當中一如既往地冷漠和殘酷。

「不過你媽媽說得對，真是爛泥扶不上牆，以後不許你這麼早回來，想想你還能做什麼，今天收拾好之後，給我寫反省書！」

爸爸碗中的雞湯熱氣騰騰，聞起來香甜可口，看起來比我晚上吃的幹冷的饅頭好吃多了。

他一抬手，盡數潑到我的臉上。

我呆愣地瞪大了眼睛看著落下的雞湯，按著爸媽的要求，不躲也不閃。

3

第二天早讀，班主任站在講臺上依次將還沒有交班費的人都點名上講臺，若是沒有帶的要馬上打電話給家長，讓現在送過來。

可我不是沒有帶，而是沒有錢。

「老師，我的班費要後天才能給。」我低著頭，不敢看老師。

「明天？！」

班主任猛地提高音量，班上的早讀聲馬上停了下來，全班的眼光都集中在我的身上。

「我沒有說過今天是最後一天了嗎？！還是說要全部人等你一個！自己的事都不在乎，還能幹什麼！你現在就給你家長打電話，我就要問問是誰家的孩子這麼沒教養！」

我幾乎能夠想象得到爸媽接到老師的電話有多生氣。我抓住老師的胳膊，低聲哀求著。

「老師，求你別打給他們，我真的明天就能拿出錢了！」

班主任不聽，直接叫兩個男同學將我扯開，我昨天就吃了兩個饅頭，根本掙不開鉗制，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班主任自顧自地拿起電話開了公放。

我全身地血液都凝固了，死死地盯著那個正在響的電話。

「滴」的一聲電話接通，我聽到媽媽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傳來。

班主任厭惡地看了一眼我，語氣趾高氣昂：「你是譚扎的家長嗎？」

「不是。」

說完媽媽就掛斷了電話，任由班主任保持著高高在上的姿態。

班裡不知誰笑了一聲，就開始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怪不得我上次看她用過期的紗布，原來是沒人要的孩子，說不定紗布還是從垃圾桶撿來的呢。」

「有什麼說不定的，我上次就見她從垃圾桶裡撿瓶子了，撿個紗布有什麼稀奇的。」

我麻木地聽著班裡的小聲說笑，看向我的目光像針一樣扎在我的皮膚上。

我的確是撿瓶子了，目前打工肯要我的地方，工資也壓得很低，要教各種雜費，我隻能想到撿瓶子。

班主任氣壞了，再打電話就已經是拉黑狀態。

「你真是沒得救！仗著成績還不錯就能撒謊嗎！作為一個高三的學生，整天不知道去哪裡混，搞得渾身是傷，現在甚至連電話都是假的，你還有點學生的樣子嗎！」

班主任眼神中憤怒夾雜著些許惡意，不過無所謂了，重要的是我不能讓爸媽覺得我沒處理好學校的事。

「既然沒錢交，那你也別讀了，今天在給我走廊站一天！」

4

我掛著「我撒謊騙老師」的牌子站在走廊上，來來往往都是異樣的目光。

「這不是三班的譚扎，又被罰了？她全身上下都破破爛爛的，頭上還禿了一塊，這是怎麼了？」

「不知道，不過你知道嗎？我同桌跟我說隻要你給錢，她什麼都願意做。」

「真的？」那個男生露出興奮的表情，眼神黏膩又惡心，但很快就變得興致缺缺，「算了吧，她現在可不值得我花錢。」

議論聲像是蒼蠅一樣縈繞在我的耳邊，嗡嗡嗡，我聽著有些出神。

他們是在說我嗎？可我不是這樣的人，別再看我了。

我想要大吼，我想要尖叫，我想要一拳打在那個男生的臉上，然後告訴全世界譚扎沒有做錯，也沒有撒謊。

可我最終隻是沉默著，低頭越過脖子上的紙牌子盯著腳尖。

今天晚上沒有排班，可以遠一點的地方看看有沒有廢棄的礦泉水瓶。

等他們都去上體育課，我終於可以偷偷地回到課室休息一會，隨手翻開剛發下來的本子。

「你好，傻 X。」

「你是孤兒嗎？」

「你能不能去死啊！」

辱罵的言論已經肆意地爬上了空白的位置，我疲倦地翻出膠帶，一點一點將字詞都沾掉。

不能留下痕跡，要是被老師發現，就要驚動爸媽了。

我得......我吸了一下鼻子，淚水打在桌子上，我得自己處理好。

「你還好嗎？」

我驚恐地轉過頭，發現是我的同桌毆慧心，她家住在我家附近，見過幾次我被趕出家門的樣子。

毆慧心有些遲疑地看著我，最後似乎下定了決心。

「你班費還差多少？我這個月的零花錢還有一點，要是缺得不多，我可以先借給你。」

5

多得毆慧心的出手相助，我隻站了半天，能夠在下午的時候重新回到課室裡聽講。

但我的好夢不長，發工資那天，媽媽來到我打工的地方。

「媽？」

我慌得厲害，聲音不自覺地在顫抖，我不知道媽媽來這裡是為了什麼。

「誰是你媽！開口閉口就叫別人媽媽，顯得我很老似的。」媽媽拍了一下桌子，惡狠狠地盯著我看。

我腦袋「翁」地一聲炸開。

我很確定面前的就是媽媽，甚至連同她手上的戒指都是如此的熟悉，她當年抬起右手扇我的臉的時候，就是這枚戒指差點戳瞎了我的眼睛。

可就是這樣，媽媽卻像是完全不認識我一樣，開始在店裡大吵大鬧。

「叫你們老板出來，這個店員是怎麼回事？！還做不做生意了！」

媽媽掀翻了桌子上的面條，油膩的面湯掛滿我一身，滲進了我額頭上的傷口，一漲一疼，難受得讓人難以忽視。

邊上的同事眼瞧著不對勁，一邊好生勸和著媽媽，一邊馬上叫來了老板。

老板見到我這個模樣，本想跟媽媽爭辯兩句，卻被一句話堵了回去。

「看她這幅不會辦事的呆愣的模樣，老板你不會僱佣童工吧？！」

老板前腳賠笑著送走了媽媽，後腳就將所有錢都給我結清，讓我以後不要再來了。

「老板我還有幾天就成年了，不會有問題的！」

我空闲時間很少，很難找到能讓我工作的地方，還掉毆慧心借給我的三百塊錢後，我甚至要挨餓才能撐到下一個工資日，根本沒有時間找工作。

老板一臉不耐：「走走走。那個瘋女人提醒我了，你在這打工有一段時間了，要是被舉報我就是一身腥，我還要開店，你快點給我滾！」

我渾身油膩地回到家裡，媽媽已經洗好了澡在敷面膜。我站在暖色的燈光下，隻覺得格格不入，連同電視聲都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我看著笑得開心的媽媽，聲音沙啞。

「媽，你今天來店裡是為了什麼呢？」

「要不是為了你，我才不去吃這麼難吃的面店。」

說著，媽媽嫌棄地皺起了眉，面膜眉心位置都不服帖了。

「你就是吃得苦不夠多，過得沒有一點危機意識。人家的孩子高中就拿了幾百萬回來，你現在卻連三百塊都拿不出，真是沒用。」

6

我啞口無言，半響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你知不知道因為你一句話我就沒有了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