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到這裡，我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麼心情去面對那對父子了，但是我答應了程卿禮，所以我去了。
但是我不會給他過生日的。他的生日，我難產的日子，奶奶去世的日子，永生難忘。
明明我們說好的等我回來，晚上一起在家裡給皎皎過生日，我說要帶她出去看世界，可是她沒給我機會。
人生中最灰暗的時刻，一次是程昊給的，一次是程卿禮給的。
這兩個人，一個說要照顧我一輩子，一個是我親生兒子。
我以為這兩父子會知趣地消失在我的眼前。
可更離譜的事發生了。
13
沈薇薇來找我了，竟是為程昊和程卿禮來討公道的。
剛處理完奶奶的事，我整個人都很低迷，我並不想見她。
她說，我怎麼能自私到去傷害一個五歲的孩子，她說，她沒有見過像我這樣殘忍的母親。
我雙目看不出任何表情，反問她：「沈小姐是以什麼身份、用什麼資格來質問我的？」
「一個還沒有名分的後媽？」我嘲諷她，「你這麼稱職應該陪著他們父子，來我這幹什麼？」
她被我氣得半天說不出一句話，恨恨地丟下一句話：「你自己活該。」
我苦笑，我是活該，我不該認識你們，這一切都回不去了，我沒有奶奶了……
一雙溫軟的小手緊緊地拉住了我，我不能倒下去，我還有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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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抱住我，媽媽，別怕。
14
離婚判決終於下來了，程昊爽快地籤了字。可能是出於奶奶去世的補償，除了這個，他還每個月額外給我一筆費用。
我不理解：「程先生，你這是什麼意思？我並不要程卿禮，你不需要支付我撫養費。」
程卿禮這次沒有一句話，眼角像是哭過一樣湿漉漉，隻是受傷地望著我。
「青青，對不起，我不知道奶奶去世了……」
「你還是不要這麼親昵地叫我，我們現在並沒有什麼關系。」
「卿禮他小，孩子的話也是無心的，我真的願意照顧你的……以後……」
我冷笑：「不用你的照顧，以前不需要，現在更不需要。」
15
帶著皎皎在鄉下過了一段平靜日子，漸漸地平復了一些奶奶去世的傷痛。
不速之客又出現了，我要趕她走。
「何青，我們聊聊好嗎？」
「我現在該稱呼你程太太嗎？」
她苦笑：「你到底有什麼魅力？」
我不理解：「我想我們並沒有什麼可談的。」
「程昊並沒有娶我，但是他整個人也廢了。他現在不管公司也不管程卿禮，他甚至把過錯都推到你兒子身上。你兒子……
「他現在真的以為是他……醫生說他心理已經出現了問題。」
我笑：「你不就是兒童心理醫生嗎？卿禮之前說過你很懂他，你不應該陪伴他去治療他嗎？」
「可是你們一個父親一個母親沒有一個配合的……」她很為難。
「那是你的事，跟我沒什麼關系吧？」
「你要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兒子完了嗎？」
「程昊都不管，你不應該去做他的工作嗎，沈女士？」
可是我沒有想到沈薇薇離開後，一向看不上我的前婆婆居然來找我了。
她說：「程家不能就這樣毀了，何青，我承認之前是不待見你，可是現在隻有你能挽救程家。」
看吧，人的立場總是隨著利益關系而變化的。
「我已經替你們家生下一個孫子了，你們還想讓我怎麼樣？」
「是嗎？隻有一個孫子嗎？」她突然反問我。
「我沒有其他意思，隻要程昊和程卿禮能振作起來，我們之間可以劃清界限。」
「好，希望你也能說到做到。」
16
程昊每天都遠遠地開著他的車隱在我能看到卻也能忽略的地方。
我走過去，敲下車窗：「我們談談？」
他像受驚一樣，又乖順地點頭，看見車內還有我當初為他挑的內飾時，我伸手摸了摸它。
「都破了還留著幹嗎？」
「因為那是你在我第一次提車的時候送我的，我想留著。」
我沉默了。
「對不起，卿禮實在是太不懂事了，但是我們現在需要你……你之前說過，隻要我需要，你會陪在我身邊的。」
「那這麼多年你的白月光沈薇薇小姐怎麼辦？
「結婚的時候你母親就在感嘆你們才是門當戶對，這麼多年你也從沒反駁過。你心裡隻有她拋棄你時的不甘。
「所以，我懷孕你可以不陪我去陪她，哪怕我為了你在生死關頭你也依舊選擇她。
「是的，之前因為實習，我陪你渡過了難關許諾過會陪你。可是你呢，你也許諾過會照顧我，你似乎食言了。」
他似乎是做了某種決定：「我是真的錯了，不知道你能否給我次機會讓我去彌補……」
「我不能，也不願意。」我看向他。
「可是卿禮他真的很需要你。」
「哦？他若真需要我，你就把他送過來給我。反正也隻是他需要我，我一個人也養得起。」我故意加重了後面的音調。
17
我一直沒有看明白，這段關系裡程昊跟我之間到底是什麼關系。
他能夠為我追了出來，但他也沒有在他們家為我站出來過。
但是我確實是從暗戀到願意陪他再到離開他。
我們從認識到結婚應該也是有四年了吧，老人都說共同經歷過患難的人是能走很遠很遠的，可是我們好像不一樣。
大多數的愛情最後都會變成親情，我們既然選擇了成為一家人，我一直相信細水長流，愛能克萬難，可終究我們這段婚姻還是勉強了一些是嗎？
我一次次地給他機會，甚至在生產的時候，卑微到隻要他願意為了我而拒絕一次沈薇薇，我都會給他一次機會。
後來還是現實讓我清醒，不愛你的人你再怎麼給他找補，他都不會愛你，人還是不能太卑微了。
「我想不明白，你既然這麼愛沈薇薇，你為什麼當時不直截了當地和我離婚，還要來找我？
「你要是說你愛我，我必然是不會相信的。」
我注意到，他剛剛有一瞬亮起的眼神又暗淡了下去。
「而且卿禮不是我一個人的孩子，他也是你的孩子，你若認真地照顧他，怎麼會照顧不好？
「就像皎皎一樣是個乖巧懂事的好孩子。
「而且你最終不也是籤了離婚協議？」
他沉默良久：「所以，我現在是徹底出局了嗎？」
「照顧好卿禮，對於他，你會是一個好父親的。」
我一直不知道他居然會對我有執念，但我相信，以他的能力，他會振作起來的，會當好一個父親。
我將車內溫度調暖和，然後我拉開車把手準備離開，留他一人靜靜。
他卻一把將我抱在懷裡，懇求地說：「就一分鍾，最後的請求。」
我感受到我的肩膀有湿漉漉的痕跡，我們都沒有說話。
一分鍾說長卻很短，說短卻也很長。
我脫身出來：「你該振作起來了，你還有你的父母，還有卿禮，他們都在等你，你有自己的責任。」
「不要再打擾我了，我們兩清，程昊，這次就真的再見吧。」
18
程卿禮回去上學了，程昊真的如答應我的再沒出現在我面前。
程昊帶著他走的時候，他依舊一言不發，眼神隻死死地盯著我。
我破天荒走過去，輕輕摸了下他的頭：「要乖乖地吃飯睡覺，努力成長為一個很好的大人。」
他居然笑了：「那個時候，我可以來見媽媽嗎？」
我點點頭，他跟著程昊走了。我一點不擔心程家能給的物質教育，就算是心理，留學歸來的沈薇薇也比我更擅長。
站在我旁邊的皎皎緊緊拉著我的手：「媽媽原諒哥哥了嗎？」
我笑著給她解釋：「隻要他們能變得很好，他就是你的哥哥。」
「好的，能一直在媽媽身邊就好了。」
我拉著她的手：「回家媽媽給你做你最愛吃的糖醋排骨。」
等看見她們的背影漸漸消失，車輪發動的聲音也背道而馳。
晚上，我做了一個好久遠的夢。
夢裡程昊剛下班回來，掩蓋不住的一身疲憊，我端出做好的加了荷包蛋的面條。
他整個人把頭埋下就吃了起來，邊吃還要邊說：「辛苦一天也值了。」
吃完我們蝸居在沙發裡，他抱著我，把頭湊了過來：「老婆，我們要個孩子吧，一兒一女，剛剛好。」
醒來後，房間裡安靜得隻有夏夜的知了叫聲和女兒熟睡的臉。
那個時候，我以為幸福真的就這麼簡單。
後來，我發現我們並不是彼此之間那個對的人，但是經歷過也並不後悔。
雖然我們的感情一言難盡，但是望著旁邊熟睡的女兒，還是挺好的。
一別兩寬，各自歡喜，真的是最好的結局了。
番外 1：程昊
何青剛生產完就不見了人，留下兒子和一份離婚協議。
她真的什麼也沒帶走，隻有她的一些衣物，甚至房子裡似乎還有她生活過的痕跡。
我問他們知道何青去哪了，他們隻關心那個剛出生的小孩子，我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真的已經忽略她很久了。
我開始讓自己忙起來，不想照顧兒子，但是卻在沈薇薇討好兒子的時候，告訴他那不是他的母親。
我不知道我在幹什麼，我的母親也不知道我在幹什麼。
「她既然自己選擇的離開，你籤了和薇薇在一起不就好了？」
其實程卿禮大可有一個美好的童年的，因為他是沒有對於何青的概念的。可是我一直在灌輸他媽媽離開的事實。
他總是疑問：「媽媽為什麼要拋棄我和爸爸？」
想不通的時候就會任性哭鬧，沒有人管得住，幸好沈薇薇學的兒童心理。
看著沈薇薇和他越走越近，他甚至牽著她到我面前：「爸爸，我要薇薇阿姨做我的媽媽。」
可是作為爸爸的我總在提醒他，他有媽媽的，但是至於為什麼媽媽不要他我又說不出個所以來。
有一天他突然問我：「爸爸，媽媽不要我們是因為你嗎？」
那一刻，突然清明起來，可我不願意承認。
童言無忌。「那爸爸，你也找不到媽媽，為什麼不讓薇薇阿姨當我的媽媽？我喜歡她，她總是會給我很多我喜歡的東西。」
「至於那個媽媽，我們不要她了。」
跟我一樣的臉，說出跟我一樣的話。那一天，我兇了他。
「不管怎麼樣她都是你的媽媽。」
他哭著鼻子跑去爺爺奶奶那裡了。雖然爸媽不喜歡何青，但是對卿禮真是愛到不行。
他們來罵了我，說我對一個小孩子撒什麼氣。
他們說，我記掛別人，別人說不定都有新家庭了。
恰巧我刷到了何青的視頻，視頻裡那個跟她很像的小女孩開心地叫著她媽媽，那一天我一個人跑到酒吧喝了一晚上。
我不明白，她不要我了，我明明有很多更好的選擇，為什麼會為她這麼難過？
沈薇薇確實是我一直喜歡過的人，哪怕當年拋棄過我，可是我看到她就是不忍心。但是當她回來，說要嫁給我時，我遲疑了。
何青走後，家裡沒有了熱氣騰騰的早飯，沒有了她喜歡用的洗衣液的香味，沒有歸納好的藥物。她隻帶走了衣物，可家裡卻處處都是她的痕跡。
我曾經想過，這可能隻是一種習慣，改掉就好了。
沈薇薇住進來以後，卻各方面都要我遷就她。我們仿佛並沒有談戀愛時那麼合拍了，那段時間，甚至比戀愛期間的爭吵次數還多。
我帶著程卿禮去找她，我不知道我怎麼想的，也許是給自己心裡畫上一份答案。
可是她隻讓我不要打擾她。我知道了那個女孩其實也是我們的孩子，知道了她不要卿禮隻是因為太像我了。那一刻，我突然意識到，不是任何人的錯，隻是因為我們沒可能了。
在皎皎上幼兒園的第一天，我特意給她穿上了新買的小裙子送她入學。
「「當」那個時候，她已經沒那麼愛我了，但是她希望我能好好照顧卿禮, 她跟我說的最後一句話也是這個。
自此, 我徹底從她的世界裡出局了。
番外 2
我媽媽不愛我，隻是因為我像我爸爸。等我長大的時候, 我才明白, 爸爸當時做得有多過分。
沈薇薇阿姨要結婚了，不是爸爸。
她說，她和我爸爸注定不合適。
爸爸沒有去, 但是拜託我給了禮金。其實我真的不討厭她，如果不是爸爸一直給我灌輸關於媽媽的記憶，沈薇薇阿姨真的還不錯。
晚上回去給爸爸說, 那個男人看起來很可靠，他隻嗯了一聲。
他老了很多，公司也漸漸交到了我手裡。我看著他一直盯著電腦裡的視頻, 不斷地播放。
那是媽媽，媽媽現在自由地旅行於各個景點，開心全部洋溢在臉上。
我過去關上電腦：「別看了，該睡覺了。」
他乖乖地去床上躺好。說來也奇怪，不喜歡我的他，自從和媽媽分開以後, 他真的就跟變了人一樣，認真地照顧我，再沒提過媽媽。
幾年後，媽媽的視頻官宣了，妹妹給我寄了請柬。
爸爸那天把自己關在房子裡了一整天，他要去媽媽的婚禮，可是薇薇阿姨的婚禮他都沒選擇參加。
遠遠望見媽媽的時候, 他停下了腳步。
番外 3 爸爸視角
「我希望你不要來打擾我的生活。」
他腦海裡出現她說過的話，他還是沒有出席，遠遠地望了很多眼。
他想起，他最困難的那幾年，下著雨的天氣，她還陪著他找客戶, 餓了一天兩個人窩在便利店裡泡了兩碗面。
但是兩個人吃得很開心。她說她不需要用感情來報恩, 他不欠她，所以她拒絕了他, 還離開了他。
那個時候的慌張是真的。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她在心裡漸漸超過了沈薇薇，可是他自己卻不知道。追到鄉下的那段生活是最快樂的。
奶奶認真地將她交給他, 他們結婚了。也許是得不到的終有遺憾, 那段時間他是想拒絕沈薇薇的, 可是最後還是一次又一次做了錯誤的選擇。
可能他認為，不管怎麼做, 何青都會留在他的身邊, 他不會失去她。
可是他忘了, 她從來都感受不到來自他的愛意和需要。
當失望攢夠了便是絕望。迷迷糊糊中好像回到了何青生產那天，他沒有離開，而是一直陪著她, 然後醫生出來報喜。
「恭喜程先生，龍鳳胎，大人孩子都平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