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校霸打得眼眶浮腫,我卻扒了他的褲子。
「你幹什麼?!」他怒道。
「你腿上有個小狗形狀的胎記,是不是?!」
他不知道,我看見了幾年後的未來,喪屍橫行,末日降臨。
有個豁出命來救我的男生,腿上就有一塊小狗形狀的胎記。
1
我發現我能做預知夢,是在我十六歲的時候。
那天我夢見我在和別人互毆。
他叫張啟明,是我們學校的校霸,夢裡我們在學校的後牆對轟。他嘴唇破了,流了很多血,我一隻眼睛腫了,眯著,腎上腺素都飆滿了。
教導主任上來死活沒把我們兩個拽開,
醒來後,我首先是匪夷所思。
我跟這個張啟明,一學期,可能都說不上幾句話吧。
怎麼會夢見這小子?
然後就看見我媽走了進來。
她說:「兒子,我記得張啟明是你同學?這盒糕點你送給他,說點好話,別跟人起矛盾。」
「哈?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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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才知道,我爸昨天抓了一個站街女。
好死不死,她就是張啟明的媽媽。
當天我在學校裡吃著糕點,一邊嘀咕,沒有這麼巧的事情吧?
結果人今天幹脆就沒來上學。
我就說嘛。
傍晚時分,我悠闲地拿著掃把,去清掃後牆的衛生區。
四下無人,遠遠地,便看見一個人影蹲在那。
湊近了才看清,那是張啟明。
他腳下散落著煙頭,清秀的臉上,眼眶是紅的,似乎哭過。
是為了他母親的事情吧?我想。
我硬著頭皮上去清掃,他也隻是起身要走。
這小子其實也不壞,是我刻板印象了。
「陳也。」他在我背後停下,突然叫了一下我的名字。
「嗯?」
「你爸也姓陳?」
「這不廢話嗎?」
「那你爸就是陳警官?」
我回過頭,撞上了他憤怒的眼神。
2
接下來的事情,就和夢裡一樣了,他不由分說就上來揍我。
合著你剛才沒動手,是特麼你沒想起來啊?!
我的眼睛高高腫起,眯著。他的嘴唇被我還回去的拳頭打破,滿嘴的血。
還有飛奔而來的教導主任,死活沒能拉開我們。
我回過神,松開揪住他衣領的手,喃喃自語:「我靠,牛逼啊……」
張啟明吐出一口血:「知道就好。」
他掙開教導主任的手,不顧教導主任的訓斥威脅,頭也不回地走了。
「啊我不是說你牛逼……」這二百五走遠了,沒聽見我的解釋。
3
現在我不得不期待,未來的我在幹什麼呢?
作為警察的兒子,我待人有禮,我積極上進。
但其實,我一直渴望著一次完美犯罪。
我總覺得,那會使我很快樂。
所以,我是在囚禁張啟明?還是在虐待張啟明?
當晚,預知夢真的再一次來了。
清晨,我媽走進我的房間,就看見了我空洞的眼神,仰望著天花板。
我媽說你咋了。
我說媽,我髒了。
我,又一次夢見了張啟明。
夢裡,我和那小子同居了。
4
那個夢是這樣的:
我從公寓裡的床上醒來。
一旁的人翻了個身,嘀咕說:「動靜小一點。」
他就是張啟明,一條腿還和我的腿搭在一起。
從我這個角度,還能看到他大腿處,有塊小狗形狀的胎記。
我小半輩子的噩夢,都比不上這個場面給我的衝擊大。
我連滾帶爬地下了床,張啟明疑惑地起身。
他的面容上多了很多陳舊傷口,眼神中帶著些許滄桑。
他說:「兄弟,怎麼了?」
「你管誰叫兄弟?」
「屋裡就我們兩個人吧?」他說。
這時,我才來得及環顧這間公寓——
昏暗的燈光,來自地上的兩盞電池臺燈。
所有的窗戶都被木頭封死了。
地上擺滿了大號的礦泉水瓶,裡面儲存著我們的生活用水。
「我在未來,就是和你一起撿破爛啊?」我悲哀地想要確認。
「神經,都住一起多少年了。」張啟明下床後,打開了一罐過期的罐頭:「吃點?」
「我們還成了兄弟?」我重復了一遍:「我們?」
「這不廢話嗎?」
他回頭注意到我:「你在幹什麼?」
我滿屋子抓耳撓腮發瘋打滾。
終於他厲聲呵斥住了我:「外面是白天,它們都還醒著!」
「它們?」我疑惑地抬起頭。
一道巨雷在天邊亮起,光線穿透了封死的木窗。
雷電隆隆遠去。
緊接著,我聽見了此起彼伏的嘶吼。
大樓下,仿佛徘徊著無數的洪水猛獸,發出了一聲又一聲的吼叫。
「你難道失憶了嗎?」張啟明神色復雜地看著我,說:「喪屍爆發以後,我們都得像老鼠那樣活著。」
話音未落,一連串鈴鐺搖晃的聲響。
我這才注意到,公寓裡懸掛著一串鈴鐺,用一條長長的漁線穿著,一直延伸到屋外去。
這是個簡易的報警裝置。
有什麼東西上來了,觸碰了屋外橫拉著的漁線。
我看見張啟明拿起了桌上的匕首,他來到我身邊,警惕地盯著大門。
巨大的撞擊聲猛然襲來,整間屋子都在震顫。
我被那震顫席卷全身,徹底從夢境中抽離醒來。
5
小城一切如常,天色剛明。
我走在去學校的路上,整個人都是魂遊的狀態。
我努力說服自己,那就是一個比較嚇人的噩夢而已。
喪屍啊,同居啊,純噩夢,非常合理的兄弟。
天空中飄起了雨滴,雨勢愈演愈烈。
我站在屋檐下躲雨。
沒多久,張啟明騎著摩託路過。
他猶豫了一下,停下了車,進來一起躲雨。
我隻感覺一陣胃疼。
現在一看到他,我就會想起他躺我邊上的樣子。
我很想說大哥你能不能從我眼前消失?
但我不能說,我不想在雨裡幹架,我有潔癖。
「嗯……快遲到了。」我隻得暗戳戳地提醒他。
「……」他沉默了好一會。
「行,我載你。」他說。
他不由分說地跨上了摩託,腦袋一揚,示意我上車。
等會兒?我不是那個意思啊?!
隻是真快遲到了,我咬了咬牙,坐上了他的後座。
「抱歉。」開著車,他說:「昨天,衝動了。」
我疑惑了一下,他居然還會道歉?
我知道母親是這小子的逆鱗。
記得剛上高中那會兒吧,他因為面相清秀,看起來好欺負,還總被高年級的混混找麻煩。
他都是能躲則躲,躲不掉就忍著。
曾經有個混混嘲笑他母親是做那種生意的,說他是「野種」。
那人很快就後悔了。
張啟明暴起一腳,把他踹翻在地,接著撲上去,像猛獸一樣抓著他的頭往地上砸。
不管誰都拉不開他。
那以後,別人光是看見眼神裡透露出來的冷意,都會嚇得噤聲。
想來他會道歉,也是反應過來,這事其實跟我沒有半毛錢關系吧。
但這並不妨礙我煩他。
他說:「以後有人欺負你,就報我名字。」
我說:「謝了。」
我心說昨天不是平手嗎?
我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喃喃自語了一下。
夢裡,張啟明的大腿上,有一塊小狗形狀的胎記。
想知道那是未來還是夢,很簡單嘛!看下他有沒有胎記就行了!
張啟明感覺自己腿很痒。
他低下頭,就看見我在把他短褲的褲腳往上提。
雨中行駛的車上,我們四目相對。
「你幹什麼?」他說。
我啊哈哈幹笑:「讓我看看?」
「滾下去!他媽的從我的後座上滾下去!」
6
從那以後,我倒是清靜了不少。
我們成了彼此晦氣的源頭。
有時在班級裡不小心眼神交匯,張啟明立刻會捏斷手裡的筆,我則必須要扶牆緩上好一會兒氣。
當然,我到底沒能看到他腿上有沒有胎記。
關鍵都這麼個關系了,哪怕全人類隻剩下我倆,我想我們也一定是老死不相往來吧?
但是有喪屍诶……
保險起見我還是問下他比較好……
「你好,你有沒有……」體育課上,我在張啟明邊上坐下。
「沒有,滾。」張啟明擦著汗。
「我是說你的腿上……」
「你是不是想挨揍?」他揪住我的衣領。
「胎記?有沒有?」我終於完整說完。
他一愣。
「你怎麼知道?」
我靠,不是吧?!
「小狗形狀?」我說。
他揪得更用力了:「對。」
我整個人當場傻了。
「說話!你怎麼知道的?!」
我完全被震驚籠罩,在他的再三追問下,「那會兒你睡著了,我看到你大腿……」我隨口說。
他松開了手,開始回憶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遭到我毒手。
毫無疑問——他在學校有一半的時間都是趴在課桌上睡覺。
那個「我髒了」的神情,同樣浮現在了他的臉上。
「你撿那塊板磚幹什麼?……那玩意對付不了喪屍吧?」
「我殺了你!我他媽殺了你!啊——」
7
那時的我,還不知道,那僅僅是一個開始。
從此以後,我還將無數次地夢見那個陰暗潮湿的未來。
以及,在陰雨中,和我一起面對喪屍橫行的兄弟。
8
初夏有人自殺。
第二天,我打著哈欠來學校上課。
我來得很早,但沒想到張啟明更早。
他蹲在樓梯上抽著悶煙,見我來了,下意識地起身就走。
他反應過來:「靠,我憑什麼躲你?」
說來也巧,我是不敢睡,他是睡不著。
「有煩心事?」我從他的煙盒裡摸出了一根,問他。
「……」他揉搓了一下自己額上的頭發:「我媽失蹤了。」
「阿姨怎麼了?」
「她從警局出來以後,就一直沒回過家,我去報案,沒有人管我。」他看著忽明忽暗的煙頭:「大人們都說她是怕翻舊賬,跑外地躲起來了。」
「但就算你媽跑路,至少也會回來看你一眼。」我說:「所以你才覺得,她是失蹤。」
他有些驚訝地看了我一眼,發現我已經將煙點上了。
既然隻有我們兩個,我也不打算裝了。
「我會去跟我爸說的。」我說。
「多謝……我還以為,你和他們一樣……」
「別那樣看我。」我眯著眼睛說:「如果不是學校人多,你第一次找我動手的時候,我多半已經把你殺了。」
「哈?」他惱了:「試試?!」
我們彼此推搡著往上走,路過一間教室時,卻齊齊停住了腳步。
清晨的風,吹皺了窗簾。
陸續有同學來到校園。
我們愣愣地看著窗內的那具屍體。
她上吊在教室內,一雙高跟鞋隨風飄動。
我認得她,她是隔壁班的班主任。
地上那張寫過字的紙,是她的遺書。
9
救護車,警車,都來了。
我們看見蒙著白布的擔架從教室裡推出來,送上了車。
隻是,有件事很古怪。
我時常會想,那起人類滅亡的災難,其實早早有了徵兆,可是沒有人相信我們。
就像,沒有人相信張啟明媽媽的失蹤。沒有人相信那老師,不是自殺。
10
當天傍晚,我強撐著困意在家裡吃飯,張啟明突然將電話打了過來。
「來一趟,雁翔路的網吧。」他說:「不要告訴別人。」
「幹嗎啊,我困死了大哥。」
他的聲音帶著憤怒,以及……絕望。
「我現在隻有你能相信……隻有你了。」
11
張啟明的桌前打開著一盒蛋炒飯,但他根本沒有動過。
他瞥了眼四周,我們在角落裡的位置,並不起眼。
我擺弄著他遞給我的 u 盤:「咋了?」
「應該是那老師的 u 盤。」
「我靠,你偷東西啊?」
「偷屁啊,我早上在學校花壇裡撿到的,那時候你還沒來。」
我發現他的眼睛裡有血絲,虎口還有傷,像是用很大的力氣攥緊過拳頭。
他將 u 盤插入了電腦,彈出的窗口中,滿是教案 pdf。
《資本主義經濟危機概論(1)_LXQ》。
那位自殺的老師名字,就叫柳湘琴。
張啟明打開了一個文件夾,裡面僅有一個視頻。
「穿裙子的女人,是我母親。」他說:「戴黑色帽子的男人,你或許還和他吃過飯,長生制藥的老總,企業家,叫趙國勝。」
隨後,他點開了視頻。
12
視頻像是通過手持 dv,偷拍而來的。
我猜測偷拍的人,應該是上吊的女老師。
令我頭皮發麻的是視頻中的內容:
那似乎是一座郊區的院落,dv 從門縫中向內窺探。
能看見一個鐵籠子中,捆綁著兩個人。
穿裙子的女人,張啟明口中的母親;
另一個,是穿著我們學校校服的少女。
我突然想起,前不久學校有一名女生失蹤,也曾有人來問過我們話。
戴著黑色帽子的白須老人,出現在籠子外——他就是趙國勝。
我還真和這人吃過飯,他是本地的巨富,飯桌上,大人們無不向他獻媚。
視頻中,他指揮著助理進入了籠中。
籠中女人不住地求饒,我聽不清她們在說什麼,但我能感受到她們的恐慌。
接著,助理在張啟明母親的脖子上,注射了一針藥劑。
一旁還有醫療人員在記錄著什麼。
她們的身上都連接了很多線材,像是在監測身體的各項指標。
幾分鍾後,張母倒地。
監測儀上發出了各項數據歸零的低鳴。
但這並未結束。
短短幾秒後,監測儀突然發出異響,所有數據都在同時升高!
張母瘋狂地抽搐起來。
她重新「活」了過來,不——是一隻野獸「活」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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