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見周盛話未說盡,知其有所忌憚,便出言勸釋道,「本宮也是替皇上效力,說話不必遮掩。」


周盛抬眸淡然地看了你一眼,朱唇輕啟,「更適用於——解毒。」


你按下心裡的驚亂,隻是片刻,一個想法迅速在腦海裡形成。


「周盛,你可否取些……」


「小主。」周盛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表情毫無波瀾,「這最好的藥,就在您宮中。」


你皺了皺眉,有些不明所以。


隻見他緩緩上前,在你面前俯下身子,如此相近的距離,你甚至感受到他熾熱的鼻息撲灑在你的面額上,「小主近些日子來是否食欲大增,且有嗜睡之症?」


你細細回想,御膳房的膳食相當合你胃口,不由得多吃了些,你倒也不甚在意。更何況皇上長日不來後宮,你在飲食起居方面便隨意了些。


你隻是以為每日思量過度,身體疲乏,如此看來,這裡面卻是大有問題。


「確有。」


「小主,您所用的水粉中摻有一品紅,隻是劑量較少,且用香粉掩蓋氣味,一般不易發覺。」周盛緩緩道。


他語氣相當平靜,你心裡卻掀起一陣驚濤駭浪。竟然有人公然在皇上御賜的物件中下毒,你卻絲毫沒有發覺?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膽!


你按下心中猜忌,硬著頭皮問道,「此物毒發需多長時間?」


「回小主,多則一年,少則半月。」周盛恭恭敬敬回復,又補充道,「一品紅若遇合歡花,便會加速毒發。」


你點了點頭,思量片刻,喚了珠兒前來,「你且將我常用的水粉收好,讓永壽宮的斐雯找機會摻入浣碧的粉匣中。」


六阿哥的寢宮雖然難以接近,浣碧這宮女的居所還是需要有人清掃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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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浣碧作為甄嬛的貼身宮女,此次卻未出宮,自然是要負責照看六阿哥起居,這摻了一品紅的水粉便也神不知鬼不覺地滲入在其身上。


再加上之前送甄嬛那上好的合歡花,你在安陵容宮中卻隻見了半餘,想來還是留了些,以防有人察覺合歡花的問題,也好自證清白。


如今,也算白白送了你機會。


安排妥當,你忙卸了臉上的水粉,還讓周盛開了幾副藥為你調養身體。


10


事情的發展比你預想的要快。


不出半月,永壽宮許多人便有了暈厥惡心的跡象,且屬浣碧與六阿哥尤為嚴重。太醫院的太醫隻得全體前去照看,診斷後才發現是中了一品紅的毒。


隻是這毒來得蹊蹺,太醫院眾人在宮裡繞著銀瓶瓷器、植草花卉來回轉圈,也沒發現個所以然。


太醫院眾人來之前,你便讓珠兒通知斐雯將浣碧的水粉匣收走,找好時機銷毀物證。如今他們找不到毒物,便也隻能先顧著六阿哥的身體,想盡方法解毒。


隻是忙活了半宿,六阿哥卻也不見好轉,周盛便見縫插針提出放血解毒。


「你這順水推舟倒是相當嫻熟。」看著周盛在殿下一本正經地向你匯報,你兀然笑道,「自換水粉後,六阿哥常常哭鬧,永壽宮的宮人便放了合歡花安神,卻是加速了藥效。」


周盛緩緩起身,看向你的眼神中似乎摻雜了一些不明的情愫。


你未曾發覺周盛的異樣,隻是思慮到,此番大事,皇上同眾妃嫔想來會提前回宮,甄嬛一向心思缜密,若是被她發覺蛛絲馬跡,想來皇上也不好保全你。


既然如此,倒不如禍水東引。


你如今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答應,在外人眼中和被貶斥的庶人沒什麼兩樣,下毒之事雖然蹊蹺,但首先卻懷疑不到你的頭上。


倒是皇後一向視甄嬛與六阿哥為眼中釘,中毒之事你隻需稍加牽引,便自然能使皇後與熹貴妃龍爭虎鬥。


「周盛,你與溫太醫同為院判,平日關系如何?」


「回小主,溫太醫精通醫術,臣平日與其多有交談。」


你點了點頭,周盛的出現替你解決了許多麻煩,若非是他,想來你還在苦惱如何完成皇上交代的事情。


如今周盛為六阿哥放血後集血入器,你不日便可轉交給李圓德,畢竟是皇上安排的人,做事也妥當,不易露馬腳。


「既然如此,你便提點下溫太醫,這宮中一切事宜皆是皇後照管,旁人自然插手不得。」


而你隻要安心待在儲秀宮,坐山觀虎鬥便是。


六阿哥中毒之事沸沸揚揚,皇上攜眾妃嫔不日便趕了回來。


甄嬛愛子心切,為照顧六阿哥整整三日未曾合眼,最後耐不住疲憊才昏睡過去。


皇上剛回宮時也是滿眼擔憂,隻是在李圓德向其回稟後,不日忽然一改常態,在養心殿大發雷霆。


眾人不知所以,皆以為皇上因六阿哥中毒之事心生煩悶,隻有你心裡跟明鏡似的。


這日,你在儲秀宮無所事事,蘇培盛攜一眾太監突然闖入宮中,推搡著將你帶到了景仁宮。


宮裡氛圍有些異樣,一眾妃嫔坐在殿下,望著你的眼神驚愕萬分。


你眼瞧著皇上臉色格外煩躁,手裡轉動的翡翠珠串「咯咯」作響。


寧貴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隻是看到你後表情有些失控,仿佛要將你生吞活剝般,「瓜爾佳氏,你心腸狠毒,如今毒害皇嗣證據確鑿,你還有什麼要辯解?」


「毒害皇嗣?」你滿臉無辜,隻是瞧見後面被人架住的斐雯,心裡突然打起了鼓。


「臣妾自知戴罪之身,日日在儲秀宮反省,不曾踏出宮門,又何來毒害皇嗣一說?」


見你仍在嘴硬,甄嬛便令人將斐雯帶了上來,斐雯不經事,隻是略加拷問,便將事情一五一十地吐了出來。


「瓜爾佳氏,你若供出幕後指使之人,還能減輕些罪責。」甄嬛揉了揉眉心,看樣子格外疲累。


你眼神求助似地望向皇上,他卻將臉撇了過去,不置一言。


果然,自古皇帝多薄幸,見你事情敗露,便毫不猶豫地將你拋棄。


隻是任誰也想不到,這不過是你計劃中的一環罷了,你故意讓斐雯露出馬腳,好讓寧貴人有所察覺。


這樣一來,甄嬛一黨必然會懷疑是皇後為了讓三阿哥上位,不惜下毒謀害皇嗣,誰也不會懷疑到皇上身上,更不會懷疑皇上與你串通一氣。


更何況,若是甄嬛倒臺,皇後必然在宮中一枝獨秀,而照皇後歹毒的心思,你的日子自然也好不到哪兒去,倒不如先扳倒皇後。


反正皇上已經知道六阿哥並非龍裔,甄嬛倒臺也隻是時間的問題。


你臉色大變,身體微微顫抖,忽然眼神看向皇後,「皇後娘娘,臣妾不過是按您的吩咐做事,無論如何也不知道那香粉中摻了毒呀!」


皇後不可置信地望著你,忽地起身,臉色漲得通紅,咬牙切齒道,「大膽!你竟敢汙蔑本宮!」


皇上也被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到了,想替皇後說些什麼,對上你頗為堅毅的眼神,還是沒有開口。


甄嬛見狀,不肯放過如此好的機會,畢竟她已經咬牙認定皇後才是事情的主謀,而今,你既然願意供出主使,正是合了她的心意。


「皇後娘娘,臣妾一向尊您為中宮之主,您卻要謀害臣妾的孩子!」甄嬛不可置信地捂住嘴巴,眼淚瞬間奪眶而出,你不得不佩服她出彩的演技。


「瓜爾佳氏,你不得信口雌黃!既然說是我指使你,你可有證據?」


「皇後娘娘,您給臣妾當年用在純元皇後身上的藥,讓臣妾好生給六阿哥用上,臣妾愚笨,不過以為是勞什子補物,小孩子雖不宜多補卻也無甚壞處,可哪知……這是一劑毒藥!」


提到純元皇後,皇上臉色大變,再也按耐不住心思。


「服侍純元的藥……」皇上喃喃道。


皇後罕見地不顧形象,急忙跪下向皇上控訴,頭上的珠釵鈴鐺叮鈴作響。


「皇上明鑑,瓜爾佳氏如此汙蔑臣妾,臣妾實在心寒。」


皇上對皇後的話充耳不聞,視線一直聚焦在你的身上,「你是如何得知?」


你咽了咽唾沫,開始回憶原著中宜修毒害純元皇後的細節,剛準備一股腦全交代了,太後身邊的芳若卻突然現身。


「皇上,太後娘娘的病情又嚴重了,讓您過去一趟。」


皇上收回對你的審視,烏青著臉一言不發,正欲離開。


「此事待朕看望過太後再議,你們幾個好好待在宮裡,無詔不得外出。」


你低著頭,到嘴邊的話又生生咽了下去。


無論宜修做了什麼,為了保住烏拉那拉氏的後位,太後必然會勸導皇上不可廢後,隻是若皇上當真知曉了當年的真相,想來餘生對宜修也隻剩下怨恨了。


甄嬛一眾人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說什麼也不是,便一一告退。


上一世,安陵容在臨死前提點過甄嬛,可如今安陵容未等甄嬛前去便已服毒自盡,而今甄嬛又因六阿哥之事焦頭爛額,自然不會深入考慮皇後身前的故事。


剪秋在一旁撐著皇後的身子,皇後面無血色,形容枯槁,如同毒蛇一般死盯著你。你也懶得搭理皇後怨毒的眼神,腳底抹油,一溜煙跑沒了影。


皇上從太後宮中回來後,獨自待在養心殿閉門不出,期間召見宜修後,便下旨將其禁足在景仁宮,此生與其不復相見。


可能是打擊太大,任是一國天子也無法消化這種種變故,終於,皇上扛不住生了重病。


眾妃子輪流侍疾,你一個小小的答應自然輪不到在天子身邊侍奉,反倒落得個清闲。


這日,李圓德匆匆趕來,說是皇上病情好轉,清醒後便急忙召見你,讓你沿從前的小路在三更時分前去,夏刈在養心殿照應著。


趁著夜色,你心情忐忑前去。


到了養心殿,一股子濃重的藥味燻得你不由得皺起眉頭,你垂了垂眸,隱去了不該有的神色。


半月不見,皇上竟消瘦了一圈,烏黑的眼眶下是不見血色的唇,若不是那天子威嚴尚存,你幾乎不能把眼前的人同往日的皇上聯系起來。


夏刈通報後,皇上倚在床上,朝你招了招手。


你緩緩上前,後背卻出了一層薄薄的汗。


皇上一把扯住你的胳膊,眼睛瞪得渾圓,你死死咬住嘴唇,生怕自己不小心呼出聲。


「過來!」


你小心翼翼貼了過去,手心不由得攥緊,指尖也被你掐出了痕跡。


半晌,皇上從枕榻中拿出一個匣子,示意你打開,一顆烏黑的藥丸散發出刺鼻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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