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沒有感慨小公主的不容易。
她受到的寵愛並非虛情假意,老皇帝在殿前對我們的那番話,何嘗不是真情實感的維護景陽公主。
「不容易的是我啊!」
一介窮書生,妄圖娶公主。
但為了衣食無憂,我隻能硬著頭皮迎接接下來的測試。
比起其他人的不可替代。
我是個可輕易被替換的小角色。
科考結果出來沒多久,皇城內外塞滿讀書人。
好在公主一眼看中我,加分項啊!
我沒想到石鼓書院的山長這麼好說話!
林山長撫須笑得開心:「正好缺一個扛得住鬧騰的蒙學教習,聽聞你還罵我學生不識好歹,勇氣可嘉,老夫很欣賞你這樣的年輕人。」
如果沒記錯的話。
我隻說謝忱不識好歹過。
對此,我隻能含糊道:「學生一定盡心。」
幼兒園老師不好做,好在我沒少給客戶帶過孩子,在這方面下了不少功夫,便是小霸王一樣的丞相孫子林衍,散學時也忍不住委屈地問我:「玉皇大帝真的一天要吃三個猴子嗎?悟空最後被吃掉了嗎?」
對不起玉皇大帝,希望我二創作品沒有冒犯到您老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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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拍拍小胖墩的肩膀:「回去好好描字,寫好兩篇大字,明天就能知道啦!」
特意前來接送表弟的王賀猛地見到我,連忙讓人帶走林衍,對著我憤憤道:「陸千裡,你夠卑鄙!」
如果我的金邊眼鏡還在,肯定是要裝模作樣的推一推,然後若無其事的來上一句:「彼此,彼此。」
我最擔心王賀針對我的手段。
殿前唯他底氣最足,看公主的眼神勢在必得。
青梅竹馬會不知道公主喜歡謝忱嗎?
他知道,甚至很可能和謝忱關系不和。
否則兄弟喜歡的女人,他就算是喜歡也不會沾染。
既然和謝忱不和,他以前為何不求娶公主?
還不是因為當時謝忱和公主有無限可能,公主不可能看得上他,有謝忱在他沒有勝算,至於我們這群人,在他眼裡不過是動動手的事。
這麼沒有原則的人,必然不是良善之人。
所以我來了石鼓書院,這裡不僅有他表弟,還有他親戚的兒孫,各家的小公子,他們不會允許王賀當著書院的人對我下手。
王賀見我隻是笑,眼睛氣得發紅:「別以為我會這麼算了!你以為景陽公主會喜歡你這個滿身跳蚤的泥腿子嗎?」
「王公子。」我收起欠欠的笑容,打斷他的話,「公主喜歡誰是她的權利,反正她肯定覺得我比你可愛,才會在宴席上選我。」
我聳起肩,給了他一個不屑的眼神:「還青梅竹馬呢,那麼多年都不喜歡你,還非要貼上去,要不要臉吶!」
王賀氣得臉紅脖子粗,拳頭緊握:「你再說一遍!」
「咳咳咳……」林山長的聲音自一旁傳來,他朝謝忱介紹:「奉賢,這位就是你要見一面的陸千裡。」
我和王賀同時冷靜下來,看向話題的另一個人——謝忱。
王賀一看到他就面露冷意,對我道:「你以為謝忱又是什麼好人麼,一邊吊著景陽公主,一邊吊著其他女子。」
8
沒等謝忱解釋,我已出言質問:「你和他不對付幹嘛不報復他?試圖娶景陽公主來氣他,你這到底是在報復他還是在報復公主?你這樣算什麼男人?」
王賀啞然,什麼也沒說甩袖離去。
他會出現在人選當中,本就是違背常理。
老皇帝敲響警鍾,各家已然意會他的意思,肯定不敢貿然與皇室結親,偏偏王賀出現了,他是林丞相都沒能防得住的意外。
看他老實過來接表弟,恐怕是已經被家裡人敲打過了,故意引導他過來見我,無非是想要打擊一下他的自以為是。
其他人離去,謝忱留了下來。
他二十出頭,眼神有著包容萬象的沉靜,樣貌俊朗非凡,看到他的剎那,大多數人都會升起濃濃的自慚形穢。
我年輕時也見過這樣驚才絕豔之人。
當時年輕心態不穩,一度很是自卑。
後來找到自己的活法,反而能與這類人相處自如,甚至……把他們當成客戶,看到他們也像是看到了業績。
因為這類人,隻看我給出的是否符合預期,不需要和他們喝酒喝到胃疼,辦事格外幹脆利落。
謝忱隻是看著我,許久沒有言語。
我倒是開口了:「我會給公主帶去快樂。」
王賀自小認識公主,謝忱又何嘗不是?
謝忱沒留下一句話,轉身離去。
我憶起景陽公主聽到謝忱拒婚時的眼神。
她先是怔住,隨即像是知道了什麼,迅速裝出惱羞成怒的神態,眼底的痛楚卻像是要把她從裡到外敲碎了。
我這人擅長緩和氣氛,大概是察覺氣氛不對,也可能是憐惜她被指甲劃破的掌心,貿然開了口,打斷她險些繃不住的淚意。
她滿臉錯愕的看向我,滿溢的情緒被她拋之腦後。
大概是死過一回,我無所謂的朝她笑。
對視的那一刻,她知道我看出來了,看出她內心的狼狽。
不知出於什麼想法,她素淨的指尖指向我:「嫁誰不是嫁,本公主就嫁給他!」
三個月過去,我應召進宮,老皇帝正坐在望峰殿的長亭裡下棋。
老皇帝也沒正眼看我,專注的打量著棋盤:「不放假不出石鼓書院,一得假期就跟林楓出去釣魚,你這日子倒是過得挺舒坦。」
坐在老皇帝對面的青年面色略顯蒼白,但眼神能看出來還算精神。
他瞥向我的眼神看似溫潤,實則充滿掂量:「才過去三個月,父親可要再選一選?不能委屈了景陽。」
老皇帝倒是問我:「可想擔個一官半職?林楓說你是個妥帖人,辦事很伶俐,朕倒是想看看,你到底有多伶俐。」
我連連搖頭:「不了吧,林山長一定沒說,我這人懶得很,坐在一個地方就懶得挪坐,性子還老實,不太會說話……」
不等我長篇大論,老皇帝就輕撫額頭,一臉忍不下去的煩躁:「來人,把他叉出去,一聽到他的聲音就煩。」
我哽住,剛不是還很看好我的嗎?
不等我退出去,他又突然指向案上的盒子:「對了,這東西別忘了帶走。」
我愣愣地接過來,低頭一看,眼睛頓時一亮。撩袍跪伏在地:「謝陛下成全。」
9
太子看不得我太高興,眉宇微皺:「父親,就這麼便宜他了?」
老皇帝難得中肯道:「他帶孩子帶得不錯,林丞相都說鬧騰的孫兒,如今都喜愛讀書,雖然他講的故事亂七八糟的,但花燈節那小子差點被人拐走的時候,是靠陸千裡教的方式,及時挽回。」
用老皇帝的話來說,一個對孩子極有耐心的人,不打不罵就能教好,還讓孩子對他敬重不已,這樣的人壞不到哪裡去。
見我還跪在地上,老皇帝突然不耐煩起來:「一張嘴太能說,油腔滑調。」
我識趣的退走,剛走出一段距離,便遇上等候在長廊盡頭的景陽公主,她朝我招了招手,我便興匆匆的跑向她,示意她看盒中的賜婚聖旨。
「喏,公主,以後我就能陪你玩了!」
她掩嘴輕笑:「以後驸馬就靠本公主養著了,真的不後悔嗎?」
我恨不得抱著聖旨狂親兩口:「一切的辛苦都是值得的,以後啥也不用幹就能衣食無憂,別提多開心,談何後悔!」
景陽公主忽而輕嘆:「真好,你能達成所願。」
我忽然明白她這句話裡的遺憾。
頭一回,我沒經過她的允許靠近她,「公主,你這麼有錢,不如我們出去走走吧?跋山涉水,越過萬重山,去見更多有趣的人!」
景陽公主臉又紅了:「你別湊那麼近!」
我看了看周圍,壓低聲音,湊在她耳畔道:「好不好,姐姐?」
也是前陣子,我才知道公主今年十九,而我才十八!
最好的年華,何必為情所傷。
她俏臉通紅,揪住我的衣襟,軟綿綿地斥罵:「油腔滑調!」
說罷推開我,自顧自地走掉。
我自是小跑跟上:「公主, 姐姐~」
一路上,她臉上的溫度就沒降下來過。
越是如此, 我越是興奮上頭。
成婚那夜,在她耳邊叫了許久的姐姐。
醒來時,她指尖在我的喉結上輕撫, 忍不住問我:「驸馬,除了衣食無憂之外,你為何執著於娶我?」
我拉開她的手,在她手腕內側落下一吻:「因為……公主甚美!」
婚後我跟著她學騎馬射箭, 也帶她體驗許多有趣的玩樂。
我們走過許多山河, 見過許多有趣的人。
偶爾旁人送來帖子, 邀我出門。
我借機尋她問明哪些人的邀約能去。
「你怎麼來問我?」公主拿著帖子不明所以。
我理所當然的纏著她親,藏起眼底的狡猾:「姐姐懂得多,我與他們不熟,萬一他們使計害我怎麼辦!」
再一次單手把她抱起放在櫃子上。
她忍受不了的捏住我的鼻子:「就知道你沒安好心!」
我抬手搭在櫃子上, 輕蹭她的脖頸:「公主,有件事得告訴你。」
她怔住一下, 隨即笑開:「莫不是要與我說謝忱成婚一事?」
這下換成我沒反應過來,小心翼翼問她:「公主不傷心?」
挑刺,不僅是講價的跡象,也是退貨的念頭在萌動。
「誰據」她鄭重其事的對我說:「弟弟的溫柔鄉,早已讓本公主神魂顛倒。」
景陽公主:
我的驸馬是個極為溫柔的人。
年少時見識過太過驚豔的人。
我想, 我不會再喜歡別人了。
奈何驸馬太纏人,他懂我的心意, 處處以我為先,明明才學尚可,就是不肯為官,連林丞相都恨鐵不成鋼的罵他懶鬼。
他明明是個愛財之人, 卻不愛權勢。
真是前所未見的奇怪男子。
這樣好的驸馬,我開始患得患失,每次他出門與友人小聚,回來太晚我都會命人去喊他回家。
某次我正好也和小姐妹玩得晚,順便過去看看他。
他一聽我派人來尋,立即就要與同伴告辭。
偏王賀也在, 他最是嘴碎:「一聽公主派人來便要回,陸千裡你真是個軟腳蝦, 竟任由女人對你如此管束。」
我隔著門聽到, 還沒來得及生氣。
陸千裡吊兒郎當的聲音傳了出來。
「你們懂個屁,公主愛重我、在意我, 才會緊著我,你們呢,另一半竟任由你們在外逗留,都不擔心你們太晚回去不安全嗎?」
「在下亦是愛重公主, 怎麼舍得她擔心我, 各位繼續喝,先前的酒錢我請了,本驸馬就先回了。」
眾人哪裡還能歡快地吃酒。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據說那段時間,許多人得知此事, 竟是攀比起來了。
誰家夫人早早命人過來喊夫君回家,當事人笑得那叫一個歡暢,徒留一群幹喝酒的人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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