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陸小芳如今容光煥發、春風得意，一身名牌裝扮，跟平時在直播間穿得樸實低調的鄉下形象截然不同。

她挺著格外大的孕肚，周圍的人見到她都主動避讓。

她志得意滿，以為大家是尊老愛幼，事實上，眾人是心照不宣，怕她碰瓷。

她倚老賣老，總是挺著老齡孕婦的身份，要所有人都讓著她，而且她矯情得十分奇葩。

小區有人養狗，她一口氣舉報了十幾家。

說寵物帶寄生蟲會影響她寶寶健康，要人家送人，不送的話，她見一隻毒死一隻。

養狗的氣瘋了：

「小區的狗有寵物登記，有定時驅蟲，又不是養你家裡！順著網線爬你身上嗎？」

陸小芳生氣反駁：「反正寵物不衛生，畜生而已，有我寶寶重要嗎？」

他們吵得不可開交，陸小芳見狗一次罵一次。

再然後，幾層樓莫名其妙沒了信號，運營方來排查故障，才發現他們家裝了信號屏蔽器。

陸小芳裝的。

左鄰右舍全部去她家理論，陸小芳振振有詞：

「手機信號有輻射，會影響寶寶大腦發育。」

「你們沒信號關我什麼事？手機信號重要，還是我寶寶重要？」

「我高齡高危產婦，如果寶寶出了什麼事，你們要承擔法律責任的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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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大方表示，她可以在出門買菜的時候短暫地關掉屏蔽器半小時，讓大家抓緊時間打電話的打電話，刷手機的刷手機。

最後運營商以違法網絡安全法給她發律師函，她才不情不願拆了。

她又作又矯情的事在小區數都數不過來，左鄰右舍提起她都一臉厭惡，對她避之唯恐不及。

很快，陸小芳的胎兒九個月大了，這個時候要引產是絕對不會有醫院做了。

我放心了，才撤了水軍，留下小號繼續關注她。

15

一個月後，陸小芳剖腹產生了個大胖兒子，她第一時間就是直播報喜。

【我家小兒子足足九斤！】

【是個大胖兒子！】

她直言自己給國家做貢獻了。

直播間的聖母粉絲一片誇贊，都說小孩長得漂亮，皮膚白，眼睛大，一看就是個聰明的。

陸小芳每次開直播都必開打賞功能，又不少人給她打賞。

【這是我給寶寶的隨禮，阿姨收好了。】

屏幕前的陸小芳笑得合不攏嘴。

但有人潑冷水：

但有人潑冷水：「先別開心，超雄兒從面相是看不出來的，阿姨，建議隨時關注孩子身心健康。」

說到這，陸小芳就不高興了，對這些言論視若無睹，隻挑她喜歡看的彈幕跟粉絲互動。

陸小芳為回饋粉絲，發話誰打賞最多，就讓誰給她二胎取名。

榜一大哥錢多智商低，給她小兒子取名陸犇。

「希望阿姨加油，寶寶以後肯定是個牛人！」

「牛！牛！牛！」

鏡頭前，陸小芳騎虎難下，一臉不情不願，認了這名字。

黑粉開玩笑，叫她小孩陸三牛。

他們從直播間裡賺了不少錢，陸超幹脆不找工作了，專心幫她媽運營賬號。

現在，他們的賬號定位是高齡媽媽帶娃，用鏡頭記錄小孩的成長。

可隨著孩子越大，畫風就變得越來越奇怪。

陸三牛，從小就表現得特別愛哭好動。

別的小孩睡飽吃，吃飽睡，最多哭鬧一會兒，但她的孩子，一哭就是一宿，好像總是吃不飽似的。

隻要餓了，醒了，就哭得狗哭狼嚎，中氣十足。

陸小芳帶娃帶得憔悴，還死鴨子嘴硬說孩子就是底子好。

到孩子開始懂事，會走會跑的時候，陸小芳的直播場景就經常切換到室外，跟別的小孩玩到一起。

鏡頭前，兩歲的三牛長得比同齡孩子都高壯，臉上脖子上的肉褶子都能夾死蒼蠅，他跟一群小朋友玩玩具，大人則坐在一邊聊天。

結果陸三牛上去就是一腳。

把其他小朋友的玩具一腳腳踩爛。踩不爛的，就一手搶過，使勁往地上砸，一臉天真可愛，咯咯咯地笑著，別提多高興了。

一群小朋友瞬間嚇哭了。

陸小芳還在直播她兒子，見到他開心，她也跟著高興，在直播間說：

【作為一個合格的家長，就要給他一個開心沒有遺憾的童年。】

此時，其他家長怒氣衝衝地過來跟她理論，讓她管教好自己的孩子。

陸小芳把腰一挺：「這多大的事啊？」

「隻是小孩子玩鬧而已，小孩子不懂事，你們大人還跟小孩子計較，也不懂事嗎？」

那邊，陸三牛玩膩了，抡著破爛的玩具車過來，好像看到什麼好玩的，一手就砸在那家長的包包上，咿咿呀呀地去扯。

陸小芳聽多了粉絲的話，對寶寶實行鼓勵式教育，於是她現學現用，鼓掌表揚：

「寶寶真棒，力氣真大，以後是保護媽媽的男子漢！」

陸三牛扯得更歡了。

那家長大驚失色，罵罵咧咧。

那邊，直播間又炸了。

【天吶，這是超雄前兆吧！】

「+1」

「+1」

「+1」

16

陸小芳的賬號繼續經營，直播間湧進來的都是看熱鬧的人。

畢竟超雄兒在身邊，就是足夠的噱頭和新鮮感。

但打賞給她的人卻越來越少。

隻因他陸三牛的行為，越發讓人膽戰心驚。

上幼兒園的第一天，他就把同學的耳朵活生生扯裂，流了一臉的血。

上課玩鉛筆，突然就戳進旁邊小朋友的眼睛。

睡午覺的時候，其他同學都睡著了，他竟然把小朋友的肚子當木樁，一腳一個地踩了過去。

要知道，他足足比同齡小朋友重一倍！

就一天時間，一半的小朋友送進了醫院。

幼兒園把陸三牛勸退。

陸小芳在直播間改在幼兒園門前，鏡頭懟著幼兒園的招牌，委屈流淚，哭訴幼兒園區別對待她小孩：

「牛牛不過是頑皮了一點，他又不是有心的。」

「是跟他們玩而已，誰家小孩不好動，不愛玩啊？分明是城裡的孩子嬌氣。」

「還把驗傷報告給我。」

「這麼沒素質的幼兒園，我一定要投訴！」

她可憐地求助粉絲：「家人們，可以告訴我教育局的投訴途徑嗎？」

這次，直播間觀眾沒有一個人可憐她。

【一天時間就寸草不生，阿姨，當初你不聽我們的，非要生下來，他就是超熊兒啊，這種行為，他認為很正常，教不好的。】

【他精神有問題，不適合接受正常教育，建議去特殊學校。】

【別禍害了其他小朋友。】

當初那些堅持她生孩子的聖母這個時候也發話了：

【阿姨不要放棄，這種情況屬於精神疾病，是可以心理幹預的，雖然道路很漫長。】

【但有我們陪伴，加油！】

聖母們的陪伴就是口嗨，打賞不見有一個。

陸三牛不上幼兒園了，陸小芳白日裡無所事事，當然就是遛娃。

每次一遛，陸三牛必定惹禍，但陸小芳溺愛，不認為是自己的錯，常常跟左鄰右舍起衝突。

最後整個小區的人都去投訴，強烈要求他們搬走。

房東迫於壓力，倒貼一個月房租，讓他們趕緊搬出去。

隨著陸三牛漸漸長大，陸小芳發現越發難管教，直到一次，陸三牛故意絆倒陸小芳，讓她摔了個骨折。

「寶寶不要這樣玩，媽媽的腳好疼。」

但陸三牛覺得好玩，完全感受不到他媽骨折的痛苦，又躲在門後，再絆了她一次，這次是粉碎性骨折。

看著他媽兩條腿都打了石膏，陸三牛這個才牙牙學語的熊孩子，還高興得手舞足蹈。

陸小芳才真正慌了。

她帶陸三牛去看醫生。

在醫院裡，她再次展示獅吼功：

「怎麼就治不好了？」

「不就是比其他人多一條染色體，又不是絕症，吃吃藥就好了。」

醫生表示無能為力，基因問題根本就無法扭轉，隻能心理幹預，而且是個漫長且醫療費巨大的過程。

陸小芳不信，破口大罵醫生就是死要錢而已。

一怒之下，拽著陸三牛就走了。

17

陸小芳在社媒上記錄生活，營造可憐人設，不停賣慘，然後開始帶貨。

從帶貨開始，她就再嘗一波網暴。

【真相了，果然是為了帶貨！】

【誰紅了都可以帶貨賺一筆，可憐的娃，做了他媽斂財的工具。】

【賣慘了那麼久，原來是為了賺錢。辛苦啊姨鋪墊了。】

陸小芳事跡被各大平臺寫手二創，網上一片謾罵，都在罵她吃人血饅頭，利用超雄兒子引流帶貨斂財。

這時陸小芳真正見識到了網絡的力量。

最後社媒平臺以她的內容不健康，傳播錯誤生育觀念為由，封了號。

陸小芳和陸超這財路也斷了。

但精彩還在繼續。

他們一家早就被人肉出來，很多網紅紛紛舉著手機去他們小區蹲守，打卡超雄兒。

熱鬧得不得了。

現在我不必透過他們鄰居，隨便打開個社交平臺，就能看到他家的新鮮事。

我看著頭看手機，笑得嘴巴都咧到耳後, 冷不防撞到了人。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竟然是陸超。

他捧著一束花，快步迎了上來，開口就說：

「小薇，你下班了, 今晚去哪裡吃飯？還是去以前你愛吃的麻辣燙吧。」

我都驚呆了。

「我跟你很熟嗎？」

原來陸超是來求復合的。

他抬手給了自己一個耳光，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給我單膝下跪。

她想把壓力都轉移到我和陸超身上。

「（這」「我愛你。」

他這舉動很快就引來吃瓜群眾圍觀，他們不明所以，還覺得他很浪漫，都在起哄：

「答應他！」

「答應他！」

陸超知道我臉皮薄，故意選在下班高峰的時候來堵我。他篤定我在大庭廣眾之下, 會礙於面子，先把他拖走再說, 他這厚臉皮, 真是家學淵源啊！

「你這幾天都沒男朋友，我知道你忘不了我。」

「小薇，我也是，根本忘不了你。」

他還承諾他以後一定好好看醫生，治好弱精的病，再給我一個健康的寶寶。

笑死。

在一個坑裡摔一次是不小心, 我要是再摔一次就是傻了。

我看起來是這麼傻的人嗎？

他的事，我一直都有留意。

哪裡是忘不了我，根本就是想找我接盤。

他本來追上一個本地獨生女, 可人家一聽他有個超兇小弟, 跑得比馬還快。

到現在根本就找不到女朋友。

而陸小芳, 給陸三牛治療了幾次，完全沒有效果, 已經徹底擺爛了，瀟灑地把陸三牛丟給陸超帶，然後躲回鄉下。

陸小芳躲回鄉下也不安寧，他們那農村地方, 就是基層情報站, 一條狗從街頭走過都有八卦。

她回去後一直被村裡人指指點點，說三道四，笑她生了個神經病, 低能兒。

而陸超, 這幾年沒有上班，已經跟社會脫節, 找工作低不成高不就, 一邊養著沒有退休金的父母, 一邊要負擔陸三牛的治療費。

三座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就想起我來了。

「不好意思, 陸先生。」

我拿出一張紅彤彤的請柬, 毫不客氣地甩他臉上。

「下個月我結婚, 早點到。」

「這次隨禮不用八萬八，不收錢，管飽！」

這輩子, 我要開啟新的人生，姓陸的，一邊去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