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蹦蹦跶跶下了樓，我鞋都沒換，穿著一雙毛絨拖鞋就出了門。

一路小跑，快出院子了才慢下腳步，我把手揣兜裡，故作不緊不慢的姿態走過去：「幹嘛？」

封亦堯看了一眼我腳上那雙布丁狗的拖鞋，又看見裸露在外面的腳後跟，微微皺眉：「你怎麼不穿襪子就出來了？」

我對他這莫名其妙的關注點很無語：「我在床上躺著穿什麼襪子？」

我耐心不足，朝他伸出手：「東西呢？」

他抓住我的手，神色不悅：「手都是涼的。」

然後拉開車門，提著我羽絨服帽子把我往車裡塞：「進去給你，外面太冷了。」

「哎呀！」我掙扎著，「我自己上去，你不要推我！」

他收了手，等我坐上去了，繞到駕駛座上來，車門一關，溫熱的車廂內氣氛瞬間不對勁起來。

我看著他空空如也的手，眨眨眼：「東西呢？」

封亦堯挑眉：「以前給你買東西，也沒見你這麼想要啊。」

我覺得他這人就是不懷好意，橫了他一眼：「你管我呢……快給我！」

封亦堯就不跟我爭了，他往後探身，從後座拿了什麼東西出來。

我隻覺得視線被他擋了一下，他胸膛和我離得極近，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木調冷香撲面而來。

下一秒，面前出現了巨大一束花。

白色鬱金香配曼塔和洋桔梗，好大一束，要讓我雙手才能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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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亦堯舉著花，我看不清他的臉，隻聽見他的聲音：「掛了電話，找了好多人才買到這束花。那個點花店都關門了，還是大飛幫忙聯系的一個花卉設計師給做的。

「你最喜歡的鬱金香。」

花香撲面而來，在那陣清新的氣息裡，我好像突然無比清晰地聽見了自己心髒瘋狂跳動的聲音。

完了，他怎麼這麼會？

我像個人機一樣，呆呆地接過那一大束花，沉甸甸的，這份重量好像也一下子壓在了我心頭。

我自己都沒意識到，眼眶已經紅了。

封亦堯見我低著頭隻看花，沒反應，有點納悶：「不喜歡？你的喜好又變啦？」

我搖搖頭。

他側過頭來看我，猛地瞥見我眼裡亮閃閃的，愣了愣：「哭什麼？」

我再也憋不住，這一天從恍然大悟到患得患失，我第一次體會到愛情的酸澀感。我想，都怪他，為什麼他不早一點跟我表白呢？我又想，萬一他也是個沒開竅的呆子呢？

在看見這束穿越了大半個北京的鮮花後，我突然又覺得，誰先開口好像也沒那麼重要了。

相遇已經很珍貴了。

我抬頭看著他，目不轉睛，撇著嘴，壓抑著語氣裡那點哭腔：「堯堯，我們談戀愛吧。」

封亦堯愣了。

他漆黑的眸子定在了我臉上。

我吸了吸鼻子，認真地說：「你對我太好了堯堯，我要跟你談戀愛。」

封亦堯沒說話，車內燈光昏暗曖昧，落在他稜角分明的臉上，高挺的鼻梁兩側，一面是燈光的暖調，一面是窗外雪色的冷調，就好像他眼裡翻湧的情緒，模糊不清，又分外鮮明。

他喉結微滾，像是斟酌了好久才開口：「你要報答我？」

我愣了一秒，還沒想好怎麼回答。他看見我遲遲不作答，以為我默認，神色淡了淡：「如果隻是想報答我，沒必要跟我在一起。

「我對你好是因為我喜歡你，不要你任何回報。我的喜歡，你也不用當作負擔。」

他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我急忙開口：「不是呀，不是為了報答你。」

慌亂中我伸出手去緊緊抓住了他的手：「堯堯，我是認真的，我想跟你談戀愛，不是為了報答你，因為我也喜歡你。

「真的，堯堯，我喜歡你。」

大概是以前沒個正形的時間太多了，難得正經起來，我都怕他不信，睜大了眼看著他，還認真地點點頭，以表真誠。

眼神對視裡，我第一次對小說裡描寫人物「眼中寒冰寸寸消融」有了實質性的體會。

封亦堯有雙極漂亮的桃花眼，偏偏這人平常總是冷淡的樣子，隻有笑起來時，才能窺見那雙眼裡無盡的情愫，偏他眼皮單薄，睫毛纖長，笑起來時，隻覺得眼裡的溫柔就像一汪春水，快要溢出來了。

他反手握住我抓住他的手，手指輕輕施力，和我十指相扣。

這人終於在我認真且急切的目光裡點了點頭，露出點大尾巴狼的狡黠：「那我同意了。」

我心裡驟然松了一口氣，有種塵埃落定的感覺。

下一秒就是覺得有點不好意思起來，剛剛大膽表白的勁這會兒一下子泄了。

雖然跟封亦堯認識這麼多年了，但跟現在不一樣嘛……

我隻覺得這人落在我臉上的目光滾燙，燙得我渾身不自在。

第一次經歷這種情況，我隻覺得心跳太快，好像下一秒就要猝死了。

我下意識就想逃避：「我……我先走了……」

掙了一下他的手，沒掙開。

我倉皇地回頭看他。

這人好整以暇，又輕輕拽了拽我的手，把我往跟前拉了拉。

老天爺，談戀愛怎麼這麼可怕。

我隻覺得現在周圍全部充斥著他身上的氣息，我快窒息了。

我又羞又惱：「幹嘛呀……」罵聲出口，都軟綿綿，像撒嬌。

封亦堯輕笑：「別人談戀愛都不是這樣的。」

我不知道他賣的什麼關子：「那是什麼樣的？」

「你知道吻別嗎？」他頓了頓，忽然俯身湊近，聲線低沉。

「讓我親一下好嗎，女朋友。」

【正文完】

番外

和封亦堯在一起之後，我自然是不能再在晟光待下去了，畢竟我倆都沒有搞辦公室戀情的癖好。

離職手續剛辦完，我爸那邊又催著我去家裡的公司上班。

我就在家歇了一天，耐不住他和我媽齊上陣的嘮叨，隔天還是認命地去面試了。

別的不說，我這手簡歷絕對還是很漂亮的，不僅學歷過關，還有在晟光的三年工作經歷，現在來應聘這個基礎崗位，絕對是個香饽饽。

果然，HR 拿到我的簡歷後恨不得下一秒就跟我籤合同。

我倒是無所謂，也就把這事定下來了，一邊籤字一邊在心裡嘟囔：兜兜轉轉還是回來給我爸打工來了。

HR 在一旁翻來覆去看我的簡歷，嘖嘖感嘆：「你這學歷，這工作經歷，怎麼說也不該來面我們這崗位啊。」

我笑眯眯地應：「公司合我眼緣。」

HR「喲呵」一聲，沒再說話，估計是在心裡想著我口氣還真不小，人家來面試都是說些場面話，到我這兒了，成了我挑公司了。

安靜了沒一會兒，她看著我籤字，隨口搭話：「你也姓韓，我們老板也姓韓，確實還有點緣分呢……就是這名字不太像。」

我好奇：「為什麼名字不像？」

她也是個話多的，順著說：「我們老板的大兒子叫韓麟之，你叫韓楚楚，一個名字那麼有底蘊有氣度，一個……」她頓了頓，驚覺自己這話不太對，立馬哈哈笑起來，找補，「一個就非常可愛。」

我汗顏。

其實要說起我和韓麟之的名字，還真是招了不少的疑問，人家都覺得，給兒子起名就精心挑選，給姑娘起名就這麼敷衍，你這不是重男輕女嘛？我爸老韓還真就被朋友開玩笑似的問過這個問題，他自認為真是比竇娥還冤。

因為韓麟之在三歲之前的名字都不叫韓麟之，叫韓文清，老韓覺得這名兒儒雅。

結果韓麟之打小身體就不好，大病小病的就沒斷過。當時我媽帶著韓麟之去找了個高僧給看看，人家說韓麟之命太淺，取的名字也輕淺，壓不住命，才會自幼體弱。

後來是那高僧在佛前問經三日後，出來親自給韓麟之改的名。

也是奇怪，改名之後，韓麟之的身體真就一天天好起來了。

我媽自此對那高僧是推崇不已，我出生後取名時，也是被抱去請那高僧給看了的。

結果人家說：「微雨過林端，楚楚出新碧。好名字，改不得。」

我這名就拍板定下了。

不過我名字的淵源，實在也是沒必要同每個人解釋，於是我陪著尬笑幾句，籤完合同就溜了。

已近年關，上不了幾天班了，所以跟 HR 說好開了年再正式上崗，意味著我可以開始放年假了。

我美滋滋地開車去逛街，打算買點新年禮物, 一些送家裡人, 還有一份送給關符山老先生。

封亦堯說他們聚餐的時間定在臘月二十八晚上。

我估摸著那天他忙完都肯定很晚了, 畢竟臨近過年前這幾天是最忙的，所以我掐著點去公司接他。

一路緊趕慢趕, 已經預留了時間在路上了, 結果還是沒抵過北京的晚高峰, 遲到了。

我們到的時候其他人都已經到齊了。

滿屋飄著飯菜的香味, 熱熱鬧鬧一大家子人，看見我們來了, 連聲喊開飯了。

封亦堯先帶著我去見了關老先生和他幾個同門的師兄弟, 大家都非常熱情。

臨近下車時，才看見一篇有意思的。

「（我」封亦堯有個師兄前兩年跟晟光有過一次合作, 我們吃過幾次飯，也互相認識。不過他隻知道我是封亦堯的秘書，別的不清楚。那師兄手藝很好，我們來那陣他正在廚房裡做自己的拿手菜，所以就錯過了封亦堯介紹我的那個環節。

等師兄端著菜出來的時候，看到封亦堯和我，大概是第一眼沒認出來，樂呵道：「你小子，又是壓軸登場是吧？」

然後下一秒終於把我認出來了，愣了一秒, 驚訝道：「韓秘書？」

他看向封亦堯：「今晚家宴啊, 你這帶秘書是想跟誰談合作呢？」

我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封亦堯也笑，他攬住我的肩：「師兄, 我帶的是家屬, 不是秘書。」

他介紹道：「我未婚妻, 韓楚楚。」

我憋著笑，跟著乖乖地也喊了聲師兄。

他下意識「哎」了一聲，也樂了：「不是，你倆辦公室戀情啊？」

旁邊有個看樂子的師弟接聲道：「什麼辦公室戀情啊, 人家可是青梅竹馬。」

師兄反應過來了, 指了指封亦堯，又氣又笑：「好哇你, 當初都不告訴我是吧？今晚看我灌不灌你。」

封亦堯理直氣壯：「當時又沒談戀愛, 告訴你什麼啊？」

「不管！反正今晚要灌你！」

一呼千百應, 不知道他們跟封亦堯有多大仇, 都鬧著今晚要把他喝趴。

一旁比封亦堯低一屆的一個師妹跟我解釋：「封師兄以前蠻嚴肅的，也很少出來跟大家吃飯喝酒什麼的，現在逮著機會了, 他們肯定都不想放過他。」

我和封亦堯同歲, 他的研究生在北京讀，我去了國外，那幾年是我們唯一分開的時間。

對於這段缺失的時間, 今晚聽他們聊天, 好像都補了回來。

席間氣氛極好。

滿堂好友，觥籌交錯，舉杯共賀新春。

大家共同舉杯時，封亦堯在桌下悄悄抓住了我的一隻手, 與我十指相扣。

他手掌溫熱，連帶著我心裡也被那溫度弄得一片熨帖。

窗外落雪無聲。

我想，今年真是好幸福的一年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