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院子裡冷,我就匆匆套了件羽絨服,裡面還是薄款的睡衣,冷得我哆嗦。


韓麟之搖下車窗:「再說吧,太忙了,不好說今晚有沒有空……你先進去,冷不冷啊?」


我隻管帶話,外面這麼冷,真是一刻也不想待。


剛點點頭準備進去,突然發覺韓麟之開的車有點眼熟。


我又盯著看了看。


柯尼塞格 CCXR,流暢又獨特的車型,全上海也就那麼一輛,在封亦堯那裡。


我忍不住問:「這不封亦堯的車嗎?」


「喲,你這都認識。」韓麟之笑。


我白他一眼:「他去年提車的時候我是第一個坐的,我能不認識嗎?」


韓麟之:「你混這麼好?」


我隻覺得他莫名其妙:「家裡沒車嗎,幹嘛借他的車?」


韓麟之伸出根食指朝我搖了搖:「你不懂了吧……這車當時如果不是封亦堯要的話,我肯定不會讓的。現在我好不容易回來一次,給我開開怎麼了?」


他朝我擺擺手:「行行行,快回去,你就穿那麼點衣服,等會兒感冒了。」


「噢。」我轉頭又叮囑他,「你要沒空你提前跟小姨說一聲。」


韓麟之滿口應下:「我能不知道嗎?」


我嘁了一聲,進屋吃早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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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她們那貴婦圈子裡最近掀起一陣插花熱潮,我媽也津津有味地成天在那兒插插插,客廳裡擺了不少每天早上送來的新鮮花卉。


她一邊插,一邊跟我闲聊:「也不知道你哥今年過年能回來不。」


她暗戳戳瞪一眼我爸:「都是你爸,非讓他去海外市場。現在好了,兒子好幾年都不著家,過年都沒空帶孫子回家。」


我爸向來說不過我媽,這會兒也隻能舉手投降:「我的錯……那兒子有志向出去闖蕩是好事情,再說了他在國外又不是沒家,老婆孩子都在,那在哪兒過年不都差不多……」


他話沒說完,又被我媽瞪一眼,遂閉嘴。


韓麟之娶了個德國媳婦兒,是德國本土一家老牌醫療企業的千金,前幾年給他生了個兒子,小名叫霏霏。這名字是我嫂子取的,因為她一直以為肚子裡揣了個姑娘,結果生了個帶把的,但是也不想改早就取好的名字,韓麟之隻好順著她,說,在中國,給男孩取個小女孩的名字,有保佑他健康成長的意思。


我這小侄兒簡直就是個人精,話都還不說的年紀,就可會看菜下碟,知道他爺爺奶奶對他毫無抵抗力,在他們面前那叫一個撒嬌賣萌,把我嫂子眼睛都看直了。


我倒是對韓麟之上哪兒過年沒什麼意見,不過被我媽提了這一嘴,有點想霏霏了:「一年多沒見了,也不知道霏霏還記不記得我。」


這一提更是關不住閘,我媽說起霏霏簡直是滔滔不絕,最後更是放言,要是今年他們不回家,她要跟我爸飛柏林去看他們。


聊著聊著,最後我又水靈靈地卡著點才出門。


封亦堯依然是早就等在門口,他今天沒開平常通勤的那輛庫裡南,換了輛添越。


我繞著車轉了一圈才上去,照常打招呼:「堯堯早上好……又讓你等這麼久,多不好意思。」


封亦堯見怪不怪,冷哼一聲,連個眼神都懶得分給我。


我也沒指望他能理我,轉口又問:「哎,今天怎麼換車了?庫裡南呢?」


他對我的踩點出門早已見怪不怪,反而是對我今天的全妝感到莫名其妙,畢竟以前我都是匆匆忙忙在車裡吃早飯還要用氣墊打個底妝的人。


他隨口答:「大飛昨晚開北京去了,那車上的是北京牌。」


我邊綁安全帶邊壞笑:「找他對象去了?」


封亦堯沒說話,瞥我一眼,就差直說了:「不然呢?」


我嘖嘖感嘆:「不容易啊,也不知道他們這異地戀能長久不……大飛成天北京上海兩頭飛,現在還開車過去了,一千多公裡呢,開車十多個小時,也不嫌累。」


封亦堯沒搭話。


車內安靜,我以為他不會接話了,幾乎是快到時,他才挺突然地開口:「要是真心喜歡的話,去見她又怎麼會累。」


我剛刷到阿澄朋友圈,他交了個成都的川妹子,寶貝得不得了,在四川待了好幾個月,昨晚發朋友圈說吃太辣,急性腸胃炎,躺醫院去了。


我還龇著牙嘎嘎樂,聽到封亦堯突然來這麼一句,腦子沒轉過彎,抬頭看過去:「啊?」


封亦堯對上我傻樂的臉,沉默了半晌,不知道為什麼臉色沉了下去。


他一腳剎車,然後冷漠開口:「你該下車了。」


……


狂什麼啊!


8


下午,韓麟之打電話過來說等會兒下班後他接我去小姨家。


於是我破天荒地到了下班的點還坐在工位上。


正趕上晚高峰,韓麟之被堵在高架上了,我在辦公室等他等得其他人都走完了。


封亦堯推門出來,臂彎上掛著件煙灰大衣,看見我還坐在工位上,一副太陽打西邊出來的表情:「你怎麼還沒走?」


他以為我要蹭車,皺著眉,有點無奈又有點苦惱:「中午不是跟你說過嗎,我晚上有應酬,沒辦法……」


我嘁一聲:「我又沒等你……」


封亦堯話音一頓,安靜了片刻,他才冷哼一聲:「真行,我還說讓你開我車回去的,看來你也不需要……」


他盯我一眼,假裝隨口一問:「等誰?」


這人就是死傲嬌,都打算把車讓給我了,這麼關心我,偏偏嘴上不饒人。


我是早就習慣了他這脾氣,輕車熟路地順毛:「等我哥,晚上去小姨家裡吃飯……你把你車給他開了,那不也相當於你送我回家嘛,堯堯你真好。」


封亦堯冷臉冷聲,但是這人最吃的就是糖衣炮彈,那種哄小孩似的話術對他特別有效。


「堯堯你真是又溫柔又體貼又細心,你是我男神,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小男孩……」


「得了。」封亦堯一臉不耐地打斷我,「還小男孩呢,你說得出口。」


他通紅的耳尖出賣了他。


哼,又來這種假裝不耐煩的樣子,其實心裡高興死了吧?


我忍不住嘚瑟,他可真好哄。


男人心理學果然和兒童心理學異曲同工。


手機振動,韓麟之發消息說快到了,讓我下樓。


我正好跟封亦堯一起出去。


這會兒早過了下班的點,晟光最近各項業務都進展很順利,所以加班的人不多,公司裡已經冷清下來。


進電梯,我把包遞給封亦堯,想把頭發扎起來。


頭發還沒扎好,電梯叮咚一聲,突然開了門。


幾個實習生正嘻嘻哈哈地打鬧,看見電梯裡的情況後,都瞬間沉默。


然後一秒後,出現了我熟悉的場景。


「封總好……我東西忘拿了,你們先走……」


「封總好……啊我陪你吧……」


「那我等你們……」


一溜煙,全跑沒了。


我想笑,調侃他:「堯堯,你看看你把人家嚇得,跟見了鬼似的。」


封亦堯倒是淡定如斯,估計是早就習慣了這種場面,淡淡垂眸盯著我,似笑非笑:「把你在我面前的膽大包天分 1% 出來給她們,她們都不至於躲著我走。」


我悄悄背著他撇嘴:「膽大包天……」


封亦堯大概發現了,因為我聽見他笑了,但他什麼也沒說。正好電梯到了一樓,他把包往我脖子上一掛,絲毫不管我痛罵他弄亂了我的頭發:「你到了。」


我罵罵咧咧走出去,上了車還在跟韓麟之吐槽。


韓麟之一聽,樂了:「這詞也沒用錯啊,你在封亦堯面前可不是膽大包天?」


我呸:「你是沒看到我給他伏低做小的樣子。」


「你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韓麟之說,「那封亦堯什麼性子的人?從小到大,他不喜歡的人,能給別人好臉色?也就對你才那麼百依百順了……」


「哪裡百依百順了……」我立馬出聲反駁,但想了想似乎還真是,基本從小到大,什麼都聽我的,他也就嘴上不饒人。於是我的語氣漸漸沒底氣起來。


韓麟之察覺到了,繼續說:「你看吧,你自己也這麼覺得是吧?你啊,你就是被慣壞了,要我說,送《變形計》去體驗兩天就老實了。」


我冷哼:「你還挺潮流,什麼都知道。」


「那可不。」


他又突然轉了個話頭:「哎,不是我說,你倆這也都奔三的人了,你倆那事到底什麼時候定下來?」


我先是一愣,等反應過來他什麼意思後,瞬間臉爆紅,被這突如其來的直球打蒙了,大聲嚷道:「你亂說什麼啊!我們純友誼!」


這下換韓麟之蒙了:「你們沒談戀愛嗎?我以為你們談好幾年了……」


「談雞毛啊……」我矢口否認,「你聽誰說的啊?」


「這還要誰說啊?」韓麟之徹底摸不著頭腦了,「那不有眼人都看得出來嗎?你們那樣子居然沒談戀愛?這說出去誰信啊?


「你左一個堯堯右一個堯堯,你要什麼他給你買什麼,你家裡那堆破爛兒不都是人家買的?你現在跟我說你倆純友誼?」


他咬牙切齒:「真不是『唇友誼』嗎?」


我被他一連串的問話問得血直往頭頂湧,心率都飆上一百八。


我結結巴巴,想解釋:「那,那不是從小都這樣嗎?」


其實我被韓麟之問得心亂如麻,我自己都不知道怎麼回答,慌亂不已。


因為我忽然也覺得,自己和封亦堯的關系有些模糊不清。


韓麟之沉默片刻,忽然就笑了,意味不明:「傻妹妹,你還把你倆當小孩呢?哪個成年人的朋友像你們這樣?」


他瞥我一眼,微微一挑眉,幸災樂禍道:「你就拖著吧,等哪天收到邀請函讓你去參加他訂婚宴你就老實了。」


「你別亂說!」我下意識反駁。


下一秒,我突然覺得心慌。


是啊,我為什麼這麼緊張?我聽到封亦堯要和別人訂婚,哪怕隻是句無心之言,也讓我這麼無法接受?


如果隻是朋友,我不應該祝福他嗎?


我好像陷入了自己設下的怪圈。


我開始瘋狂回憶一切有跡可循的東西。


小時候長輩都叫他堯堯,我也跟著叫,現在封亦堯長大了,他們不叫堯堯了,我倒是改不過來口了。


而且我確實是從小就纏著封亦堯給買東西,他幾乎是參與了我生命的每個重要階段,他早已經變成和父母親人一樣重要的存在。


兩家人交往時也非常親昵,封亦堯媽媽從小到大都對我很好,像自己女兒一樣。


我從來沒想過怎麼定義和他的關系,就一直模糊地認為是很好的朋友也是親人,因為我似乎下意識認為,我們會永遠在一起。


但是韓麟之這一番話,如同一瓢冷水澆上來。


親人?當然不是。我和封亦堯非親非故,一點親緣關系都不沾,隻是父輩是親近的朋友而已。


朋友?似乎不止。我們的相處方式,確實比朋友親密得多。


如果真是朋友,那麼從他身邊出現任何一個戀愛發展對象時,都意味著我要和他保持距離。


再不能蹭他車上班,不能刷他卡買東西,不能纏著他到處玩,不能讓他給我收拾爛攤子,不能,叫他堯堯……


我越想越覺得心涼。


再一想他穿著西裝,拉著別的女人,走進婚姻殿堂,我都快兩眼一黑。


我在這一瞬間,不得不承認,也許我對封亦堯的感情,早就應該換一個名字了。


也是我之前蠢,像塊木頭,如果不是韓麟之今天這個誤會,也許我還要很久很久都醒不過來。


眼看著我從沉思狀態漸漸回過神來,韓麟之是再懂不過的了,在一旁偷笑:「想明白了?」


我琢磨了個詞兒:「醍醐灌頂。」


他饒有興致地看我一眼:「你要表白去了?」


「他想得美。」我嘴硬,還死要面子。


韓麟之:「那你要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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