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腳步微頓,嗤笑:「這人……慣愛做戲。」
我要攝政王的事不出三日就傳遍了大街小巷,街頭議論紛紛,都在說我不知廉恥。
明明是寡居的長公主,卻以權壓人,去搶皇帝恩師之女的未婚夫。
丁香說起這些話時,氣得咬牙切齒,狠狠跺腳。
「那些人什麼都不知道!明明是溫馨玉搶了公主你的……」她看到我的臉色,連忙改口,「攝政王給公主提鞋都不配!」
「聽聞那溫家大小姐心悸又犯了,攝政王找了好些大夫給她看病,又去宮裡求了千年人參。」
我指著桌上剛送來的那個紅匣子道:「是這棵嗎?」
丁香打開一瞧,眼珠子瞪得溜圓:「公主,這不是千年人參嗎?哪來的啊?」
我無奈扶額,半刻鍾前,沈令舟風風火火地拿著這個匣子衝了進來,得意地朝我邀功:「那溫馨玉早不犯病、晚不犯病,偏要在這當口犯病!」
「你有腿疾,變天了就格外難受,得用千年人參溫補著,反正她要死要活這麼久了,有蘭羨在,一時半會兒死不了。」
我有腿疾的事,是沈令舟接我回來途中發現的。
在魏國,我不聽話時,慶陽王就把我泡進寒冰池。
時間久了,自然而然落下了腿疾。
歸京途中,恰逢潑天大雨,我在轎子裡疼痛難忍,咬著帕子徹夜難眠。
丁香給我去一旁的鎮子上買藥,在我疼得昏昏沉沉之際,沈令舟進了轎子。
把我的腿放在懷裡用內力調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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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撬開我的牙齒,以指抵顎,生怕我傷到自己。
我雖疼得神志不清,可恍惚間,還是能感受到有個人將我輕輕攏在懷裡寬慰我。
沈令舟送完東西就風風火火地走了,到府門口時,恰好撞上前來要人參的蘭羨。
兩人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蘭羨眼神落在人參上,失望的神色一閃而過:「人參果然在你這裡,馨玉要的,你是不是什麼都要搶?」
「放肆!」我心像被撕裂成兩瓣,瞬間穿風,冷寒入骨。
「蘭羨,你是什麼東西?來質疑我?」
沈令舟怒極,抬腳就踹在了他的膝窩處:「那人參是我向皇上求來給公主補身體的,怎麼?你的未婚妻用得?堂堂宋朝長公主就用不得?她比公主還命貴?」
蘭羨嘴唇嗫嚅,覺得誤會我了,似乎有些後悔:「我不知……」
「清梨,這人參能否……」
「不能!」我果斷回絕了他的懇求,「沈將軍送我的,憑什麼給你?」
沈令舟眉頭高揚,對於我的護食行為很是愉悅。
蘭羨踉跄爬起,搖晃幾下,悽笑自嘲:「對,你的就是你的,你向來霸道……又怎知……」
話未盡,他轉身離開。
街頭小巷,又多了件我搶走溫馨玉救命之藥的流言。
沈令舟直接帶著黑甲軍,將那傳播流言之人全部揪了出來。
源頭倒也意外,竟是溫府傳出來的。
我把證據一股腦擺在了蘭羨面前。
他隻是看了看,並沒有說什麼,但是態度上對我緩和不少。
其間,新帝試探過我口風,問我要不要另選他人。
我懶懶散散地回了句:「等我膩了再說。」
我拿仁杞吊著蘭羨,命他親自駕車,帶我去寒山寺賞梅,去那雪地裡堆雪,去長安大街放滿孔明燈。
三年前,他許諾給我的,我通通讓他一一兌現。
3
可這些事兒,回回都被溫馨玉犯病打斷了。
這個女人,回來後,我一次未見過她,卻聽過她的贊譽盛名,什麼高潔無瑕、清冷無雙、姿色雅麗。
元宵宴上,是我第一次見到溫馨玉,長相的確不俗。
走一步喘三口,我見猶憐,弱不禁風。
她倚在蘭羨懷裡,美目含淚地走向我:「公主,王爺近日公事繁忙,已經許久未回府,還請公主高抬貴手,讓王爺得以喘息。」
我看著她在無人看到的角落露出眼裡挑釁的笑,剎時失笑:「可蘭羨說,他陪著我,甘之如飴。」
溫馨玉臉色青白扭曲。
不遠處,「咔嚓」一聲,杯子碎裂的聲音響起。
沈令舟松開掌心的碎瓷,神態自若地拿起酒壺又給自己倒了杯酒。
我莫名有些心虛和緊張。
皇上見我們這邊氣氛有些沉重,便讓歌舞上場熱鬧起來。
我頂著沈令舟哀怨的目光喝了好幾杯酒,直到有個宮女忽然失手將酒灑在了我身上。
那宮女渾身顫抖地跪在地上不斷求饒。
「公主饒命!奴婢不是故意的!」
「帶我去換衣服吧。」好拙劣的演技,好老套的陷害。
我倒要看看,是誰這麼大的膽子。
等被她帶到一處寂靜無人的偏殿後,我才發現,先一步躺在床上的人,居然是蘭羨!
屋內還點著催情香。
他渾身緋紅無力,眼底燃著欲。
「清梨,你居然給我下藥!你就這麼……飢渴難耐嗎?」
我走向他的腳步瞬間停止,給他下藥?
剛剛替他倒酒的人,分明是溫馨玉的丫鬟。
我有這麼長的手去指使溫家人?
蘭羨的汙蔑讓我不快,我順勢坐在床邊,手指沿著他的衣襟滑了進去:「攝政王長得貌美天仙,我在魏國面首無數,偏偏沒嘗過人夫。」
「你天天在我眼前晃,卻吊著我,我如何把持得住?」
我湊近他耳邊,呵氣如蘭:「蘭羨,以你的腦子,真想不通是中了誰的算計嗎?」
他臉色一沉,情欲翻湧下,伸手握住我作亂的手腕:「清梨……仁杞。」
我失笑,都這個時候了,他還在想藥,究竟是有多愛?
外面不知何時下起了雨,淅淅瀝瀝地砸在窗上。
溫馨玉拍院門的聲音隱隱約約傳了進來:「王爺……你在嗎?」
我挑起蘭羨的下顎,輕笑:「你未婚妻在院外,怎樣,要我,還是要她?」
要她,溫馨玉有心悸,他要不起。
要我,他就背叛了溫馨玉。
這是個選擇題,溫馨玉原想借著這藥,帶人進來抓奸,讓我徹底被世人唾棄。
可她忘了,我早就不是閨閣中含羞待嫁的未婚少女了。
早在進來的時候,我便讓人把院門鎖死了。
她想進門,除非爬牆!
蘭羨脖子上青筋泛起,眼底的掙扎越發艱難,我趁他意志不堅定之際,直接覆唇而上,以嘴渡藥。
此藥,可以讓人產生幻覺,誤以為已與人同房。
在魏國時,我便拿這藥,躲過了一次又一次虐待。
做完這一切,我準備離開,剛打開門,就看到沈令舟失魂落魄,渾身湿透地杵在門口。
那模樣,仿佛被拋棄的阿財一樣。
……忘了沈令舟會爬牆了!
他見到我,眼神亮如星子,似不可思議:「這……這麼快?」
快?
他以為我和蘭羨……?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壓制住體內的情欲,可許是那催情香太過霸道,讓我失了分寸。
步履匆亂間,我緊緊抓住沈令舟的衣襟,仰頭在他唇角落下一吻:「沈令舟,想不想嘗嘗人妻的滋味?」
他眸色驟深,伸手探向我滾燙的額頭:「他給你下藥?」
我被那冰涼刺激得嚶嚀一聲,不由自主地貼向他胸口。
他抱起我,進了偏殿。
次日,院門打開,溫馨玉渾身湿透站在門口。
她看了眼我身後的沈令舟,眼裡滑過一絲僥幸。
我故意扶了下頭頂松垮的珠釵,不經意間露出的皓腕上滿是紅梅印記,對著門口侯著的公公說:「和皇上說下,我換人選了,不過沈將軍為正,攝政王為妾。」
公公咧著嘴皮子抽搐了下,瞥了眼溫馨玉,喏了聲便走了。
溫馨玉搖搖欲墜,咬著下唇,呢喃著不可能。
我靠近她張狂一笑:「還得謝謝你的酒,讓我得以雙龍戲鳳。」
「不過攝政王技術生疏,想來是從來沒碰過你吧?放心,等我回頭將他調教好了,自然會讓你也嘗嘗味道。」
身後蘭羨一身中衣,面色清冷地站在那裡。
溫馨玉想求個答案,可他沉默不語的態度,一下子將她刺激得暈了過去。
蘭羨上前幾步,緊張地將她抱入懷中。
經過我時,目不斜視地低聲問我:「現在,你滿意了?」
「哪有小將軍讓我滿意,人夫的滋味,不過爾爾。」
我衝侍衛招招手,吩咐,把攝政王趕出去。
他的呼吸沉重了一秒,然後頭也不回地帶著溫馨玉去找御醫了。
沈令舟一言不發地替我拉攏外衫,垂首間透著委屈。
我能看到他眼尾還沾著未退的情欲,昨晚中藥的明明是我,可他比我更為瘋狂,就連晨光微透時,還拉著我在胡作非為。
殿內一地凌亂,仿佛被狂風掃蕩過一樣。
我心底有些忐忑,方才分明說了謊,他卻沒有半分辯駁。
「你……」我剛說出個「你」字,沈令舟便抬手捂住我的眼,聲音略帶沙啞:「我懂,公主心裡還有攝政王,昨晚是我逾矩了……」
我訝然,他哪裡看出我心裡還有蘭羨了?
「方才公主說的,可是真?」
方才我說的?
難道是那句沈將軍為正?
「公主若是戲言,那也是我妄想了。」
我不知所措,那句話不過是羞辱蘭羨時脫口而出的,沈令舟手握十萬重兵,又是沈家獨子,如何娶我這個殘花敗柳之身的落魄公主?
怕不得沈老將軍氣到從棺材裡爬出來。
久未得到我回應的沈令舟手緩緩松下,等我看去時,他又笑得如同往常一樣:「清梨餓了嗎?可要吃桂花糕?我去為你做去。」
他狼狽得奪路而逃。
不出一日,宮裡頭都傳遍了,說我將在魏國染的放蕩習性帶了回來,不僅纏著攝政王不放,還趁機下藥,同時玷汙了沈小將軍。
溫馨玉被氣得躺在床上,御醫去了一撥又一撥,太傅更是聲淚俱下地在朝上控訴我,說我水性楊花,辱沒大宋公主名號,當送進清心庵認真思過。
謠言愈演愈烈,還說我早就在府裡藏了不少俊俏面首,私開後院,堪比後宮。
皇上為了我的事焦頭爛額,又一次把我叫到了朝上。
這一次,百官眼裡都帶著對我的唾棄,比之上次的假惺惺,倒是實打實地露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