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們修繕宗門，如今倒也是像模像樣。

紀雲成曾問過我，「師傅，你說修仙真的那麼好嗎？

成了仙，會有什麼不同？」

我摸了摸他的頭，吃著紀雲成烤的燒雞大快朵頤。

「成仙當然好，法力無邊，萬壽無疆，樂得逍遙。

成仙後斷情絕愛，沒有煩惱憂愁，快活似神仙啊！」

紀雲成低下頭，悶聲悶氣的說：「師傅，我們這樣也很好。

師傅，我不想斷情絕愛，不想成仙，不想忘了師傅。」

我當他說的胡話，可後來紀雲成無論如何修煉，都不能再進一步。

再後來，少年變得滿頭白發，面容蒼老，他躺在我懷裡。

手指從我耳邊滑過，他沙啞的開口：「師傅，徒兒先走一步。

師傅，您一定要成仙，逍遙自在。」

我沒有落淚，漠然的埋了紀雲成。

隻是黃土落下的瞬間，蒼老的臉又恢復了曾經鮮衣怒馬的少年模樣。

而我吐出一口血，腳步虛浮。

半生修為，盡數給了紀雲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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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為保他肉身不腐，容顏不變。

值嗎？我不知道，我一向趨利避害，從不行善積德。

可我第一次覺得，他值得我這樣做。

沒想到不過與他幾十年光陰，卻能讓我痛心至此。

我收拾了紀雲成房間，找到一封書信。

裡面寫滿了對我的眷戀愛意，每一張宣紙，都是我的一顰一笑。

這愛意如同洪流，讓我措手不及。

我隻能離開這片傷心地，從頭修煉。

我自嘲一笑，怎麼又想起來了。

一切都過去了。

3

我進行觀眾連線，平時我也會鑑寶，有不少盜墓賊都跑進我直播間。

無一例外，我都報了警，這種破壞文物的行為，我肯定不會姑息。

久而久之，我成了警方合作次數最多的靠譜伙伴。

這次連線的是一個中年男人，他一臉興奮，身後還停著挖掘機。

我皺著眉，不是，這家伙想做什麼？

不會想現挖吧？

男人激動的說：「老祖，我叫張強。

我終於連到你了！我們村長都說這塊有寶貝，天天夜裡亮著紅光。

估計地下是寶石或者礦產還是什麼陪葬的大寶貝。

老祖你等著，我現在就給你取出來。」

我嚇的都立正了，連忙阻止，「別，兄弟你這是違法的，哎！」

張強根本不聽我說話，直接開動挖挖機，朝著那塊土挖。

我越看越不對，我瞳孔緊縮。

盡管幾百年過去，周圍已經出現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可是我自己布下的法陣我認得出來，這分明就是我埋葬紀雲成的地方！

這個法陣，讓他不受蛇蟲鼠蟻侵害，尋常人看不到這塊墓地，所以杜絕了死後被盜墓。

因為盜墓賊根本找不到入口，這樣也避免紀雲成的屍骨死後還遭劫難。

我疑惑在張強為什麼能看見，這附近什麼時候有個村子？

我在地圖上搜索，顯示這一片是荒地，根本沒有村莊。

即使我不知道張強為何能看見，但這陣法他是破不了的。

多年後再看到紀雲成的墓，我心裡說不清楚的情緒蔓延。

濃重的悲傷和悵然，還有著莫名的失落。

結果下一秒，陣法被破，紅光蔓延。

張強激動的下車跑到土裡挖了半天，速度堪比土撥鼠。

所有人都在等他，許久後張強爬出來抱著一個盒子朝我走過來。

我一巴掌拍額頭上，完了，我的清譽要蕩然無存了。

當初紀雲成剛死，我夜裡總做噩夢。

他總是在夢裡說後悔沒能與我做夫妻，後悔沒能向我互述衷腸。

我煩不勝煩，於是寫下合婚書，將他與我的名字生辰八字都用紅紙寫好。

最後還用油紙包裹，放進了這個紀雲成從宮裡帶出來的寶箱給他陪葬。

這樣操作後，果然我的耳根子清靜了，一覺睡到天明。

還真是讓張強找到好東西了，這箱子拍賣的話都可以稱得上價值連城。

張強滿臉興奮，「老祖，您說，這寶貝能值多少錢？」

我剛想說話，突然看到張強身後，我嚇得猛然後退，直播間也炸了。

十萬人眼睜睜看著土裡一個白衣的男人披頭散發爬出來。

隨後他搖晃著身體一步步朝張強走過來，直播不能加速，而那個男人卻幾乎是瞬移飛過來的。

直播間瘋狂刷屏，「鬼啊我靠！別過來，別死我手機裡啊！張強你快跑啊！」

「救命救命，我現在敲電子木魚有沒有用啊！這不會就是傳說中的飛僵吧！」

張強明顯看到了彈幕，他頭皮發麻，滿臉是汗，整個人僵硬的回頭。

剛回頭就被身後的白衣少年一把推開，這所謂的僵屍拿著手機一臉疑惑。

漂亮的眼眸好奇的打量手裡的新奇玩意，隨後他視線定格，死死盯著我的臉。

我避無可避，場面十分尷尬。

直播間網友看清楚屍變少年相貌後，又立馬倒戈刷屏。

「我的天啊，好好看，好帥啊！」

「我的媽呀，第一次想誇男生好美，真是雌雄莫辨的美！又美又英氣！」

「還穿著南宋服飾啊，不會真的是僵屍吧？不過，那麼帥，也不是不行。」

我已經整個人都麻了，紀雲成容顏和他成年時沒有絲毫區別。

甚至更加出眾，應該是體內有我修為的緣故，沒有死氣反而多了幾分仙風道骨的味道。

無論氣質還是皮相，那真的是在人群中屬於一騎絕塵的存在，如皓月當空，無法比擬。

他勾起一抹笑容，眼神眷戀的用指腹摩挲著屏幕。

「老祖，好久不見，徒兒好想你。」

直播間瞬間炸了，被嚇暈的張強醒了看見紀雲成還在，又暈了過去。

手裡的寶箱脫手而出，紀雲成穩穩接住。

我眼睛都瞪大了，心裡瘋狂祈求，不要啊，不要打開！

那裡面可是我的一世清名啊！

紀雲成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指，打開寶箱，隨後拿起油紙。

當著我的面緩緩打開，紅色的紙張上娟秀的筆跡依舊沒有褪色。

紀雲成低聲呢喃，聲音如同山石中的冷泉，清冷好聽。

「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

……

謹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箋。

好將紅葉之盟，載明鴛譜。

此證，沈翊與紀雲成結為夫妻。」

我再也不想掙扎，紀雲成讀完後，捏著紅紙的手指有些顫抖。

他的聲音哽咽，「老祖，不，娘子。

原來你竟等了我九百年，是我的錯，

早知道你一心想與我喜結連理。

我何必故意廢去一身修為，隻為陪你雲遊百年。

如今，我定不會再負你。」

我氣得差點原地去世，敢情紀雲成並非是根骨不佳，沒有仙緣。

而是他暗中作祟，隻為了讓自己成為凡人與我共渡百年。

怕成仙之後需要斷情絕愛，與我從此一別兩寬。

所以出此下策，真是糊塗！

害得我還給他渡了半生修為，真是虧大發了！

果然挑選弟子不能隻看銀子，戀愛腦真是要不得。

我立馬關掉屏幕，默念一百遍清心咒。

假的假的，半夜不睡覺，就容易出幻覺。

趕快忘了，這樣就不會再見到這個逆徒了。

轉念一想，就算紀雲成知道又如何，他難不成還能順著網線找到我？

就算他能騰雲駕霧，那也不能對我精準定位。

我松了口氣，正準備嗦口火雞面，沒想到接到了派出所電話。

我緊張起來，生怕自己直播有什麼違規行為。

剛準備解釋，對面的警察就開口：「是沈翊吧？

有一個自稱你家屬的人在東城派出所。

你趕緊來認領吧。」

對面傳來紀雲成不滿的聲音，「我說了，我是他的夫君，唯一的夫君。」

紀雲成頓了頓，又強調了最後一句。

我牙都快咬碎了，警察隻能改口，「總之，你夫君，咳，就老公吧。

你老公叫你來接他，你還是趕緊的吧！」

我面如死灰，要死啊，這麼多年過去。

這小崽子還是那麼狡猾！

人生地不熟還知道找警察，也不知道誰告訴他的！

4

我一去警局，看到灰頭土臉的張強，我瞬間明白了是誰把紀雲成帶到警局的。

紀雲成一看見我就快速走過來，一把將我緊緊抱住，我一時心髒顫動。

下意識也伸手抱住他，有多久沒看見紀雲成了，許久沒揍他手有些痒痒了。

想起紀雲成替我捉雞給我烤雞的日子，原本我是拒絕的，因為我覺得他真把我當成了黃鼠狼。

可後來那烤雞實在太香了，根本無法抗拒，等等，紀雲成回來了，烤雞就能再嘗到了！

我可算明白為什麼很多直播間小姑娘說分手後還對前男友做的菜，或者他媽媽做的一些醬料念念不忘。

有的女孩主動求復合，有的放下面子卑微求秘方，甚至還有人給前男友開工資當私廚。

我眼前一亮，拉著紀雲成就往外衝，「快快快，你烤雞手藝還沒生疏吧，快跟我回去燒烤！」

做完筆錄紀雲成被我拉走，張強卻一把抓住我的腳踝痛哭流涕，「老祖別走，我有大事得找您解決啊……」

張強話還沒說完，一把冒著冷光的劍就橫在了張強的咽喉處，我大驚失色。

紀雲成冷若冰霜，「你也配稱阿翊老祖？再不放手，別怪刀劍無眼！」

我趕緊朝著紀雲成腦袋拍了一巴掌，將劍一把塞回劍鞘，隨後藏到紀雲成身後，對著一群警察訕笑。

這逆徒從哪掏出來的，真是防不勝防，我指了指紀雲成腦袋，不停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