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領證前一天，我坐立不安，超級興奮。

思來想去，我給銷售打了個電話，問問我們領證後去買房該帶點什麼證件，檢查一下有沒有落下的。

結果銷售詫異地問我：「你男朋友不是當天就已經把意向金退了嗎？你們這……房子還要買嗎？」

我愣了。

後來我才知道，他用他父母的名字，剛剛買了房……

1.

結婚前一天，我從早上起床就很興奮，一方面是馬上就要結婚了，另一方面是馬上就要買房了，兩件人生大事，第二天馬上就要辦了，這讓我怎麼不興奮呢？

婚房寫的是我們兩個人的名字，錢也是我們兩家人出，手續上就會復雜一點。

我盤點了半天，還是沒忍住，給看房的銷售發了條微信：

【您好，明天我們都要帶點什麼證件？您能給我再發一遍嗎？我怕有什麼落下的】

沒一會兒，銷售發過來消息：

【啊？這房子您還買呢？您對象昨天就把意向金退了啊？】

那一瞬間，我心裡咯噔一聲，整個人都懵了，反復看了幾遍，大腦才逐漸理解了這句話的意思。

於青把我們買房子的意向金退了？

他什麼意思？

這房子還買不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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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婚還結不結了？

這怎麼個事兒？

2.

我和於青戀愛兩年了，感情不錯，父母見了，婚嫁問題已經談好。

兩家各出 30 萬做首付，給我們小兩口買個大點的房子，他們家再出 10 萬做裝修。

婚禮男方出錢，彩禮意思一下，一萬八千八百八十八，取個吉利數，三金就不用了。

婚後男女兩方家長一樣孝敬，過年輪著過，生孩子頭一個跟男方姓，第二個跟女方姓。

他工資比我高一倍，長得一表人才，對我也溫柔體貼，有什麼事兒也是我們兩個人商量著來，很尊重我的想法。

戀愛兩年，有點小摩擦，沒有大矛盾。

準備買的房是兩家一起看的，無論是地段還是面積都很不錯，交房的時候硬裝就已經裝好，之後隻需要軟裝一下就行。

我們都很滿意——起碼看起來很滿意，交了意向金，約好領證後馬上過來籤合同。

我沒想到，他居然瞞著我把意向金退了！

他什麼意思！

我思來想去，還是沒直接去問他。

但是明天領證前，我是必然要試探一下的。

3.

領證的時間定在下午，上午於青就來找我了。

「詩綠，你緊張嗎？」

「緊張啊，昨晚都沒睡好。」

「嘿嘿，我也是。」

我倆看著捯饬一新的對方，相視而笑。

我家距離民政局不算遠，兩個人可以慢慢溜達過去。正好，我也借著這一小段時間，試探一下他。

無論如何，領證前我都是要跟他攤牌的，畢竟是買房這樣的大事兒。

「新房有四個臥室，我想把朝南的那個小房間當書房用，做個毛茸茸的飄窗……臥室的床要大，我想要兩米乘兩米的床，估計要定制一個……廚房的主色調做成灰色……」

我一邊說，他一邊笑著點頭應和。

「好啊。」

「我也喜歡毛茸茸的飄窗。」

「床是得大一點，你不是睡覺喜歡打拳嗎？大一點咱們睡覺都舒服。」

「廚房做成深灰色還是淺灰色？什麼材質？會不會不好打理？」

……

越和他說，我心裡越冷。

要知道，房子的意向金已經被他退了，他怎麼還能面不改色地和我說這些？

眼看快要走到民政局了，他還沒有和我坦白的意思，我深吸一口氣，停下了腳步。

他回頭看我。

「詩綠？怎麼不走了？」

我望著他的眼睛。

「於青，你就沒有什麼要跟我說的嗎？」

他俊秀的臉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當然有啊——詩綠，我愛你。」

「……還有呢？」

「想聽我說什麼？咱們來日方長，我說給你慢慢聽，好不好？」

我咬了咬嘴唇，單刀直入。

「我昨天問了一下銷售，你把咱們買房的意向金退了？」

於青明顯僵了一下。

「啊……我……」

我緊緊盯著他，心平氣和地問：「你是怎麼想的？為什麼要退意向金？是對咱們買房這事兒有什麼其他想法嗎？」

「我……那個，錢放在售樓處我不放心，感覺還是拿在手裡踏實。反正現在樓市低迷，就差這一天兩天的功夫，房子也不會跑了是不是？意向金也不少呢，放在銷售手裡，我總感覺怪怪的。萬一他們吞錢跑了呢？」

他上來拉我的手。

「你不放心，一會兒咱倆領完證，直接去把房子買了，行不行？」

我甩開他的手。

「銷售說，你當天就把意向金給退了。也就是說，上午咱們交完錢，中午吃了飯分開，下午你就去退錢了？你這到底什麼意思？」

「不是，好幾萬呢，就放在人家手裡……」

「於青！」

我喊了一聲。

「現在，你把你真實的想法跟我說清楚，別拿那些你自己都說服不了的理由來糊弄我！」

「我說得真是實話！你要是不放心，咱們先領證，領了證就去付首付，行不行？」

我狐疑地望著他，他誠懇地看著我。

「不論有什麼理由，你為什麼不提前告訴我？你為什麼要瞞著我？要不這樣，咱們先去交定金，把房子定下來，咱們再去領證。」

「我……」

他又上來要拉扯我的手。

「咱們、咱們先把證領了吧，領了證咱們就去買房，就差這麼幾天房子也不會一下就賣出去，咱們先領證，有什麼事兒領完證再說……」

於青拽著我的手腕就往民政局去，他力氣很大，抓得我很緊，攥得我都疼了。

我整個人往後靠，使勁推著他的手腕，要他放開我。

「你松手……松手！你幹嗎！於青！你拽疼我了！你松手啊！於青！你松手！放開我！」

為了抵抗他的拉拽，我整個人彎成了月牙形，手腕被他抓在手裡使勁抻著，手腕被他抓得疼，手臂抻著也疼。

「你松手！再不放手我叫救命了！放開我！」

於青咬著牙，一把甩開我的手。

「許詩綠！我說了先領證先領證！你為什麼就要糾結買那個房子！咱們先把證領了不行嗎！」

我託著疼痛的手腕，呆住了。

他面色漲紅，咬牙切齒，額角青筋暴跳，口沫橫飛，胸膛一鼓一鼓的，緊緊攥著拳頭，氣勢洶洶地看著我。

我……好像不認識現在的他了。

這真的是我認識的於青嗎？

不……

準確地說，我認識真正的於青嗎？

4.

我往後退了兩步，又退了兩步。

他往前走，我往後退。

「你……你別過來！就站那兒！」

我提高了聲音。

「於青！你今天不把事情說清楚，我是不會跟你去領證的！」

他使勁吐了一口氣，轉頭一拳砸在了路邊的行道樹上。

樹枝搖晃，幾片葉子輕飄飄地落了下來。

「那個房子的定金就這麼重要？！在你心裡，那個破房子，就比咱們之間的感情還重要？」

他這是……倒打一耙？

我簡直要氣笑了。

「哈？難道不是你先瞞著我把意向金退了的嗎？重要的不是意向金，是你瞞著我！你為什麼瞞著我？為什麼當面一套背後一套？你究竟有什麼想法？你說啊！」

「我不是說了嗎？我覺得大幾萬放在銷售手裡我不放心！你為什麼不信我！」

「騙鬼呢！錢是直接入了售樓處的賬的！意向金合同也都籤了！房子又是現房！有什麼不放心的！」

「我就是覺得心裡沒底！我沒安全感！怎麼著！」

我一手扶著腰，冷笑了一聲。

「你沒安全感是吧？行，那行，那咱們現在就去交定金，不，不用交定金了，直接付首付，籤合同！行不行！夠不夠有安全感？！」

「不行！」

我點點頭。

「那好，話我放這兒了，不論你之前什麼原因，現在，房子定不下來，我不會答應和你去領證的。你看著辦吧。」

於青雙手抱臂，雙腳踩藕一樣的在地上踩來踩去，煩躁地擰動著頭頸。

「為什麼你就非要定這個房子！」

我瞪大了眼睛。

「什麼叫我非要定這個房子！這不是咱們兩家說好的嗎？兩家各出一半首付買房！還是咱們兩家爸媽一塊看中的這套房呢！怎麼成了我非要定了？」

他換了個姿勢，雙手叉腰，偏過頭看著地面。

「我現在沒錢定那個房了。」

「嗯？！怎麼回事兒？！」

「我家裡……給我買房了。」

5.

我這人有個毛病，就是情緒激動下大腦會一片空白。

現在我就是這樣。

他說什麼？

他說的話幾個意思？

我是不是在做夢？

什麼叫……他家裡……給他買房了？

我瞪著他看了兩分鍾，腦子才理清楚這句話什麼意思。

他們家，把原來說好和我們家各出一半的首付，給他買了房？

於青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我。

我原地轉了兩個圈，沒忍住抓亂了花半個小時做好的頭發。

「行了，咱們也別站這兒了，外面太熱了，找個地方坐下說吧。」

我需要找個有空調的地方，給我的腦子降降溫。

民政局過去一段有個星巴克，我進去點了杯咖啡軟雪星冰樂，喝了兩大口，過熱的腦子才恢復了正常運轉。

他們家這是有預謀的，我想。

怪不得訂房子的時候，於青隻肯交意向金，不肯交定金。因為意向金可以退，定金不能退。

現在他們家給他買房，妥妥的是婚前財產。這是專門防著我呢！

「你怎麼不早和我說？」

我問他。

他訥訥地說：「我……我也才知道。」

騙鬼呢！

默默翻了個白眼兒，找個座兒坐下，我冷著臉問他：「你家給你買的房子，買在哪兒了？」

於青給我發了定位，我一看就笑了。

氣笑了。

之前我們交意向金的房子，在我們兩個的工作單位中間，大家都是一個小時的通勤距離。而他們家給他買的這個房，離他所在的公司步行隻需要十分鍾，但是到我所在的公司，公共交通至少要兩個小時。

而且這套房子離他爸媽家很近！

這還不是最關鍵的。

我又問他。

「房子寫的誰的名兒？」

「我的。」

我緊緊盯著他的臉。

「你說實話！」

「就是我的！」

我翻了個白眼兒。

「我不信你了，合同讓我看一眼。」

「合同在我家裡。」

「那就讓你家裡人拍照發過來！我要看！」

他抓耳撓腮了半天，泄了氣一樣地往後一靠。

「寫的是我爸媽的名兒！行了吧！」

那一瞬間，我想把手裡的飲料砸到他頭上。

6.

我迅速理了一下事情的邏輯。

什麼兩家各出三十萬湊首付買房，都是騙我的。

他們家就想用一萬八千八百八十八的彩禮，騙個媳婦回家！

嫁給他家之後還要用婚後共同財產，給一套寫在他爸媽名下的房還貸！

那套房還隻便利他不便利我！

如果不是我不放心，提前問了銷售，就這麼領了證，可就完全被他們玩弄於股掌之中了！

就算我死活不服他們的安排，和他們鬧掰，我也從頭婚變成了二婚！

萬一我咬牙認了，他們就賺大發了！

這算盤打的，算盤珠子都蹦我臉上了！

我黑著臉問他：「你們家買房是貸款嗎？貸了多少？首付多少？」

「貸款八十萬，首付……四十萬。貸款貸了……十年。」

「房子多大？」

「四室兩廳兩衛，152 平，26 層，送精裝，三個房間都朝南，整體南北通透。」

或許是見我沒發火，於青有些急切地說：

「房子的格局和朝向都很好的！還是按你想的，專門給你一個房間做書房，飄窗上鋪上毛茸茸的墊子；臥室定做一張兩米的大床，廚房做成你喜歡的灰色調！」

我「呵」了一聲。

「四十萬的首付，你家還有錢裝修？」

「我、我有點積蓄，你應該也有點錢吧？實在不行讓嶽父嶽母出一點……畢竟是咱們要住的家……」

「嘖，不是，你怎麼想的？讓我家出錢，給你家裝修房子？」

「那個房子你也要住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