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臨近七夕，我帶著應風和沈臨玦去郊外的莊子小住。

那莊子靠近竹林，正巧有一個作惡多端的熊妖躲在那處獵殺農民和小妖。

正所謂死道友不死貧道。

熊兄，安息吧！

沈臨玦果然趁夜出門了。

等他回來時，莊子已經成了一片廢墟，還有零星的火苗如同挑釁般跳躍在木板上。

應風心如死灰地跪在廢墟中，任由火光吞噬他的衣裳。

沈臨玦瞧見後，一把將應風扯出來，拍滅了他身上的火。

應風卻不領情，一腳踹到了沈臨玦的腰腹上。

「你滾，不要你管！現在將小姐害死了，沈臨玦，你滿意啦！」

「你在說什麼？」

這時沈臨玦才回過神來，他狼狽爬起揪住應風的衣領，質問道：

「小姐呢？她在哪兒？你把她藏到哪裡了？」

應風冷笑道：「沈臨玦，你裝什麼裝？這把火不就是你惹來的嗎？這把火根本澆不滅，分明就是妖火。您可是大名鼎鼎的捉妖師，不知在外存了多少殺孽，才讓妖追上來放火要燒死你。」

沈臨玦的眼眸染上一層怒氣，手越攥越緊：

「我再問一遍，蘇婉椿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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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風看了一眼廢墟，眼裡滿是絕望：

「沈臨玦，你還有心嗎？是妖就該死嗎？小姐確實是狐狸妖，但她生性純善，從未害過人。

「她知道你是捉妖師後，也一直沒拆穿，就因為她喜歡你，便想將這個謊言一直維持下去，一直陪著你。」

「可你呢？你給她下禁制，限制她的法術，在她身上留下你的印記，還給她惹來了殺身之禍。

「原本該死的人是你，可今夜你為何突然離開？你憑什麼要讓小姐為你擋災？」

沈臨玦辯無可辯，因為他今夜確實是去殺妖了。

「你不是捉妖師嗎？你把小姐捉回來啊！你來告訴我，小姐現在在哪兒？」

沈臨玦冷靜過後，迅速掐了追蹤訣。

可一陣探尋下來，黃色的符紙卻落在廢墟的一角。

應風和沈臨玦一同撲過去，挖了一整天，除了一條珠串什麼也沒找到。

珠串裡還有我最後的妖力。

沈臨玦攥著珠串，頹廢地坐在地上，喃喃道：

「不是這樣的，我隻是想一直陪著她……」

應風誅心道：「小姐到死還惦念著你的枷鎖，呵呵，現在它沒事，你又能帶著它去騙下一個笨妖怪了。」

17

七夕夜裡，客棧外熱熱鬧鬧的，我百無聊賴地趴在窗臺上，身旁還坐著一個喋喋不休的顧嶼。

他是計劃中唯一的紕漏。

天曉得這家伙半夜不睡覺，偷摸跟到了莊子，還目睹了我們所有的布局。

我隻好帶他一起離開，還要忍受他的聒噪。

「蘇婉椿，其他人知道你是小狐狸嗎？不知道的話，這就是獨屬我們倆的秘密了。

「蘇婉椿，狐狸尾巴能不能給我看看，你的尾巴是什麼顏色的？軟不軟？

「蘇婉椿，我就知道你是不舍得傷害我，才吸沈臨玦的，但他也太不知好歹了，竟敢對你動手。以後肚子餓就來找我，我身強體壯，能免費給你吸一輩子。」

……

我翻了個白眼，「顧嶼，你能不能消停會兒，我被你吵得頭疼。」

「頭疼？」

顧嶼湊到我跟前，突然用額頭貼上我的額頭。

「那你吸吸我的精氣，看能不能好些。」

我們的距離很近，近到讓我清晰地感受到他急促的心跳和溫熱的呼吸。

我別扭地轉開頭：「顧嶼，你不需要這樣。我們人妖有別，我不能和你成親，自然也不該和你牽扯不清。」

顧嶼不悅抿唇，似乎正醞釀怒意。

他一把將自己的衣襟扯開，露出精壯的小麥色肌肉。

「從前沈臨玦就是這樣勾引你的嗎？我也可以做到！

「蘇婉椿，我不強求娶你，家裡輪不到我傳宗接代，所以這次換你留下我，好嗎？」

我的手被帶到他的胸肌上，一字一頓的節奏引著我遊遍全身。

這條件真的很難讓狐狸拒絕。

顧嶼一隻手關窗，一隻手將我騰空抱起，平穩地放在床上。

正吸得專心時，粗獷的小將軍突然扯著嗓子撒嬌道：

「妻主，把尾巴給我摸摸嘛！

「隻要給我摸摸，妻主做什麼都可以。」

我嫌棄地罵道：「閉嘴！」

但還是放出了毛茸茸的白尾。

從前我以為顧嶼隻是自大傲慢，但現下才發現他還是一個沒腦子的。

他日日上趕著給我當飯包，煩人得緊。

我實在受不了他那纏人勁兒，終於狠下心逃走了。

當顧嶼從我給他編織的靡夢中醒來後便會忘記關於我的一切，彼時我已經登上了前往京城的船。

反正都假死脫身了，這次我準備幹票大的。

18

夜裡，風清月明。

我慵懶地靠在軟椅上飲酒，十幾名俊男子在船中央彈奏舞劍。

煙香霧暖，好不熱鬧。

水路三日，我可以換著人吸精氣，如此便不會損了他們的身體，又能將前些日子損失的半身修為補回來。

我可真是個聰明的小狐狸。

說幹就幹。

我剛起身，一個戴著黃金面具的男子便順勢跌入了我懷裡。

這猶若無骨的模樣，倒是和那剛入府的沈臨玦有幾分相像。

呸呸呸。

不許想那個晦氣的捉妖師。

回過神來，我將一錠金子塞入男子的衣領中，便開始把玩起懷中男子的面具，曖昧調情道：

「郎君，來，讓姐姐看看你的模樣。」

懷中沒有拒絕，挺身靠近。

面具掉落，露出了一張無比熟悉的臉。

靠，陰魂不散啊！

四目相對下，沈臨玦發絲微亂，反客為主將我囚在軟椅中。

他的眼眸透露出一股病態的偏執，嘶啞的聲音似貼著耳廓鑽入，逐漸清晰：

「小姐，好久不見。

「真是讓沈某好找。」

想起那荒唐的假死，我頓時有些心虛，磕磕巴巴地求饒：

「沈……沈大俠，我是好妖，沒做害人。

「他們都好好的，我精氣一口也沒吸。」

沈臨玦的重點卻不在這裡。

他冷著臉咬上我的耳朵，威脅道：「叫阿玦。」

「阿玦。」

聞言，沈臨玦好像瘋了。

他用束妖繩將我們綁在了一起，當著眾人的面吻了下來。

我沒那麼厚臉皮：「有……有人！」

「沒有別人，隻有你和我。」

沈臨玦嘴角勾起一抹笑，抬手一揮。

那些男子便變回了十幾個紙片小人消失在清朗的夜裡。

靠！

所以沈臨玦從始至終都在看我笑話。

19

我死死地瞪著眼前的男人。

可他卻絲毫不躲，原本的黑瞳竟變成了奇異的紅色。

我還沒來得及問，卻在與他對視的一瞬間，暈了過去。

再醒來時，我被關進了一個密閉的地下室中，四肢被軟鏈鎖在床上。

沈臨玦已經恢復了原本的黑瞳。

他懶懶地坐在身側，居高臨下地打量著我。

「沈臨玦，你做什麼？快把我放開。」

我惱羞成怒地扯著鏈子。

沈臨玦未發一言，嘴角始終掛著一抹似有似無的淺笑。

突然我感覺到一陣強壓。

沈臨玦身後霎時伸出九根碩大的妖尾。

我身後熱熱的，三條稚嫩的白尾也不受控地逃了出來。

「你是妖？那你為何還是捉妖師？」

我腦子亂成一團。

「不，我的母親是九尾狐，而我隻是個半妖。」

我的白尾被所吸引，與他的尾巴糾纏在一起。

沈臨玦克制地微顫。

他輕輕摩挲著我的尾巴。

「我的母親是狐族聖女溫漣，可父親卻是捉妖師沈束。千古大妖愛上了捉妖師，多可笑！

「當年母親為了生下我錯失了飛升的機會，可父親卻帶著捉妖師們在母親臨產那日將她誅殺在府內。就因為母親是妖！

「我體內有母親的狐聖血脈，沈束以徒弟的名義圈養在他身邊，隨時取我的血煉藥，以提高自己的修為。

「你在煙花巷見到我那日，我將沈束殺了，沈束那樣的惡種早就該死。」

外界並沒有傳出過一點風聲。

我還沒從震驚中抽離出來，幾乎要被汗浸湿了。

沈臨玦又露出魅惑的瞳色，與我十指相扣，笑聲中夾雜著抑制不住的病態與興奮。

「別怕，我不會讓你死的。

「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是唯一一個說喜歡我，愛我的人，我會永永遠遠陪著你。

「小姐，修仙可不是隨便吸吸精氣就能成的，來，我教你。」

四肢上的軟鏈同時解開，我忍不住攀附到沈臨玦的身上，與他極盡纏綿。

我恢復神志後，精疲力盡地癱在床上。

沈臨玦穿好衣服，又恢復了原本衣冠楚楚的君子模樣。

「小姐，好好休息。」

我感受著妖丹中洶湧的力量，一時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救命！

我好像惹到了什麼不該惹的人……

20

習得正規的修煉之法後，我已經不需要靠吸男人的精氣果腹了。

在沈臨玦的鞭策下，我終於長出了四尾。

臨近年關，他倒是沒有再逼著我修煉，還親手替我縫了一身喜慶的紅衣。

「婉婉, 喜歡嗎？」

「嗯。」

沈臨玦眼眸一沉，耐心地替我上妝。

「以後我替婉婉縫嫁衣, 好不好？」

「嗯。」

「那開年我們就一起離開京城，回狐狸鄉看看。」

「嗯。」

我像隻任人操控的布娃娃, 腕間的珠串散發著淡淡的紅光。

突然，門外傳來一陣躁動。

沈臨玦眸中的溫柔散盡, 露出原本的冷漠。

他不耐地「嘖」了一聲, 低聲道：「婉婉, 我去去就回。」

我透過窗戶看見了院外的應風。

沈臨玦的法力強盛，應風根本不是對手。

沈臨玦高高在上地說道：

「應風，婉婉和我在一起很好, 你走吧，我放你一條生路。」

應風卻倔強地大聲喊道：

「小椿狸, 我來了！」

窗外的打鬥聲和喊聲似乎將籠在我心中的屏障破開了一絲縫隙。

我呆滯地凝著鏡中自己幡然醒悟。

若要被沈臨玦操控一生，那即便修煉成仙也沒什麼意思。

應風一次又一次掙扎起身, 對沈臨玦罵道：

「卑鄙小人。」

這次換沈臨玦揮劍向前。

我眸中恢復了一絲清明，飛身一躍，直直擋在了應風身前。

劍刃穿過腰間之際，我腕上的朱紅玉串碎了一地。

「婉婉！」

「小椿狸！」

我倒在應風懷中, 如此便當還了應風十餘年的恩情。

21

珠串破碎，我和沈臨玦都受到了嚴重的反噬。

沈臨玦眼眶微紅, 啞聲問道：

「婉婉, 連你也不要我了嗎？」

我摁住傷口, 釋懷地朝他笑笑：

「沈臨玦, 我喜歡過你。

「但我野慣了, 沒法被你束縛一生, 既然我成不了神仙，那做隻山野狐狸也不錯。」

「你和沈束不一樣，求你放過我, 也放過你自己吧！」

沈臨玦苦澀地看著我, 隨後撿起破碎的珠串搖搖晃晃地朝門外走去。

臨別時，他厲聲警告道：

「走遠點，別讓我再見到你們。」

聞言，我便徹底暈死過去。

22

又是一年春。

他的精氣對狐狸妖的修為大有助益。

「…「」山好看, 水好看，蝴蝶也好看。

「小椿狸, 出來玩吧。」

小白狐興奮地跳下草坪撒野狂奔。

玩累了，便躺在男子的身側看星星。

男子將披風蓋在小白狐身上，溫聲給它講故事：

「從前有一隻努力的小狐狸, 她努力修成人身, 進入了人間, 卻從不留戀人間繁華，一心修仙。

「後來小狐狸在煙花地救下了一個男子，那男子卻害得她損了滿身的修為。

「小椿狸記住了, 路邊的男子不可救, 不要隨意對旁人的心軟，知道嗎？」

小白狐沒有回答，取而代之的是一陣鼾聲。

男子失笑, 揉了揉小白狐的腦袋。

「睡吧，明天我們往北走，一同去尋尋那傳說中的黃沙之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