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夜,未婚夫為了他的小青梅把我丟在路邊。
被淋得渾身湿透時,一輛路過的路虎停在我面前。
高大強壯的男人從車裡出來,在我頭上撐了把傘。
「這麼大雨,妹子你在這兒幹啥呢?」
我的視線先落在他呼之欲出的胸大肌上,再看向他的臉。
隨即號啕大哭。
他慌得手忙腳亂:「臥槽?妹子你別哭啊,有啥難事兒跟哥說!」
1
「馬勒戈壁!他還是人嗎?!」
坐在車裡,聽我說完經過,好心大哥氣得爆粗口,一拳砸在方向盤上。
「簡直畜生!」
「妹子你別氣,先擦擦頭發。」他遞給我一條毛巾,動作小心,語氣溫柔,和罵人時候兩個模樣。
好心大哥滿眼心疼,義憤填膺:「哎喲我,看看給這小姑娘欺負成啥樣兒了,真他媽丟我們男人的臉。」
他越說我越委屈,眼淚止不住地掉。
旁人都覺得他過分,就顧席寧不覺得自己做得有什麼不對。
秋季的雨夜,渾身湿透,冷風一吹,凍得我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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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趕緊把他外套脫下來披我身上,又把車內暖氣打開。
「謝謝大哥。」
「妹子別難過,我不是壞人,你家住哪兒?我送你回去,別在外面凍感冒了。」
我報了地址,大哥一腳油門把我送回了家。
那天晚上,顧席寧撇下我去哄他有抑鬱症的小青梅,反倒是路過的好心人幫了我。
雖然及時上車,第二天還是沒躲過發燒。
在床上意識模糊時,聽見外面我媽和顧席寧的說話的聲音。
「昨天晚上是我不對,我是來跟孟虞道歉的。」
我媽嘆了口氣:「你們小情侶之間吵架很正常,你好好哄哄她。」
我媽不知道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隻以為是件小事。
畢竟我愛他愛得死去活來,怎麼可能舍得和他發火,大概和以前一樣,哄兩句就好了。
有人推門進來,溫熱的掌心蓋在我的額頭上。
我睜開眼,眼神冷漠地躲開他。
顧席寧愣了一下,隨即面色如常,眼神略帶歉意:「昨天晚上事出突然,你知道的,小葉有抑鬱症,我沒辦法拋下她不管。」
不忍心拋下許葉,所以就忍心拋下我。
喉口蔓延的苦澀充滿口腔,我隻覺得心涼。
許葉一直說她有抑鬱症,拿這件事無數次將顧席寧從我身邊搶走。
約會的時候,吃飯的時候,甚至是晚上睡覺的時候。
隻要她一個電話,再忙再急他都會馬上陪在她身邊。
他總是讓我讓著許葉,說他隻把許葉當成妹妹。
有誰家兄妹親昵到抱著睡在一張床上的嗎?他還說是許葉沒有安全感,需要人哄著。
昨天晚上許葉又一次打電話來,哭著說她難受。
顧席寧要返回去,我因為這件事和他吵了起來。
他滿臉厭煩,急躁地看了好幾眼時間,生怕多耽誤一秒,許葉就會做傻事。
「你能不能別作?小葉是病人,她生病了!你真是毫無同情心!」
這一刻我很好奇我和許葉在他心裡誰更重要,不自量力地威脅他:「我和許葉你隻能選一個。」
然後我就被可笑地扔在了那裡。
走之前他冷漠的語氣我依舊記得:「你太冷血了,好好反省一下吧。」
車輪飛速駛去,濺起的水花撒了我一身,仿佛為許葉這位勝利者燃放的煙花。
大晚上的馬路邊,荒無人煙,他不怕我遇到危險,更怕許葉會傷害自己。
昨天晚上如果不是有人幫了我,我不知道我會遇到什麼事。
如果他愧疚,昨天晚上那麼長的時間他為什麼不給我打電話?為什麼不來找我?
偏偏現在才來,估計一整晚都陪在許葉身邊吧?
遍體鱗傷的心痛到麻木,直至下墜。
十七歲到二十五歲,我不得不承認,我愛了一整個青春的人,早就從裡到外的爛了。
我永遠不會是他的第一選擇,隻要有許葉在,他心裡的天平隻會向她傾斜。
我冷靜到冷漠地看著他,緩緩開口:「顧席寧,我不想和你結婚了。」
「我們分手吧。」
「這件事我會向雙方家長解釋清楚。」
我的語氣過於平靜,平靜到顧席寧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崩裂。
他皺著眉,熟稔地給我掖了掖被子。
「你現在在氣頭上,別說這種會讓自己後悔的傻話。」
他俯身在我額頭上落下一吻,極盡溫柔,溫柔地讓我鼻尖發酸。
最殘忍的事就是。
我不想愛這個卑劣的男人,卻總能在他身上看到我最愛他時的影子,讓割舍也成了一種折磨。
「好好養病,我會陪著你的。」
2
在家養病的這幾天,顧席寧每天都會來我家看我。
給我買我喜歡吃的糕點,細致入微地伺候我吃飯吃藥。
我爸媽原本是不同意我們在一起的,說顧席寧這人心不穩。
但架不住我喜歡,一哭二鬧還是讓他們松了口。
現在看到顧席寧這麼體貼,心裡對他徹底改觀,連帶著對他的態度也好了不少。
顧席寧守在我的床邊,低聲說:「婚慶公司已經找好了,沒有意外的話,年底就可以舉辦婚禮。」
他握著我的手,深情款款:「婚禮都按照你喜歡的風格布置,定制的婚紗也快到了,等你病好了我們就去試試。」
大概是老天爺給我一個重新考慮的機會。
所以才會讓我這場病久久無法痊愈。
我沉默著把手從他掌心抽出來。
對上他錯愕的眼神,我問他:「我們結婚,那許葉怎麼辦?」
許葉是和顧席寧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
從小兩人就黏在一起,顧席寧把她當親妹妹寵著,要什麼給什麼,永遠事事以她為先,似乎對她好已經成了一種本能反應。
當然,妹妹這個說法隻是顧席寧自己說了。
在周圍的朋友們看來,兩人天造地設,遲早得在一起。
所以當顧席寧拉著我介紹給他的朋友們認識,說我是他女朋友時。
所有人表情各異,唯獨沒有高興。
尤其是許葉。
臉色蒼白,強顏歡笑,舉起酒杯,眼裡含著眼淚恭喜:「祝席寧哥和嫂子天長地久。」
那天晚上許葉喝了很多酒,攔都攔不住,顧席寧的眉頭就沒松開過。
他的注意力一直在許葉身上,這裡除了顧席寧我一個也不認識,仿佛被小團體排斥在外,尷尬到隻能看手機。
許葉醉的人事不省又哭又鬧,除了顧席寧,誰也不讓碰。
最後顧席寧把我扔下,讓我自己打個車回家,他則開車送許葉。
3
顧席寧走之前臉色難看,隻要是關於許葉的事,他總是控制不住脾氣。
無奈又煩躁地向我解釋:「我都說了她隻是我妹妹,我們什麼都沒有,你能不能別把別人想得這麼齷齪?」
到底是我齷齪,還是他們心裡有鬼。
其實誰都知道,但是我不能說,我一說,就成了我的不對。
顧席寧離開後沒再來看我,我的病也好了。
朋友的公益組織最近正式開幕,恰好趕上。
站在福利院門口,陸璐拉著我的手,指著前面眾星捧月的男人,告訴我:「那個就是我們的資助人,出手闊綽,知道我們是公益組織,大手一揮給了三千萬的資金。」
男人很高壯,在人群中十分醒目。
看過去的第一眼,我就認出那是那天晚上送我回家的好心大哥。
下一秒,他扭頭和我對視上,面上浮現驚喜,大步朝我走來。
「你不是那個大晚上在路邊哭的那個妹子嗎?」
陸璐愣了一下,臉色驟變:「什麼大晚上在路邊哭?」
男人拍了拍嘴:「瞧我說的,妹子你別介意,我沒有揭你傷疤的意思。」
我被他逗笑了:「沒關系,還要多虧了你我才能平安回家。」
他豪邁地揮了揮手:「跟哥說這見外了啊。」
口頭上的道謝太敷衍,想了想還是說:「要不我請你吃頓飯吧。」
他搖頭:「不用,哥做好事不是為了那頓飯。」
看得出來是個熱心腸的大哥,又是送我回家,又是給公益組織捐錢,長得也一身正氣。
「對了妹子,你叫什麼名字?」
「孟虞。」
「好名字,我叫裴敬川。」
他又彎著腰,小聲問我:「你回去和那人渣分手了沒?」
提到顧席寧,我的笑容略帶苦澀:「準備退婚了。」
「那就好。哥和你說啊,擱我們那兒,男人不疼老婆是要被天打雷劈的。」
一旁什麼都不知道的陸璐被蒙在鼓裡。
一聽我要退婚,眼睛都瞪大了。
「什麼?你要和顧席寧退婚?」
倒不是勸我考慮,而是一拍大腿,兩眼發亮:「做得好!早就該和他退了!」
「他和許葉兩個渣男賤女天生一對,要不是看你實在喜歡,我早就勸你們分手了!」
人教人教不會,事教人倒是一教就會。
4
知道陸璐弄了個公益,顧席寧也捐了一百萬。
他不缺錢,這點錢對他來說算不上什麼。
連許葉也捐了二十萬。
顧席寧拿這點來和我說事兒:「我早就告訴過你小葉心地不壞,你們之間的誤會太深了,找個機會好好說開吧。」
在他眼裡,以後我們結婚,和許葉的聯系也不能斷,甚至要好好相處。
怎麼?讓他享齊人之福嗎?
陸璐知道顧席寧那天晚上把我扔在馬路邊的事兒後,直接氣哭了。
她甚至想把顧席寧和許葉捐的錢退回去,我阻止她:「別跟錢過不去,那麼多孩子吃不飽飯,我們手裡這點遠遠不夠。」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你爸媽退婚的事兒?顧席寧能同意嗎?」
顧席寧有恃無恐。
他不擔心我會私自退婚。
因為他和許葉沒有任何男女之間逾矩的親密行為,用這個當理由外人隻會說是我無理取鬧小題大做。
這場婚禮的結束,不該是以我的錯作為收尾。
還在想該怎麼脫身,顧席寧請了朋友們一起吃飯,許葉也來了。
目的就是讓我和許葉解開所謂的誤會,讓我接納她。
顧席寧的生活裡,永遠不能缺少許葉。
寧願讓我委屈難過,也不可以拋下她。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調解我們之間的關系,無非是變相地逼迫和道德綁架。
到的時候,許葉被許多人圍在中間,紅著眼眶,欲哭不哭,所有人都哄著她安慰她。
她是這個小團體裡被簇擁的團寵,又是唯一一個女生,和顧席寧從小一起長大。
而我隻是高中時期突然插入他們之間的異類。
那時候我真以為顧席寧和許葉隻是單純的朋友關系,他甚至很少在我面前提起許葉這個人。
後來有一次給顧席寧送傘,無意間看到許葉不知道和顧席寧說了什麼,兩人似乎發生爭執,許葉哭著頂雨跑走。
第二天顧席寧就答應和我在一起了,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沒再看到許葉。
直到許葉抑鬱症的消息傳來。
雖然顧席寧的朋友們明面上對我客氣,私底下卻將許葉得抑鬱症的原因歸咎在我身上。
在他們眼裡,我就是插足顧席寧和許葉的第三者。
「小葉別擔心,有我們在她不敢為難你。」
「顧席寧你也真是的,太把孟虞當回事兒了吧?她道歉憑什麼還遲到?」
「你沒看見小葉有多難過嗎?你就非得和孟虞在一起?她到底有什麼好的?」
在他們說得最激烈的時候,我推門而入。
裡面頓時鴉雀無聲。
所有人臉上的表情都很精彩,隨即又被淡淡的厭惡掩蓋。
他們習慣性地無視我,裝模作樣地給許葉端茶倒水遞紙巾,以此來表示許葉和我是不一樣的,我永遠不可能被他們接納。
我笑了笑:「怎麼?你們這架勢是要審我呢?」
顧席寧拉著我坐在他旁邊:「孟虞你說話能不能別這麼衝?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說這話時他下意識看了許葉一眼,見她快哭的樣子,心狠狠地揪了起來,看我的眼神帶著責備。
就好像我是個無理取鬧的人。
完全忘了,他曾經說過會包容我的一切。
現在隻不過是陰陽了一句,他就開始替他的小青梅怪罪我了。
說起來,他其實和在座的各位沒有任何差別。
他的心裡,始終沒有把我當成他們小團體裡的一員。
好的是,我並不在乎。
許葉強顏歡笑,吸了吸鼻子,舉起手邊的果汁對我說:「孟虞姐,以前是我不懂事,太打擾你們了,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諒我。」
小姑娘目光悽哀地看著我,又帶著一絲倔強。
看得出來她不服氣。
我沒有起身,直勾勾地看著她:「許葉,你的抑鬱症是真的嗎?」
話音一落,顧席寧猛地拽住我的手,表情憤怒,恨不得殺了我似的。
「孟虞!」
許葉表情破碎,臉色蒼白,捂著臉哭了起來。
「孟虞姐,你怎麼說得出這種話?」
所有人都在指責我:「孟虞你說得是人話嗎?有誰會拿這種事開玩笑?」
恰好我朋友在許葉看病的醫院上班,同樣是心理科,卻從來沒有許葉這個病人。
我不是沒有告訴過顧席寧,他不信,畢竟許葉是真的因為自殺進過重症監護室。
我面不改色地看著這混亂的場面。
顧席寧不滿我這副冷血的樣子。
滿眼失望:「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你以前也不是這樣的。」
我笑了:「你忘了你是怎麼和我爸媽保證的了?」
「這才訂婚多久,你就幫著外人一起欺負我。」
「顧席寧,你可真是好樣的。」
他的臉色變了又變。
朋友們高聲不滿地謾罵著逼他拿出態度來。
顧席寧咬著牙,最後還是站在了許葉那邊。
「孟虞,你給小葉道個歉吧。」
他的聲音很輕,就像在哄著我。
哄著我向另一個跟他不清不楚曖昧不明的人低頭。
我酸了鼻尖。
突然發現,我似乎從來都沒有看清過他的真實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