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生父母找過來的時候我在地裡捉青菜蟲。
他們領養的女兒宋翹皺著眉嫌棄:
「姐姐,蟲子好惡心,你不會是知道爸媽要來特地賣慘給我們看的吧?」
Ok,fine。
為了表示自己過得並不是很慘。
我拿出珍藏已久的母樹大紅袍請他們喝。
親生父親坐都沒坐:
「別喝這種劣質茶葉,你是宋家的女兒。
「跟我們回去之後要謹記你的身份。
「不要做上不得臺面的事情。」
01
聽了宋父這話,我對親生父母最後一點幻想也沒了。
端著茶杯似笑非笑:「宋先生,你們就這麼確定我是你們的女兒?」
宋母走過來拉住我的手:「好孩子,你不知道,你和媽媽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
「當年你走丟後,我們找你找了好久。
「幸好現在遇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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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著說著就開始擦眼淚。
我拍了拍她的手:
「空口無憑的,宋太太,還是先去做個親子鑑定吧。」
不怪我態度冷淡,她口中找了好久這個說辭我是不怎麼信的。
當年我被拐賣沒多久,宋家就收養了宋翹,這個名字和那時候我的名字同音。
這對夫妻似乎有意忘掉他們弄丟了女兒這件事,把對我的虧欠完全彌補在了收養的宋翹身上。
以至於宋翹面對有可能是宋家女兒的我,依舊刁蠻無禮。
「對,對!現在我們就去醫院做親子鑑定!」
宋母拉著我就要往外走,目光掃過簡陋的木屋:「好孩子,東西也別帶了,等從醫院回來,直接跟我回家。
「我知道你這些年受苦了,回家後媽媽帶你去做保養。
「保證……」
她看了眼我的臉,發現皮膚白嫩得能在太陽底下發光,又看看我的手,十指修長圓潤,看著就像從小被養得很好的千金小姐。
可我明明十分鍾前還在菜地裡挖土捉蟲!
「好孩子,不虧是媽媽的女兒,基因真好。」
她想不明白,於是隻能把這一切歸咎在基因上。
我把散下來的頭發別到耳後,笑得附和:「是的呢。」
宋父走在後面。
不遠處,是在院子裡到處看看的宋家兄妹。
我培育花草的玻璃房門被人打開,他們很自來熟地在裡面逛。
宋翹由她的養兄陪著,看看這個看看那個,見我們出來,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有意的,一不小心就打翻了一個花盆。
蘭花的陶瓷盆撞在她的腿上,留下青色痕跡。
她叫了一聲,「好疼!」
養兄宋安立馬蹲下來握住她的腳踝,責怪中透露著關心:「怎麼這麼不小心?」
宋翹眼眶發紅:「我還以為哥哥有了姐姐就不會這樣關心我了呢。」
宋安佯裝憤怒地掐了掐她的小腿:「你永遠都是我的妹妹。」
宋翹得到答案,直勾勾地朝我看過來。
我沒興趣接她的眉眼官司,看著被埋在土裡的半截腐木,笑容僵在臉上。
連本來在我旁邊的宋母快步走過去關心宋翹都沒能讓我收回視線。
遠處,有個戴著鬥笠穿著老頭背心的老人杵著拐杖走過來。
他掃了眼玻璃房,又瞪我一眼,用力地把拐杖杵在地上,健步如飛進了木屋。
我摸摸鼻子,回頭看見他嗅了嗅紫砂壺裡的大紅袍,接著咬牙切齒把茶杯放在桌上。
我:「……」
02
不怪老爺子生氣,大紅袍母樹一年隻有八兩的產量。
禁止採摘的前一年,我到處託人留意也隻得了一兩半,這一兩半老頭喝得儉省,三年裡咂咂摸摸地還剩下最後十來克。
這次看在宋家父母生我一場的份上把茶葉拿出來,老頭也不好說些什麼。
至於那一株被打碎了的花盆……
我快步走過去,小心翼翼把泥土撥開。
露出腐木的原形。
腐木是一截蘋果樹樹幹,有些年頭了,被腐蝕成坑坑窪窪的樣子,木頭上附著著兩根扁平的綠色根系。
我檢查了一下,發現本就脆弱的根系因此折斷了。
我嘆了口氣,一邊挽救一邊問宋翹:「你知道這是什麼花嗎?」
宋翹不以為意:「不管是什麼花我都賠得起。」
宋母走過來,看著我行雲流水的動作,「好孩子,翹翹也不是故意的……」
我轉頭看去:「麻煩先出去。」
宋母臉上有被下了面子的驚訝和難堪。
「不就是一截破木頭嘛!你怎麼能這樣對媽媽,你知不知道她看見你的時候多開心。」
我調低玻璃房的溫度,一手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頭也沒抬:
「有什麼事情之後再說,現在不要來打擾我!」
一群人擠在門口,聞言有憤怒有悲傷。
「這就是你對長輩的態度?宋俏,你要是還認我們這個爸媽,就放下那截破木頭,先和你媽道歉。」
我眯著眼看過去:「我說過了,沒有做親子鑑定,我不一定是你們的女兒。
「所以請不要叫我宋俏。
「現在,麻煩出去。」
宋父氣得轉頭就走。
小小的農家院在之後來了好幾撥客人,一來就往緊閉的玻璃房走。
最後玻璃房裡擠滿了人,助理隻能拿著各種文件資料站在外面。
老爺子喝完大紅袍後才慢悠悠地走出來,他看也不看站在門口等著的宋安和宋翹。
「別站著了,自己搬凳子坐。
「鬼蘭培育本來就難,知槐能做到這一步已經很不錯了。
「至於這次事故,該賠償賠償,房裡都有監控的。」
助理對老爺子很客氣,忙不迭地說打擾了。
他們說話的聲音不小,院子裡的人都能聽到。
有些人的視線不受控制朝宋翹掃過來。
宋翹臉色發白,拽著宋安的襯衫袖子:「哥,我是不是闖禍了?」
宋安拍了拍她的肩膀:「沒事,一朵花而已……」
他剛開口,就被人嘲了。
女助理扶了扶眼鏡,陰陽怪氣:「一朵花而已~
「這可是幽靈蘭!全球已經剩下不到千株。
「這一截木頭是唐小姐國外的老師送給她的,培育了將近半年才長出一條根系。
「雖然專家評估一株價值在一千五百萬左右,但對於我們來說,這是無價的。
「你們拿什麼賠?」
03
我和專家們出來的時候,太陽已經落山。
留在這裡的隻剩下一個宋安。
我摘了手套,隨意扎了一下頭發:「走吧,去醫院做親子鑑定。」
宋安等在這裡就是為了這件事。
他似乎察覺到我這個妹妹和他想象中的農女不同,但那並不能取代他心目中屬於宋翹的地位。
一路上無話可說。
雖然宋安幾次欲言又止。
直到到醫院。
我推門下車,才聽見身後傳來聲音:「不要怪翹翹,她隻是被我們寵壞了,本質不壞的。」
我回頭看他,漫不經心地笑了笑:「我不怪她,但該賠的錢還是要賠的。
「人要為自己的錯誤買單。
「如果那株蘭花培育不成的話,我希望她能爽快點付錢。
「不然,我會送她一張律師函。」
宋安黑了臉:「如果真是這樣,我會幫她。
「宋家不至於這點錢都出不起。」
我聳聳肩,那就隨便你們了。
親子鑑定走的加急通道,我等報告出來才離開醫院。
手裡捏著那張薄薄的紙張,心裡嘆氣。
說實話,宋家人明顯都是拎不清的,我並不太願意摻和進去。
但結果讓我失望了。
身側,宋安說要帶我回宋家。
「抱歉,我還要回去照看那株蘭花。」
宋安沉默了一下:「我送你。」
「不用了,有人來接我。」
剛說完,一輛黑色加長林肯停在路邊,副駕駛的車窗搖下來,露出秦家二少爺那張臉。
我強忍住翻白眼的衝動,露出一個微笑。
宋家找過來就是因為我回國的那天,是秦朝來接的機。
秦二少在圈子裡是人人都要捧著的存在,除此之外,他常和各路明星網紅炒緋聞,在網上的流量堪比一線男星。
我和他在機場久別重逢的擁抱被有心人拍了照片發到網上。
第二天宋安就找上了他,說我有可能是他失散多年的妹妹。
秦朝向他們提供我的住址前詢問了我的意見。
原想著彌補一下年幼時的自己,沒想到是惹了一個大麻煩。
我辭別宋安時注意到他的目光落在秦朝臉上,心裡覺得好笑,幹脆利落地拉開車門坐了上去。
車後座坐著個穿黑色襯衫的男人,整個人隱蔽在陰影中,周身氣息沉寂,弄得前面兩人有一種隨時要溺斃的窒息感。
秦朝回頭:「宋家這麼著急向把你認回去,你猜猜是怎麼一回事?」
我挑了一下眉頭:「別賣關子了。」
「家裡人想給我大哥找個媳婦。」
他口中的大哥輕輕動了一下右腿,側著腦袋看過去。
秦朝一頓,不說了。
我其實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秦朝的大哥秦楚年在三年前傷了一雙腿,右腿失去知覺,左腿截肢到了膝蓋。
圈裡前途無量的青年才俊成為了一個殘疾人。
他的婚姻在家裡人看來是個大難題,不求門當戶對,至少也得是圈裡的人。
但外界對秦楚年的傳聞太過離譜。
比如他有暴力傾向,生氣的時候會拎著義肢揍人。
再比如說他因為自己殘疾,所以看不得別人健康,想要嫁給他的人必須把腿打斷。
傳言可笑,但在沒人澄清的情況下愈演愈烈,最後沒有人願意嫁給她。
宋家也想要攀上秦家,但不舍得宋翹。
該怎麼辦呢?
他們還有一個失散多年的女兒啊,正好女兒和秦朝熟悉,認回去之後可以撮合一下宋翹和秦朝。
到時候兩姐妹嫁兩兄弟,也是圈內佳話了。
在上午見識到了他們的態度之後,我就把他們的想法猜了個七七八八。
可惜了那些大紅袍。
我感嘆一聲,暫時把那些扔拋到腦後,正想敲敲秦楚年的右腿,手機屏幕亮了。
是剛加上的宋安發來的消息。
【你和秦二少是朋友嗎?】
我懶得回,把手機丟在一邊,戳戳秦楚年的腿:「阿年啊,我不在的三年,你有沒有好好做康復訓練?」
04
三年前,我家老爺子好好的公司被境外投資商看上想要收購。
在他拒絕之後,那些人引導輿論把公司逼到退市,幾乎破產。
員工發不出工資,被教唆著綁架了我。
他們想要贖金,老爺子拿不出來,找上了秦家。
秦楚年知道後籌了錢不說,還親自找上了綁匪。
在最後綁匪要帶著我轉移的時候,他開車追了上去。
惱羞成怒的綁匪破罐破摔,直直朝著他撞過來。
後來,他去了療養院。
我被老爺子強制送出國。
離開前我要見他一面,他沒見我。
隔著一張門,他坐在輪椅上,冷淡地說:「你不要覺得虧欠,你沒有任何錯。
「那些人還盯著你和唐爺爺。
「出國暫避鋒芒是最好的選擇。」
秦楚年的考量太過理智,但我不能接受。
我在門外求著他開門見我一面,在最後被老爺子的人拉走,那張門也沒打開。
三年後,我給他發消息叫他來機場接我。
他沒來,讓秦朝來了。
剛剛要不是我給他發消息說我被宋家人欺負了,他恐怕還是不會出面。
現在,我把中間的隔板拉上去,似笑非笑地問秦楚年:
「叫你弟弟來接我,現在網友都說我會是你弟弟下一個一周目女友。
「你就沒有什麼想說的?」
秦楚年沒有。
隔板拉上之後,後座的光線越發暗,窗外閃過的霓虹燈快速後退。
而秦朝也很有眼色,很快把車開上了一條偏僻的馬路。
「秦楚年,你怎麼一直都這麼理智?」
說著,我按住他的肩膀。
秦楚年快速扼住我的手腕:「唐知槐,不要被宋家人利用了。」
巧合的是,這時候手機上正好來了宋安的電話。
我收回手,接通電話。
「到家了嗎?」
宋安的聲音傳來。
「還有一會,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