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哎你別耍酒瘋，你不就是想讓人家來接你麼，我幫你開這個口，你還裝什麼清高大尾巴狼！」

......

我想象不出唐靳醉酒的模樣，心底莫名酸澀。

「你把電話給唐靳。」

對面突然安靜了。

唐靳不說話，但我知道他在聽。

沉思少許，我輕聲開口：「唐靳，我沒有恨過你，也沒想過報復你。身體是你的，怎麼對待都是你的選擇。我們不合適，希望你一切都好。」

剛好此時，候機室響起了登機播報。

唐靳終於慌了神。

「你在哪兒？你要去哪兒？你不能走，你敢走我就撤資，你不能離開我——」

「唐靳，再見。」

我沒等他說完就掛了電話。

然後摘掉電話卡，踏上暗夜星空。

7

我擔心唐靳在電話裡聽到航班信息，所以臨時變更目的地，飛往海城。

現在是旅遊淡季，我以極為劃算的價格租了個帶院子的一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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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二十五年人生裡住過最簡陋的住房，卻給了我最飽滿的愜意和溫暖。

唐靳找不到我，就給我家裡施壓。

在新聞裡看到我爸的公司再次破產時，我內心毫無波瀾。

他賣女兒換了資金和六年的時間，公司卻依舊半死不活，根本沒有繼續投資的必要。

他們從來沒把我當作家人，我再也不會為了他向唐靳低頭。

新生活開始了。

我把自己放空一段時間，隔絕過去，認真裝扮新家。

等一周後我才發現，唐靳和裴妍的消息已經在網上發酵了好幾天。

有人認出裴妍自拍照中佩戴的粉鑽項鏈不一般，剝繭抽絲扒出背後的唐靳。

「聽說他倆曾是高中公認的一對，果然女明星和霸總是絕配啊！」

「那枚項鏈還是唐靳親自去拍賣會拍下的，他也太疼愛裴妍了。」

可惜網友剛要開始嗑 cp，他們的 cp 話題就被刪除了。

這樣雷厲風行的手段，隻會是唐靳。

裴妍正值事業上升期，他肯定要保護裴妍的。

可是八卦號齊齊閉嘴後，輿論卻漸漸有了新的風頭。

「建議大家謹慎吃瓜，大家都知道裴妍回國是為了愛豆轉型做準備。可是她和唐靳的八卦剛出來，大導演的電影就不讓她演女主了。經紀人為她接觸很多劇本，結果沒一個願意讓她演。她轉型失敗，公司打算讓她回 H 國繼續當愛豆了。如果她是唐靳正牌女友，怎麼可能是這種待遇。你們細品，這裡邊絕對有別的事兒。」

「我閨蜜在唐氏公關部實習，聽說熱搜是裴妍單方面搞的鬼，她想炒 CP 抱唐靳的大腿，可是唐靳發了好大的火，直接讓公關澄清兩人關系。」

「傳聞唐總最寵他女朋友，曾為了女友中斷重要會議。可是裴妍這幾年一直在國外，時間線根本對不上，唐總的女友分明另有其人。」

「有點好奇唐總喜歡的女孩是什麼人，好神秘的樣子。」

作為網友好奇八卦的對象，我在看到這些消息時，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苦澀。

爆料人說的沒錯，唐靳的確曾經撇下重要會議來學校接我。

可那天的回憶沒有絲毫甜蜜。

反而導致我和唐靳漸行漸遠。

8

我本科和碩士都學的設計，讀書時就參加過許多大賽，在業內有不小的名氣。

我以為我會在設計的道路上一直走下去，直到一年前，裴妍的閨蜜參觀了學校的畢業作品展。

她看見我標注靈感來源的圖片，毫不掩飾地嘲諷。

「我記得當初裴妍鍾愛 TVB，一直想要一套港城別墅，沒想到唐靳真的買下來了。看這裝修風格正好是裴妍喜歡的，唐靳也太用心了。」

我明知她是故意惡心刺激我，卻還是忍不住生氣了。

唐靳說過，港城別墅是送給我的假期禮物。

為此他加了半個月的班才擠出十天的空闲時間陪我度假。

我們在泳池裡親吻，在躺椅上數星星，在別墅的每個角落做過世界上最親密的事。

我把那次度假當作唐靳愛我的具象。

我沒辦法接受承載著回憶的別墅，竟然是唐靳想要送給裴妍的。

那是我第一次控制不住難過的情緒，瘋了一樣對唐靳發脾氣。

「你來接我，現在就來。」

我並不知道唐靳正在參加一個重要的公司並購會議，所以當他以最快的速度出現在校門口時，我開口就是質問。

「港城別墅是為裴妍買的嗎？」

唐靳眼中閃過一絲茫然，「什麼裴妍？誰和你說了什麼？」

不正面解釋，就是默認了。

心底瞬間被失落填滿，讓我沒辦法冷靜思考自己和唐靳的關系。

「唐靳，你一定覺得我很傻吧。」

「你帶我去裴妍喜歡的別墅，我不僅毫無察覺，還興奮地拍照片記錄，把這段回憶當作畢業設計的創作靈感寶貝了一整年！我熬夜畫圖的時候你為什麼不阻止我呢？你覺得我這樣很好笑是不是！」

在一起多年，我從未如此狼狽地歇斯底裡，語無倫次。

唐靳有些無奈。

他強勢地把我按進懷裡，竭盡可能地安撫。

「難受就哭吧，哭出來就好受了。」

「阿悅不要怕，我一直在你身邊，我隻愛你。」

他任由我哭，任由我發脾氣。

等我情緒稍微平靜，他就會溫柔地親吻，說盡甜蜜的情話。

我卻不再相信。

我也不願意碰設計了。

隻要我一拿起畫筆，我就不受控地想起自己曾經像個不自量力的小醜，期盼著不切實際的愛情，結果赤裸著被唐靳、被裴妍、被他們所有的共同好友嘲笑。

這種情緒越陷越深，直到決心離開唐靳那刻才稍稍釋懷。

而今日的我回憶過去，竟然覺得自己很傻。

為什麼要為了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放棄自己引以為傲的天賦和喜歡的事業呢？

我想了許久，終於打開郵箱，翻出兩個月前收到的設計大賽的邀請函。

我不該被回憶束縛。

我該勇敢面對自己，追求真正想要的生活。

9

參賽截止日期將近，時間緊急，我幾乎連軸轉了半個月才給出設計稿。

點擊郵件發送那一刻，我覺得縈繞心頭的一塊巨石終於落地。

不管結果如何，我都算是突破自我，值得慶祝。

我去超市大肆採購了一番，抱著三個滿滿的購物袋回了家。

結果東西太多，開門時一個沒抱住，撒了一地。

我嘆了口氣，認命地蹲在地上撿。

沒想到旁邊伸出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撿起地上的面包塞進購物袋還給我。

抬頭一看，竟然是個穿著棒球服的男孩子，笑起來臉頰有淺淺的酒窩。

「謝謝你。」

他卻擺擺手，像個自來熟。

「你也喜歡吃這個牌子的面包呀？他家太火了，不提前排隊去都買不到。」

我頗為意外，「這樣啊，我剛來不久不太清楚，看著很多人排隊就跟著買了。既然你喜歡就送你吧，謝謝你今天幫我。」

他沒接，反而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哦，怪不得之前沒見過你。」

「什麼？」

他指向不遠處的白色小洋樓。

「我叫程嘉尚，那是我家。我才放假回來，以後我們會經常遇見的。」

程嘉尚笑起來眉眼彎彎，讓陰冷潮湿的冬雨中多了一絲暖意。

我愣神片刻，笑著答復，「你好，我叫騰悅。」

「哦，騰悅。」

他咂巴這兩個字，不知在想什麼。

而後嘴角輕啟，又是一個微笑。

「那麼，期待下次見面了，騰悅。」

10

離開唐靳的第二個月，我陸續接了許多設計工作，稿酬足夠養活自己。

忙碌的工作讓我很少關注唐靳的新聞，而且即便是看見了，心中也不會有太多波瀾。

我漸漸適應，並開始享受獨居生活，隻是在夜深人靜時會偶爾生出一種孤獨感。

或許是命中注定，我在一個下雨天撿到蜷縮在草叢裡的流浪小狗。

它腿上有傷，分不清泥水和血肉。

不知為何，我在看到它的那刻，仿佛看見了十八歲的自己。

沒有家，沒有避風港，被迫站在現實面前，任其宰割。

我救不了過去的自己，但是我有能力救它。

我用圍巾將它裹住。

它很乖，仿佛知道我會救它，一點兒都不掙扎。

可是雨太大了，我等了十分鍾都打不到網約車。

看著懷裡凍得瑟瑟發抖的小狗，我心一橫，衝進雨裡。

剛走了十來步，身後來了一輛車，是程嘉尚。

「快上車！」

我沒來得及思考，一股腦鑽上車。

緊接著程嘉尚的外套就遞了過來。

他提高車裡的空調溫度，又給了我一包紙巾。

「擦擦頭發，別感冒了。」

我這才發現剛才為了護住小狗，自己半個身子都在傘外，頭發已經湿了大半，現在格外狼狽。

「謝謝。」

程嘉尚沒再多說，看了眼我懷裡的小狗就發動車子，去往最近的寵物醫院。

小狗在裡面接受檢查時，他遞給我一杯熱拿鐵。

「喝點熱的能舒服些。」

掌心傳來溫熱，身上凝結的冷意徐徐散開。

「謝謝你，要不是路上遇見你，我還真不知道怎麼辦呢。」

「沒事，都是鄰居。」

他可以這樣說，我卻不能真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

我至今還披著他的外套，他的座椅也被我和小狗弄髒了。

我不想欠他人情。

「你幫我兩次了，要不然我請你吃飯吧，你喜歡吃什麼，今天可以麼？」

他仿佛沒想到我會這樣問，目光劃過我手裡的拿鐵，有些玩味地挑了挑眉。

「我不挑食，就今天吧。」

11

半個小時後，狗狗的檢查結果出來了。

除了腿上的傷，身上沒有其他問題。

醫生為它包扎好傷口，又喂了點狗糧，它才終於恢復了精氣神。

回去的路上不是哼唧哼唧地撒嬌，就是用湿漉漉的舌頭舔我的手。

「它喜歡你。」

等紅綠燈時，程嘉尚偏頭看過來。

「既然決定領養了，就起個名字吧。」

他說這話時，我正搓著小狗發頂的毛發，揪了個小揪揪。

它不拒絕，頂著揪揪討好地往我懷裡拱，仿佛在努力討好。

我心底頓時生出一片柔軟。

「就叫小久吧。」

雖然曾經流浪過，可是今天起就有家了。

它會在我的呵護下健康長大，長長久久被快樂和幸福懷抱。

這是我第一次養小動物。

雖然認真地聽了寵物醫生的教誨，可對於如何做個合適的鏟屎官，還是一頭霧水。

回去路上，我迫不及待地做功課、加購狗狗營養品、清潔用品、零食、玩具。

程嘉尚提醒我：「阿悅，這些東西不用急，不是所有狗狗都需要的，你得和它先相處幾天，磨合好了就知道它歡什麼了......」

他後面還說了許多，我卻通通聽不見了。

那聲「阿悅」，讓我不受控地想起唐靳。

他曾是唯一親昵地喚我「阿悅」的人。

可物是人非，我們早已分道揚鑣。

程嘉尚看出我的異樣，略帶歉意地詢問：「抱歉，我是不是可以這樣稱呼你麼，我以為這樣會比較親切？」

「沒關系。」

我剛從回憶裡抽離，並沒注意到程嘉尚是故意改了稱呼，隻來得及擠出微笑，盡力讓氣氛不那麼尷尬。

「沒關系的，你可以這樣叫我的，是我剛才走神了，抱歉。」

程嘉尚一改往常，收斂溫柔笑意，用一雙平靜深邃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著我。

直到我在他的注視下感覺自己原形畢露無處可逃，他才彎了眉眼，忽然開口：

「阿悅，我們到家了。」

12

我原計劃先回家安置小久，然後找個餐廳請程嘉尚吃飯。

可是雨勢越來越大，根本不適合外出。

說過的話不能反悔。

沒辦法，我隻能硬著頭皮問程嘉尚：「去我家可以麼？我做飯的手藝還不錯，你可以嘗嘗。」

沒想到程嘉尚沒有絲毫嫌棄，反而頗為愉快。

「好啊，我很期待。」

於是現在，一人一狗出現在我家客廳，大眼瞪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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