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躲在家中不願見人,經常無故流淚。


看過醫生才知道,我患上了心理疾病。


不知道第幾次半夜醒來,我躲進衛生間哭,出來時裴至守在外面。


他睡眼惺忪,抬手擦去我眼角的淚,若無其事地催我回床睡覺。


躺下不到兩分鍾,身旁的裴至陷入深睡。


我卻翻來覆去睡不著,那段時間我發現,自己不穩定的情緒很容易影響到別人。


失去了父母,好不容易熬過生死關。


我不想因為心理上的問題 ,給裴至給家人再添麻煩。


於是我一邊努力看病吃藥,一邊堅持復健,希望能早日回歸正常生活。


那段時間裴至工作很忙,原先的復健醫院太遠,裴家將我轉到福康醫院,找了他們的熟人宋唐憲。


當時宋唐憲名氣很響,他的號並不好掛。


在他的幫助下,我的情況明顯好轉很多。


宋醫生慈眉善目,溫文爾雅,年紀和我父親差不多。


我很快對他產生信賴感,在福康第二個月針灸理療完,我在休息室沉睡。


宋唐憲獨自一人推開房間門,將手伸進我裙子裡。


時至今日,我都無法平靜地回想那段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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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被他猥褻,我發現後,宋唐憲鎮定地收回手,說隻是幫我看腿的情況。


他太過坦率,坦率到我無法相信自己的判斷。


我離開醫院,惡心的觸感卻揮之不去。


我經歷了結婚生子,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姑娘。


宋唐憲行為明顯越界,可我對他有信任的基礎在,再者復健過程裡我們也不少有肢體接觸。


我反復想說服自己,可能是多想了,可能是誤會了。


但一閉眼,腦海裡就吧不受控地浮現他那渾濁的眼神。


我晝夜不安,開始害怕去醫院,害怕面對他。


掙扎了許久,還是對裴至開口要求想換家醫院。


他問原因,我告訴他,宋唐憲做了讓我覺得不舒服的事。


不等我細說,裴至揉著眉心,敷衍般地安撫țű̂⁼我:「我這段時間很忙,你乖點好不好?就當為我再堅持堅持。」


他甚至沒有仔細問,發生了什麼。


看裴至疲憊的眉眼,我隻好將想說的話全數咽回去。


我怕宋唐憲,也害怕裴家人對我皺眉,好似我給他們添了極大的負擔。


第二次被猥褻,還是那間理療室。


宋唐憲把手伸進去時,我瞬間就醒了,躺在床上全身僵硬。


他察覺到了,見我沒有反抗,片刻後Ťũ₊開始肆意地往裡探。


我尖叫一聲,反被死死捂住嘴。


我已記不清過程,隻記得滿屋亂象,無數人死死攔著我。


能砸的東西。都被我拿起來拼命地砸向宋唐憲。


他捂著流血的額頭,躲在門口憤怒地瞪著我。


他對圍觀的人說,病人精神疾病發作突然攻擊他。


我情緒失控,流著眼淚渾身發抖,抓著阿姨的袖子,說話顛三倒四。


阿姨聽懂了,又像沒聽懂。


直到裴至到來,我撲進他懷裡,平復下情緒後才顫抖著告訴他事情。


宋唐憲侵犯是我受傷的腿,那條肌肉萎縮,遍布醜陋疤痕的腿。


這輩子我都無法忘記,裴至那一刻猶疑的眼神。


他的第一反應,是不信。


在我堅持之下,裴至報警了。


宋唐憲一口咬定,他隻是正常工作,不知道我為什麼突然激動。


一個有口皆碑的醫生。


一個有心理疾病的病患。


沒人相信我,我沒有任何證據證明休息室裡發生的一切。


眾人聽到動靜時,就是我失控發瘋的場面。


宋唐憲頂著包扎過的傷口,表情如同蒙受天大冤屈。


他指著我的腿,當著眾人的面嘲弄:「就算我有想法,也不會去對她那條腿下手吧!」


無數的目光聚攏過來,這瞬間,我覺得自己像陰溝裡的老鼠。


哪怕我指天發誓,也沒人信我。


他們審判我,審判我的外貌,我的穿著,我的性魅力夠不夠得上猥褻者的審美標準。


被評頭論足時,我像又經歷了一輪侵犯。


這件事情鬧到最後,不了了之。


裴太太開解我:「是不是你精神方面的藥吃太多了,產生了幻覺?」


她幫我分析:「可能真的是你太敏感了?人家醫生每天要接觸那麼多病人……」


她勸我:「宋醫生是託熟人找的關系,鬧得太難看對大家都不好,實在不行,讓他私底下跟你道個歉好不好?」


她開導我:「阿至因為你事業再三耽擱,現在好不容易有點起色了,你又出了這事。」


房間的門關著,我從窗戶玻璃的倒影上,看見外面站著熟悉的身影。


他對房間裡的一切聽得清清楚楚,卻始終都沒推門進來。


人人都希望我早點好起來,但沒有人將我當作正常人看待。


我痛哭,甚至生出要是當時截肢掉就好了的想法。


我去查,去問醫生現在還能不能做這個手術。


裴至在出差,接到醫生電話後給我打回來。


他語氣相當冷淡且不耐煩,說什麼我記不得了,隻記得最後一句對我說。


「林絮,一天到晚圍著你轉,真的很累。」


我掛掉電話神情恍惚,想了很久,最後隻能一遍遍告訴自己,算了,算了吧,你又沒少塊肉。


他說得沒錯,沒人能一天到晚圍著我轉,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隻剩這個家。


隻要裴至相信我說的就好。


我這麼告訴自己,隻要他信,這個世界上我就剩這麼個可以依賴的人。


直到過久違的夫妻生活,裴至做前戲時,我控制不住地想到了被猥褻的場景。


渾身不適,惡心感在胸口翻湧不止。


我眼眶滾燙,問他:「你不會覺得我的腿很惡心?」


他一邊親我,一邊安撫我:「不會,你無論哪裡都美。」


情到濃時,我刻意牽著他的手去撫摸腿上那凹凸不平的疤痕。


正上頭的裴至突然歇火。


我們久久對視。


那一刻巨大的絕望籠罩了我,我佐證了自己的猜想。


其實他不信的,從頭到尾他都不信宋唐憲會猥褻我。


這是連他都不願面對的醜陋存在,怎麼會有男人對這麼醜陋的東西產生興趣?


每當我努力克服困難往前走時,低頭卻發現,裴至正忙著幫我遮掩不足。


聲聲鼓勵我的人,其實比我更不能接受我的殘缺。


他愛我,但隻愛完美無瑕的我。


從那以後,我漸漸地難以忍受和裴至親密。


我們的關系也由此跌入冰點,開始不間斷地冷戰爭吵。


12


醒來時,詹詹的視頻已經衝上了熱搜。


評論區的網友爭論不停,有支持她的,有罵她無下限炒作的。


也有嘲諷詹詹外貌普通,身材幹癟還坐輪椅,自己妄想症發作,覺得醫生覬覦她。


詹詹在視頻裡講事情的經過,和我極其相似,沒有足夠的證據,投訴醫院聲稱會調查,然而沒了後續。


他們選擇報警,卻被宋唐憲反咬誹謗。


我反反復復看她的視屏,看評論區的冷嘲熱諷。


一閉眼就是宋唐憲那帶侵略性惡心的眼神盯著我,陰陽怪氣地笑:「妹妹,以後別這麼敏感了。」


我晝夜失眠,直到看見宋露發了篇長微博,宋唐憲是她叔叔。


她力挺宋唐憲,從他的醫德到為人足足寫了一千多字的小作文吹捧誇贊。


最後在文的末尾暗示網紅情侶炒作,如今醫患關系緊張,希望大家不要寒了好醫生的心。


宋露近來在網上很火,民族舞接班人,扎實的功底出彩的表演,近期參加的綜藝節目更是讓她的人氣直線上升。


有她出面帶動喊冤,跑來攻擊詹詹的人跟打了雞血般,在評論區罵得不堪入目。 


我聯系了許晉,電話裡他告訴我,他們已經報警,並在聯系律師收集證據,準備走法律程序。


我直白地問:「你相信你女朋友說的嗎?」


他愣了下,興許是這段時間聽多看多這類話,許晉語氣極其誠懇:「姐姐,請你相信詹詹,她的命是醫生從鬼門關裡搶回來的,她特別尊重醫生!」


「我們可以指天發誓,拿命發毒誓,絕不會為了利益去汙蔑一個救死扶傷,品德端正的醫生!如果有半點假話我們就不得好死!」


「如果可以好好解決,我們也不想在網上發視頻,她被欺負了隻敢跟我說,別人都不信她。」


「很多人攻擊她的外貌,她的身體,她的職業,評價她受害的可能性,可受害者從不該有受害標準。」


說到最後,許晉有點哽咽:「我口頭上說信她沒用,這不是一句相信就能抹平。」


「她需要道歉,需要公道。」


我眼眶發熱,輕聲告訴他:「我也是。」


「我和她有過同樣的遭遇。」


「如果你們需要,我願意盡我所能幫忙。」


我能幫詹詹的也很有限,事情已經過去近兩年。


如今我就算再報警,走程序舉報作用也不大,看著攻擊詹詹的人。


一個想法在腦海裡出現,我能以同樣受害者的身份出現,為她作證受害者不止她。


我做了許久的心理準備,打開手機鏡頭錄下寫好的草稿。


一句句將過往的經歷復述重現,有些細節我已經想不起來,需要反復回憶。


痛苦如同鈍刀磨肉。


被猥褻後,摧毀的不僅是我心理和自尊,更是我對整個裴家的信任。


沒人肯像許晉這樣,堅定地站到我身後。


因為詹詹的熱度在前,我發出去的視頻很快就有了熱度。


來圍觀的人很多,有求真相,有認出我是許晉視頻裡出現過的人,嘲諷我是不是和詹詹要組團出道。


甚至還有人造謠,說我們是網紅公司團隊炒作。


評論中不乏極其刺眼的:「我認得她,好像曾經在 XX 按摩店……」


不僅評論區熱鬧,私信也有各種不堪入目的消息。


為安全起見,這段時間我閉門不出。


對面的李阿姨最近出去旅遊了,入夜後,家裡的門 忽然被敲響。


我洗完澡出來正擦頭發,聽見敲門聲,心都跟著急急地跳兩下。


我站在原地,沒敢出聲。


得不到回應,外面的人又敲了幾下,明顯有些急躁。


我快步走向桌子,正準備拿手機報警時,


裴至二字浮現在屏幕上。


13


打開門,外面站著的裴至好像熬了好幾天沒睡。


看到我,他松口氣將我往裡一推,邁開腳進來。


裴至扶著我的肩頭,從頭到腳打量我:「怎麼不接電話。」


「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


他說:「來接你回去。」


我一愣:「回去哪?」


「回家,還能回去哪。」他扣住我的手,就要將我往外拉。


我用力抽回手:「你大半夜的,跑來發什麼神經。」


「我從省外趕回來的,看到你那條視頻。」裴至停頓了下,組織措辭試圖讓自己的話說得更委婉些。


「網紅很復雜背後都有團隊,發什麼都是有目的為了利益的。」


「你不要參與到他們的事裡。」


他看著我說:「宋詹憲的事,我會幫你要個交代。」


我忍不住笑:「這話要是兩年前講,我指不定就要抱著你哭。」


「但現在。」我指向門口:「你走吧,跟你沒關系。」


「林絮。」他忍著情緒,指自己:「買不到機票,高鐵沒有直達,給你打電話不接,我開了十幾個小時的車回來的,你現在叫我出去?」


他身上襯衫皺巴巴,神情疲倦,下巴冒著一片青色胡茬。


我說:「沒求你來找我。」


裴至愣住, 臉上出現受傷神色,他試圖圓場:「不開心也不要在這時候跟我鬧。」


「誰跟你鬧了,我是成年人不是小孩。」我第二次趕人:「走吧,已經離婚就別來打擾我。」


裴至氣極反笑:「每次哄你的時候,我都覺得自己特別賤!」


「林絮,我不可能次次主動對你低頭!」


「我從沒求你對我低頭過,一次都沒有!」前程舊事翻湧上心頭,我不受控地激動:「不想走是嗎?那我問問你,打算怎麼幫我要交代?」


他正要說,我打斷:「當年你媽說實在不行,讓宋唐憲跟我道個歉。」


「你們真覺得他沒問題,為什麼要他跟我道歉?」


「既然都能幫我要道歉,卻不肯讓我追究到底!」


裴至眼神躲閃了一瞬:「我們當時證據不足,追究下去對你沒好處……」


「去你媽的沒好處!」我失控扇了他一巴掌:「窩囊廢!孬種!老婆被人欺負了,你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他一邊躲一邊嘗試控制我:「你冷靜點!」


積攢多年的怨與委屈在此刻徹底爆發:「你們就是欺負我沒爸沒媽,欺負我無依無靠沒人給我做主!」


眼淚噴湧而出,我掙脫他,揪住裴至的衣領又打了第二巴掌:


「你去要交代?早幹嘛去了?早幹嘛去了!」


他狼狽躲閃,挨住第三巴掌。


「知道為什麼我不願讓你碰嗎?」


「你次碰我,我都覺得像被宋唐憲侵犯一樣惡心!」


情緒過於激動,我大口喘氣踉跄後退,扶著牆差點站不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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