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屬於大能修士的威壓。
雲朝赫然出現在我面前,因為運用靈力,他重傷未愈的心口在流血,血跡滲透白衣。
所有人都震驚。
「雲朝仙尊!!!」
我眼中出現詫異,也隻是一瞬而逝,笑著說出的話刻薄難聽。
「你沒死,真是可惜了,那麼重的幾刀都沒捅死你。」
雲朝緩緩走到我面前,隨著他的步伐,朝向我的武器全部落下。
我攥緊了袖子,惡狠狠地看著他。
突然眉間被雲朝用食指點住,我身體裡的一絲黑色的魔氣慢慢被引導出來。
雲朝揮了揮手,那點魔氣煙消雲散。
這是?
雲朝沒有管我眼中一閃而過的疑問,靜靜看了我片刻,什麼也沒說。
下一秒他將我攔腰抱起。
我無法動彈,不然,不然就是死也不會讓他抱我。
待他帶著我離開,所有人才能動。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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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雲朝是怎麼跟天穹宗其他人交代的,拿來折磨、煉藥、親自處置?
總之,我沒死,隻是被囚禁了起來。
囚禁的地方在冰殿,由雲朝親自看管。
他並不限制我的活動。
冰殿的周圍被下了結界,我腳踝被銬上縛靈鎖。
無論我想做什麼,雲朝都會第一時間知曉。
但他並不來,我像是被一個人丟在了這個特意為我打造的冰雪囚籠裡。
呵呵,不愧是他雲朝,要狠還是他狠。
要讓一個已經無所留戀的人獨自活在這世上,每日夢魘備受折磨,抑或是想起父母家人還在時的前塵往事,醒來後痛不欲生。
如此日日往復。
比起我當初隻是要一刀捅死他,便宜他了。
縛靈鎖封印了我所有的術法,如今我和被關在籠子裡面的寵物並無二致。
起初我開始用蠻力去劈結界,最終弄的自己一身重傷。
雲朝出現。
他將奄奄一息的我抱回殿中,幫我上藥,為我消耗修為修復心脈。
然後一言不發,白著唇踉跄著離開。
而後我不再做無用功,而是專心尋死。
我開始回憶自己為了報仇潛入宗門密閣偷看的歪門邪道的各種密法,試圖突破縛靈鎖震碎心脈。
幾次接近成功之際,雲朝總在關鍵時刻趕到,將我救了回來。
我朦朧中躺在他懷中,耳邊是震耳欲聾的極速沉重的心跳,還有在發頂的嘆息。
「穗榕……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
我如今求死不能,莫不是還想指望我感謝他。
「怎麼,莫不是大名鼎鼎的雲朝仙尊是看上了我的身子,這麼舍不得?
也罷,我不過如今就是案板上的魚肉,拿去便是。」
雲朝瞬間變了的臉色,鎖緊了的手按疼了我。
自那之後,我的兩個手腕上也喜提了縛靈鎖,還附贈了控制行動的鎖鏈。
雲朝開始每日都來,時常看著我不說話。
偶有欲言又止,都被我惡語辱罵挑釁了回去。
時間久了,我也累了,他來,我便裝睡,走了,我寧願和小鳥說話。
這樣的時光過了一百年。
期間,我除了雲朝誰都沒見到,自然不知如今的修仙界大亂。
天劫來了。
19.
「她是天生靈體!雲朝!再不快點就來不及了!」闊行著急道。
雲朝不為所動:「你讓他們做好準備。」
闊行噎住,他折扇打開嘆息一聲。
「一百年前天機門算出北國公主是天生靈體,乃是可以應對天劫之人。」
「北國的滅亡是因為地下亡靈之墓,我們當年趕到之時還是你耗費半身修為才將她救了回來,悉心教導,又以心頭血日夜澆灌幽芊花,處心積慮送到她手裡。」
「殺師判道、天穹宗天下通緝、追至北國誅殺天機之女就地正法,這一場大戲,步步籌謀,你現在又苦苦關了她百年掩去她的痕跡,不就是不想讓別人知道她的存在嗎?」
「可是雲朝,這事瞞不過去的,天機門為整個修真界做事,你信不信,現在她是唯一可抵抗天劫之人,今天就會傳遍整個天下。到時,你即便再想護她沒用。」
雲朝沉默著,沒有再說話。
他們不知,他們的話早已被我知曉。
芙清趁前境亂成一團,闖進結界帶了破空鏡來見我。
透過鏡子,我知道了個十成十。
排山倒海般的不安朝我襲來,我的腦子亂成一團,北國,雲朝,我……
「穗榕……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
雲朝的嘆息言猶在耳,我痛苦幾近窒息。
芙清推了推我的肩膀:「師姐你怎麼想的?」
一百年來,芙清也變了很多,反正不再是我記憶中的樣子了,她好像變溫柔了很多,頭發梳成了雲髻,她該是成婚了。
我低垂著頭掩去紅透了眼眶控制,佯裝不懂:「哈?你誰呀?」
芙清皺了皺眉:「師姐,你別裝了!」
我沒有再說話,但眼淚砸在了地上。
芙清深吸一口氣,然後臉色一變匆匆離開。
20.
大道正義,芸芸眾生。
天下人都知雲朝仙尊一心為天下蒼生。
我想闊行一定是想多了,就算之前之事就此盡了,算我對他不住。
如今犧牲我一個人就可以救全天下人。
他就算最後推我出去。
其實,也蠻好的。
我是天靈之體的事終究還是遍布整個修真界。
我住在冰殿都可以聽到無數修仙者跪在天穹宗山門下哀求的聲音。
震耳欲聾,直衝雲霄。
雲朝就在我身邊,他眼中頭一次出現了復雜的情緒。
我在等,在等他什麼時候說讓我去擋住天劫。
可我等啊等,沒等到。
我偶遇過幾位師兄,他們面對我,有復雜有愧疚有抱歉有悔過,但沒有人讓我去擋天劫。
但外頭已經吵翻天了,天穹宗的門快要被踏破了。
我想,我多活的這半生,總要還的。
天空中的裂縫越來越大,慢慢地出現了越來越多的漩渦。
天穹宗山上,天機門尊者攜眾宗仙家已打上仙臺,要雲朝交出天機之女換蒼生無恙。
雲朝一身白袍仙風道骨,容貌俊美如月,橫劍胸前,不發一語。
結界如今為了抵御天劫已無力再支撐。
我掙碎了鎖鏈,跑了出去。
冰殿之外滿目瘡痍,像是另一個北國之境。
我想,這一次,我該可以趕得上了吧。
我赤腳踩在瓦礫碎土之上,手腳的縛靈鎖如今暗淡無光。
路過芙清和師兄他們時,我好像聽見他們在哭。
我已無親人,謝謝他們送我最後一程。
雲朝在風中翻飛的塵雨回頭。
這是我第一次真正的看他,在他震動的眸中,有一個我。
「誰讓你出來的?欺師判道,你的罰還沒受完。」
他言語冰冷,但上前抱住我,非常用力像是要揉進骨血。
21.
「師尊,是穗榕不懂事,今日之後,再來領罰。」
我第一次回抱雲朝,而後猛的推開他,向蒼穹衝去。
一道天劫劈面而來,將我從半空打落。
我的身體像被節節開拆打碎的劇痛,喉頭腥甜,嘔出血來, 止不住的咳。
「穗榕!!!」
耳邊嗡鳴,我聽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但天雷不止, 又一道天劫劈下。
呵,這七七四十九道,也不知道我能挨得住幾下。
果真還不如一匕首捅死我算了。
我腦子此時還忍不住的想些有的沒的的前塵往事, 也挺可笑的。
但第二道雷劫沒有如預料的劈在我身上。
雲朝施法擋在我身前衝上去。
他在半空中被拍下,落地後單膝跪地撐起自己,起手捏決。
在場所有人都驚住了:「雲朝仙尊!!!不可啊!」
是獻祭決。
雲朝要以自己的靈骨仙魂獻祭換保護術法……
就像當年我父母族人們臨死前做的那樣。
萬計生靈或……仙魂輪回永墮地獄……
我發了瘋的爬起衝上去。
但闊行滿臉悲痛死死拉住我的手。
突然一聲巨大的爆裂聲,雲朝整個人慢慢開始消散, 他看向我, 留下了一句遺言。
「吾愛穗榕, 萬望珍重。」
「不——!!!」
我呆愣住,整個人像被抽出靈魂一般的疼,讓我窒息,劇烈的疼, 如抽筋拔骨。
天劫劈下。
我心如死灰。
22.
雲朝死了。
在修真界安穩後很長一段時間裡,我才慢慢接受了這個事實。
那段時間心髒一直都很疼。
我仍住在冰殿, 但我不再下山,隻是每日出神地望著院子中的月桂樹。
從前雲朝有時候會在那裡打坐。
他耐心很好, 一打坐就是一天一夜, 所以我可以一天一夜看著他, 他都不會發現。
冰殿中還有很多我的畫像,一共有三萬六千五百二十五張。
是雲朝畫的, 他把它們都裱起來了,就掛在他的房間裡。
午夜夢回, 我一遍一遍的問自己是不是真的是個掃把星。
廢物一個,為何要換我活著。
之前是他們,如今是他。
23.
她和方淮大師兄成了婚,生了一男一女, 現在過的很幸福。
有時候她會帶著兩個孩子找我闲聊。
她也向我道歉,為著從前的爭強好勝,忌恨妒忌。
她說:「師尊的眼中隻有你,你不知道,師尊看似冷漠其實就是個老狐狸。」
我笑了笑沒有說話。
「他對我好,不過是為了遮蓋你天靈之體的鋒芒畢露。」
她突然問我:「你還記得仙門大比那次嗎?你不是想和我換座位?」
這件有點久了, 我有些記不清,但看她興致勃勃的樣子我還是點了頭。
「然後不是沒換成?」
「你知道為啥不?」
該死的,老冰塊。
「(我」芙清恨鐵不成鋼地說:「你傻呀!那是師尊想挨著你坐!不想讓你走。」
我微微一怔。
芙清繼續說:「還有呢, 額…就是那次你被關了一百年那次。」
「師尊他也自行閉關了一百年, 沒出去過任何一次。」
我猛然抬眼看她。
芙清頓了頓,目光有些哀傷摸了摸小女兒的頭。
「師尊他一直都隻喜歡你, 我這麼說也隻是不想你因為之前的事誤會。」
我露出一抹笑意:「師妹,我知道的,我,如今知道了。」
芙清松了一口氣, 從那以後, 她就三番五次的來。
因為我決心不下山,他們害怕我會悶出病來或者害怕我會自戕,所以有時候會輪流來找我說說話。
但如今我不會了,不是不敢, 是不舍得。
他們用命換來的女兒、公主、弟子穗榕。
我,是個什麼東西,我不配。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