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打不打?」
「而且你家湊得夠彩禮錢嘛,還想娶大小姐。」
「沒有鏡子總有尿吧?什麼鍋配什麼蓋!就你家那兒子白送人都沒人要。」
我媽一把掀翻麻將桌,極潑辣的叫罵。
「我他媽把老大房子賣了不就有錢了嗎?」
剛進家門的我沒打算說拒絕的話,隻是假意安撫我媽。
「媽,別生氣了。」
「張阿姨就是這個性子,她之前到處說『你就像個隻會生產的母豬』。你不是都忍了嗎?」
「這次也沒說多過分的話。」
新仇舊恨交雜,
我媽對著張阿姨口不擇言的回擊。
「之前你那死姘頭沒坐牢,老娘忍你。」
「可現在你老公不著家,姘頭坐牢。」
「我家的事要你個肚裡沒貨,老公出去外面偷吃還有了私生子的憨婆娘說?」
張阿姨哪是好相與的?
畢竟她曾經帶著砍刀殺到自己老公和小三的住處,要了五十萬賠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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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所料,張阿姨和我媽扭打在一起。
孫耀祖驚慌失措,捂住嘴巴連連後退。
混亂中,我借著拉架的名義將加了料的滾燙茶水打翻。
「碰巧」灑在了孫耀祖的下體。
孫耀祖緊緊捂住下體,慌亂中又踩到地上的麻將,重重摔倒。
好像是磕到了受傷的下體。
二次傷害的痛苦轉化成悽厲的慘叫。
扭打中的我媽和張阿姨、還有試圖拉架的幾人停下動作。
抬人的抬人,打 120 的打 120。
救護車的響聲呼嘯而來,又呼嘯而去。
角落的攝像頭在閃。
我能感受到攝像頭後面四妹的笑。
從來都沒有無緣無故的發難,隻是難為我和四妹將我媽平時說別人的壞話「一不小心」透露出去。
5
孫耀祖的子孫根受損,我媽在醫院哭成個淚人。
一夜之間,燒空了我媽的積蓄,但還遠遠不夠。
張阿姨一看惹了事,跑的無影無蹤,報了警一時半會也找不到人。
醫生在催繳費。
我媽不知所措。
而一向不說話、不管事隻知道釣魚的我爸難得著急,匆匆趕來醫院。
他沉著臉望向我,罕見地與我說話,說的確是——
「房子,賣了。」
我偽裝出一臉焦急。
「爸,不是我不想賣房子。但你知道的,我房貸還沒還完,實在賣不了啊。」
我爸沉吟片刻,再次開口。
「那你出去賣。」
賣什麼?
——賣自己嗎?
縱然是知道整個家庭的扭曲,縱然是重來一世,這句話的衝擊還是讓我陷入良久的沉默。
我爸想扇我的臉,又怕扇低了賣我的價錢。
最後,我爸踹了我一腳。
「怎麼?不願意?」
我忍住眼淚抬頭。
「賣的話,來錢慢。爸,要不把你存的那十萬給我,我房貸剛好差十萬,一還完我就賣房給耀祖交醫藥費。」
「老子的錢你也敢想!」我爸像個憤怒的公雞,衝過來準備撕扯我的頭發。
趕來的四妹攔住我爸。
「爸,有話好好說,耀祖還在裡面等著錢呢。」
我爸松了手,準備點煙被醫院的小護士制止住,罵了幾句娘。
我爸最終還是妥協,把錢轉到了我的賬戶上。
房子我賣了一百萬,我拿出了三十萬的醫藥費。
而四妹負責拿著孫耀祖的身份證忙前忙後。
各種藥劑補品輪番轟炸,孫耀祖的傷勢總算穩定下來。
6
俗話說的好,「一急出百錯。」
等孫耀祖好的差不多,已經是十月中旬,我媽終於想起自己的寶貝兒子還在上學。
便忙來問我。「改香,你有沒有幫你弟跟學校請假啊?」
我剛從公司趕回來,放下順路買的粥,撥通了孫耀祖班主任的電話。
三四通電話後,對面才悠悠接起。「你好,請問?」
為了能讓我媽聽得更清楚,我特地點開擴音。
「老師您好,我是孫耀祖的家長。孫耀祖受傷,這段時間需要請假,麻煩您批一下。」
對面的聲音滿是疑惑。「請假?請什麼假?孫耀祖早就退學不讀了啊。」
說完就掛斷。
我媽難以置信的望向我。
我再一次打回去。
對面沒好氣的接起電話。
「還有什麼問題?」
我媽一把奪過電話。「你說什麼?我家耀祖退學了?」
對面應了一聲。
「恩,去年退學的,孩子爸爸親自籤的字。好像說要搞什麼說唱。」
手機滑落,隻剩下撕心裂肺的:「孫建軍,你瘋了嗎?」
我爸從門口進來,帶著滿身煙酒氣。
吊兒郎當地開口:「怎麼了?」
我媽撿起手機砸向我爸。「耀祖怎麼退學了?」
我爸一腳踹飛手機。
「頭發長,見識短。說唱多掙錢啊!」
我媽衝過去,仰著頭質問。「你又去哪裡聽的這些瘋話?」
我爸一陣冷笑,露出滿嘴黃牙。「男人的事,你們女人少插嘴。」
我媽不服,伸手就去撓我爸的臉,長長的指甲陷入血肉。
「孫建軍,我為你們老孫家生了兒子,你他媽就這麼對我?」
我爸在眾人面前被我媽撓出血跡,失了面子。不管不顧扯著我媽頭發,啪啪就是兩巴掌。
「少他媽在這裡發瘋。」
男人的勁大,打出了一嘴血還有一顆牙齒。
隔壁病床本來在罵,一下子都安靜了。
沒有人注意到我嘴角勾起來的微小弧度。
家裡亂成一團,但孫耀祖退學搞說唱的事已成定局。
可這是一個搞說唱的人比聽說唱的人都多的時代。
很明顯,孫耀祖掙不到什麼錢。
我媽就整日捂著紅腫的臉長籲短嘆。
而我爸沒事就去釣魚,釣魚回來就跟我要賣房剩下的錢。
我解釋。「買家隻給了首付的三十萬,剩下的錢得等公積金和商業貸,銀行還沒批下來。」
我爸不信這套說辭,百度了之後,又惡狠狠警告我別想著把錢私吞。
我順著我爸的心,告訴他錢到手肯定馬上給他。
7
我之前的房賣了,隻得租個破舊的老三室。
孫耀祖出院後住了主臥,爸媽住了較大的次臥,我睡在最小的房間裡,計劃著房子尾款一到手就離開。
孫耀祖住院時,四妹借著辦各種手續的由頭一直拿著孫耀祖的身份證。
我們趁機用孫耀祖的身份信息借了三十萬網貸。
我幫他賠完這個月,就得讓他自己賠了。
畢竟他自己用的錢自己賠,這很合理。
本來,我不想在這期間生什麼亂子。
四妹卻說。「大姐,好戲才剛開場呢。」
過了一天,有個聲稱孫耀祖朋友的男人從省城過來看孫耀祖。
男人虎背熊腰,一身腱子肉。
看起來二十七八的樣子。
孫耀祖看到男人眼睛都亮了,嘴裡親切地叫著「哥哥」,抓著男人手,直把人往沙發上帶。
男人留了下來,和孫耀祖同吃同住。
直覺告訴我兩人的關系沒那麼簡單。
剛好第二天起夜,路過孫耀祖住的主臥,門縫間溢出低聲嘶吼和粗重喘息。
床搖晃的吱呀。
我一時明白二人的真正關系。
我壓低腳步聲,輕輕關上臥室門並反鎖,躲在被窩裡給四妹發消息。
我:【你怎麼做到的?】
四妹:【孫耀祖本來就有這個傾向,我隻是幫他釋放天性、做回自我而已。】
我:【你什麼時候注意到的?】
四妹:【我一開始以為孫耀祖被媽帶大所以陰柔,但我後面逐漸意識到他可能喜歡男生。】
四妹:【性取向哪能那麼輕易就改變?我隻是在同性交友平臺上幫了他一把,哪知道他那麼上道。】
四妹:【我不覺得這有什麼錯。】
四妹:【孫耀祖開心,我也開心,不是嗎?】
四妹:【隻是有人要不開心了。】
四妹:【大姐,你就別管那麼多了,拿了錢就離開吧。】
我再發消息,四妹沒有回復,隻有主臥裡細微的聲響。
以及次臥此起彼伏的鼾聲。
8
由於買家提交的材料出現問題,貸款遲遲沒有辦下來,我的房子尾款也始終沒有到手。
我隻能忍受孫耀祖賴在家裡。
從省城來的男人也沒有走。
我爸釣魚、我媽打牌。
一個多星期以來,我在公司加班後還要伺候一家的吃喝拉撒。
星期一中午,我發現自己的手機充電器忘拿,折回來剛好聽到從省城來的男人和孫耀祖的聊天。
破舊的老房子沒什麼隔音效果,裡面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從省城來的男人聲音略為低沉。
「寶寶,你也知道我爸媽一直催著我結婚。」
「好不容易松口,說我不結婚也行,但必須給老陳家留個後。」
「可我隻想要一個和我倆血脈相連的孩子。」
孫耀祖夾著嗓子、細聲細氣的說話:「哥哥,你也知道,我是男的,真的沒有辦法給你生。」
男人嘆了口氣,話裡帶著試探。「但是你有姐姐。」
孫耀祖被氣得爆粗。
「姓陳的,你他媽的烏龜王八蛋,你個死了要下地獄的畜生。你合著睡完我不夠,還想要睡我姐。」
姓陳的男人哄了孫耀祖半天。
「寶寶,我這也是為了能和你一直在一起啊。」
「而且我和你姐的孩子得管你叫舅舅,跟你也親,總比我去外面隨便找個女人生強。」
「寶寶,你要相信我愛的隻有你,那些女的隻是生育工具。」
「有了孩子,我也隻愛你一個。」
「而且孩子大了還能給你我養老。」
……
孫耀祖如我預料一般,隻是考慮自己。
許久的沉默後,孫耀祖再次開口。「你不騙人?」
姓陳的男人在裡面慷慨激昂的發誓。
還有心疼的勸慰、以及誓言後激烈的親吻。
我一瞬間感覺這個房子都髒了。
親吻結束,孫耀祖終於松口。「我二姐、三姐嫁人了。哥哥,你和我大姐要一個吧。」
姓陳的男人語氣裡滿是不願。
「你大姐都快四十了吧,卵子質量和身體早就不行了,懷了也是高齡產婦,她死了就算了,可別讓我們的孩子受到影響。」
我在外面聽得想笑,姓陳的男人憑什麼覺得我會看得上他?
別說四十,我就是兩個四十都看不上這種蠢貨。
而房間裡面,孫耀祖反問。
「姓陳的,你什麼意思?」
姓陳的男人也直白。
「還是你四姐吧,外在條件可以,才二十五歲,又是名牌大學的學生,生下來的孩子肯定不錯。」
房間裡再次爆發激烈的爭吵。
我悄悄離開,把錄音發給了四妹。
四妹:【孫耀祖這狗雜種主意又打到我頭上了?】
四妹:【之前我就聽他勸爸媽把我嫁了,拿彩禮給他買車。】
四妹:【現在還想讓我為他和他的好哥哥生孩子?】
四妹:【呵呵,孫耀祖還真是沒有一點骨肉親情啊。】
我不知道說什麼,隻是提醒四妹:【你小心一點。】
9
可姓陳的男人動作遠比我想象的要快。
他利用孫耀祖找到了四妹。
沒兩天,我就收到了四妹的求救消息。
我放下手頭工作,立馬趕往四妹的住所。
坐在出租車後排,從四妹分享的監控鏈接我可以清楚看到,孫耀祖正帶著姓陳的男人給四妹灌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