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看到我慘白的臉,他隻說了句「好好休息」,就馬不停蹄地飛走了。


我獨自一個去醫院吊水。


半夜餓得肚子「咕咕」叫,想喝粥,又支撐著起來煮白粥。


煮著煮著,我就哭了。


愛人的意義是彼此依靠慰藉。


可我的愛情,似乎隻有冰冷的自給自足。


12


導師住院了,我請假去探望。


出來的時候遇到幾個小學妹。


之前受邀去學校講座的時候認識的。


我熱情地跟她們打招呼。


她們約我喝咖啡,神神秘秘地說有要緊的事告訴我。


白敬文跟她們這屆的一個小學妹搞曖昧。


他倆私底下同遊日本。


他明裡暗裡給了小學妹很多幫助。


小學妹跟同學們炫耀,說畢業要嫁進白家當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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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提醒過小學妹,白敬文的女朋友是我。


小學妹表示不在意,說會努力跟他並肩站在一起。


我後知後覺,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白敬文就不和我一起來探望導師了。


他總是借口忙。


我以為他是跟導師有什麼龃龉。


原來是他的魚塘裡有了新魚苗。


回去我大病了一場。


不知道是心痛難耐,還是最近流感造成的。


我全身發軟,不停地流眼淚。


白敬文依舊讓我把合同打印出來,送到他的辦公室。


我說請假了。


他很生氣:「勝男,你知道這種行為會耽誤多少工作嗎?多少低層的員工會受到波及!」


我不得不強撐著虛弱的身體,搭車去公司,用最快的速度將合同放在他的面前。


他看著合同,頭也沒抬。


然後問我:「你跟傅傑明聊得怎麼樣?」


傅傑明是導師正帶著的得意門生,他做的項目很多醫療公司盯著呢。


我聳聳肩:「他每天都待在學校實驗室裡,我怎麼可能認識!」


他半信半疑。


幹我們這行,得盯著日新月異的技術更新,也要盯著那些有潛力的明日之星。


白敬文頓了一下,眉頭就皺了起來。


「勝男,你這樣下去不行……」


我打斷他:「以我的能力,我能勝任產品部總監。」


這兩年在白敬文的身邊,我幾乎十項全能。


但我的成績都成了他的光環。


外界看不到我的成績,不利於跳槽。


這是在浪費我的精力。


集團的原產品總監是白敬文的姑父。


姑父出軌了,就被踢出了管理核心。


白家是家族企業,有個不成文的規定,集團的核心崗位,隻能是白家人。


我提出這樣的要求,就是想知道,在他和他家人眼裡,把我放在何種位置。


果然,白敬文露出為難之色。


其實我心裡早就有了答案,依舊不死心地問出口。


我遞上了辭職信。


白敬文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勝男,你在鬧什麼?」


「我這不是在鬧。」


我露出認真的表情:「我是在告別無良的老板。


「我目前的工作範圍和涉及的業務,遠超於公司的總監,可我隻拿著秘書的工作,連獎金都不如中層管理,晉升的機會也不給我。」


我湊近他,巧笑倩兮:「你說我還留下來幹嘛,埋沒我的才華,蹉跎我的年齡?」


我轉身要出去的時候,他才如夢初醒般地抓住我的手腕。


大概是感覺到我皮膚微燙的溫度,他才有所察覺:「你感冒了?」


我點點頭。


「對不起,我不……」


「你知道的,我在電話裡告訴你了,隻是你不在乎而已。」


我想甩開他的手,他卻握得更緊。


「勝男,別離開我。」


白敬文打著感情牌:「我們相識快十年了吧,你剛進大學的時候,青澀又懵懂,像個小刺蝟,處處碰壁,特別是你在學校醫務室的樣子,當時我就想,我要給你我能給的一切,所以……」


「停!」


我再次打斷他的話。


「你教我的道理裡,我印象最深的是你說,不要被感情裹挾,哪怕他對你再大的恩情,隻要妨礙你成長,就要勇敢地把他割舍掉。」


估計他也沒料到,有天會被自己放出的回旋鏢擊中。


我將戴了多年的小皇冠金指環摘下來放到他的面前。


「你送我的時候說,我值得被珍視,你的牢籠再也困不住我,我會去到更美好的地方。」


我出生後遭遇過太多欺凌和冷眼。


當別人給予我愛和關懷後,我便會想著不遺餘力地回報對方。


愛的濾鏡,往往會迷失原本屬於我的路。


從此,隻有我自己,也挺好。


13


一家德國制藥廠向我拋來橄欖枝。


我要先在德國總部待三年,通過考核,才能調回國內。


機場裡,白敬文來送我。


他依舊溫柔豁達地笑:「你有需要我的地方,盡管開口。」


他擁抱了我,在我耳邊輕輕地說:「對不起。」


我的眼睛發酸,不想被他看到情緒,松開手後,我轉身就走。


到了德國,繁忙的工作讓我沒有多餘的時間去傷感。


漸漸地,我想白敬文的時間也越來越少。


後來在邁晟集團上班的一個前同事給我發照片,白敬文有了一個新女助理。


女助理的背景跟我很像,生物相關專業的博士生,身份不僅是助理,也是女朋友。


出國的第二年,朋友說白敬文結婚了,妻子是門當戶對的藥業千金。


結婚前,那個女助理被辭退了,還跑到公司來鬧過。


胳膊肘擰不過大腿,拿錢打發了。


我隻當是闲談,聽聽就忘。


這些年,白敬文逢年過節都會在臉書上給我送祝福。


略帶曖昧的問候。


我果斷地把他刪除了。


比預期的晚一年,我成為德國林格藥業亞太地區的負責人。


辦公地點設在上海。


我在一堆文件裡看到興建生產廠房的批示。


選址竟然在我的老家的縣城。


那裡地皮便宜,而且招商引資條款非常優惠。


太多年沒有回去,我想借此回去看看。


我希望那塊貧瘠的土地能夠繁榮起來。


讓那裡的女孩子有機會見見外在的世界。


我也想趁這個機會回去看看媽媽。


老縣城跟我十年前離開時,並沒有多大的變化。


隻是在東南角修了新的城區。


飯後我去濱江路散步,竟然會遇到程媽。


她瞥了我一眼,然後小心翼翼地叫了聲:「勝男?」


我點頭:「程姨,好久不見。」


她蒼老不少,50 多歲的年紀,頭發已經全白。


她上下打量我,眉頭微皺:「這些年你跑到哪裡去了?」


我穿著微皺的純棉衣衫,下面是破洞牛仔褲。


我的衣服價格不菲,隻是沒有 logo,估計在她眼裡,我是褲子破了都沒錢補。


我笑著回應:「就到處轉了轉,這不想我媽了,回來看看。」


程姨馬上換了副得意的神色:「峰子也在城裡,不過他是回來開公司的,說要建設家鄉,他結婚了,老婆是個高材生。」


「那恭喜他。」


似乎沒在我臉上看到苦惱和後悔,程姨又假裝惋惜:「你當初要是不好高騖遠,跟峰兒在一起,享福的就是你了,哎,可惜了。」


我也不反駁,隻說:「那就不打擾你享福,我先走了。」


我去給母親上墳,她的墓地幹淨整齊。


當年舅舅總說她丟了家裡的臉,但還是舍不得她任由風吹日曬,時不時會來打理。


我很感激母親臨終留給我的話,讓我每一次在人生路口迷茫時,總能找到正確的選擇。


我察看了建廠的地皮,又核實了各項條件,事情辦完,就準打道回府。


項目的負責人叫劉啟明,臨走前,他非得請我吃飯。


想到以後共事的地方多,就同意了。


門口,一個中年發福的油膩男在叫我。


「許勝男!」


我多看了兩眼才認出是程峰。


他牽著一個年輕女孩子的手。


女孩子一身大 logo 的裙子,擰著金色 LV 鎖扣的包。


程姨說他已經結婚了,估摸著女孩子應該是他老婆。


我禮節性地招呼:「好久不見!」


程峰幸災樂禍地笑:「那天我媽說看到你了,我還驚訝,你不是很了不起嗎,還跑回這小縣城做什麼!」


這麼瞧不起小縣城,他回來做什麼!


我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他以為我是心虛,接著說:「我早就知道,姓白的沒娶你,你沒有自知之明,那種有錢人怎麼可能找你這種鄉下丫頭?不過玩玩而已,你要是當初不跟我分手,現在享福的就是你。」


說著,他將年輕女孩子攬在懷裡。


我笑了笑:「人各有命,不強求。」


「是啊,你都 30 多歲的女人了,除了認命,也改變不了什麼。」


我懶得再跟他糾纏,快步上樓。


還沒有找到包間,我的手機就響了。


是總部打來的電話,我趕緊找了個僻靜的地方接電話。


等接完電話,飯點已經到了。


我問了服務生,才找到包間。


我站在門口, 一眼就看到程峰坐在裡面, 他老婆也在。


我掃了一眼, 劉啟明也在, 還有一個我不認識的男人。


看來這不是普通的飯局。


程峰率先看到我, 他立即站起身, 徑直朝我衝了過來。


他的語氣懊惱:「你有毛病吧,追著我幹嗎?你以為追過來, 我就會多看你一眼?」


接著, 他壓低了聲音, 也放緩了語氣:「你真想跟我,就到樓下等著,我今天晚上有大事要談, 回頭我找你。」


看著他那張跟油餅一樣的臉, 他哪裡來的自信?


我甩開他的手:「滾!」


劉啟明和裡面的男人也注意到了門口的動靜,聽到我朝程峰喊「滾」,就知道大事不妙。


劉啟明趕緊迎出來:「許總, 快請進!」


劉啟明朝著程峰恨恨地瞪了一眼。


那男人走上去揪住程峰的衣領,咬牙切齒地說:「她是甲方的老大, 這單生意要是沒了, 我饒不了你。」


這頓飯我沒怎麼吃,聽著對方的道歉,然後自吹自擂。


他們想拿廠房的建造合同。


我根本沒興趣跟他們虛與委蛇,隻說一切按程序走。


我估摸著以程峰和他合伙人在縣城開公司的資質, 按正規程序不可能拿得到建廠項目。


我沒有久坐, 客氣了兩句,借口有事就走了。


「我爸當年也是這麼對我媽說的,可他念完書,看過外面的世界,就嫌棄我媽了。」


「此籤」我讓助理去找了幾家建築資質規模都很大的公司競標,還特地叮囑了項目總監, 把下面的建廠項目盯緊點, 別讓有心人以公謀私。


估摸著是劉啟明把我的電話號碼給了程峰。


程媽打電話給我, 說想敘舊。


我說忙,沒空。


她原本還討好的語氣很快就尖銳起來:「許勝男, 你這個沒良心的賤人,我養你這麼大,你連你男朋友和媽都不願意幫……」


我不等她說完, 就冷冷地回:「那你去告我吧。」


我拉黑了程媽的電話號碼。


程媽還把電話打到公司的前臺,像我這種公司高層,可不是說見就能見到的, 前臺每次都是客套的敷衍。


程媽打了很多次,知道行不通, 就不再打來了。


沒過多久, 我收到了法院的兩張傳票,都是起訴我要赡養費的。


一張是我爸的。


一張是程媽的。


我直接找了律師代表我全權處理。


我爸嚷著要調解, 希望能見我一面。


我拒絕了。


當初他否認我媽, 否認我的時候, 我們的父女緣分就結束了。


我讓人去打聽了親生父親的近況,他二婚的兒子得了肝癌,兩年前去世了。


籤完文件, 我轉動椅子,看向落地窗外的城市繁華。


此時的我雖然是孤寂的,卻也是自由暢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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