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15


我被吻得喘不過氣來。


周子旭仿佛要將我生吞活剝了。


腰身一疼,我猛然回過神來,用力推開壓著我的男子。


我:「周子旭……你瘋了麼?」


這人卻隻是笑了笑,蒼白的唇已然嫣紅,又答非所問:「傅時晚,你疼不疼?」


「什麼?」


周子旭又湊近我,我二人之間毫無縫隙,他的嗓音又低又啞:「我問……你生孩子,疼不疼?」


我的魂魄差點出竅。


原來,他什麼都知道!


倒是我愚笨了!


周子旭這樣的人,又豈會輕易相信那些鬼話!


他的手伸過來,指腹摩挲我的唇。


我看見了他眼底的閃爍。


未及我問出口,周子旭絮絮叨叨坦白:「阿晚,我很開心,你當真是個姑娘,你可知……我早就垂涎你。我原以為,我當真是個斷袖,直到那天晚上……」


「阿晚,當我發現那晚不是夢之後,你根本不知,我有多麼狂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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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呆若木雞。


周子旭像豁出去了,不再隱瞞:「三年前,你去川渝替太子查案,而我則奉大皇子之命監視你。我自是不可能出賣你,唯一的法子,隻能假裝找不到你。」


「得知孩子出生那日,我欣喜若狂。阿晚,你我有一個共同的兒子了呢。」


周子旭一個人自說自話。


「你我一塊長大,各自背負家族使命,我原以為你我會各自婚嫁,此生都是宿敵。」


「可是阿晚,上蒼沒有虧待我。」


言罷,他的臉湊了過來。


我慌裡慌張,心髒都快要跳出來了。


他一直惦記我?還以為自己是斷袖?


真是巧了,我也惦記他好些年……


但我不能宣之於口。


如他所言,我與他都肩負著家族使命。


傅家到了這一代,僅我一人,我不可能為了周子旭洗手作羹湯,更是不會與他紅袖添香。


為了掩飾我對他的喜歡,年少時,我總與他作對,對他橫眉冷對,生怕被人瞧出我的小心思。


少時,有一次從書院歸來,突逢狂風暴雨,是周子旭將我帶去破廟避難。


他不知道的是,那晚我一直裝作昏迷,實則清醒的很。


我記得很清楚,他抱著我,守了一夜。


記憶回籠,我伸手,擋住了周子旭湊過來的臉:「別親了!」


周子旭痴痴一笑,像醉了酒:「不親?呵呵……阿晚,老子這三年裡,日日夜夜都想你,你現在就在我面前,你還不讓我親?」


我結結巴巴:「你……我……你我之間……」


周子旭仿佛什麼都明白:「不必擔心,我已經命人傳播謠言,讓外界都以為你我是斷袖。我知曉你要支應傅家門楣,我不會逼著你當回女子。」


我:「周子旭!」


男人輕笑,眼神痴痴。一頓家法讓他徹底豁出去了,他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呵呵……傅時晚,我的小阿晚,你敢說,你一點不喜歡我?」


我試圖後退,這樣的周子旭太過可怕。


他的指尖捋了捋我鬢角的發絲,兀自道:「你現在不喜歡也沒關系。聽說,男女之間,越睡越喜歡,你我多睡睡,你定會痴迷我。」


16


我:「你瘋啦?!」


周子旭:「對!我是瘋了!一開始以為你是男子,我就垂涎你,我還以為是自己病了。小阿晚,你根本不知,我壓抑了多久!」


我完全不知該說些什麼。


捫心自問,我對周子旭,也有別樣的情緒。


但這些年,我很好的掩蓋過去了。


這時,門外傳來腳步聲。


周子旭拉著我,讓我躲在了佛龛下面。


他對小廝交代了幾句,祠堂又恢復安靜。


我被再度拉出來時,周子旭仿佛稍微恢復理智,指了指地上的食盒:「陪我用晚膳。其他的事,你皆無需操心。老爺子隻是一時想不開。等他見到咱們兒子,就會明白一切。」


我:「……」


入夜後,周子旭將我送去隔壁傅府。


「踩著我的肩,爬過去。」


他用雙肩支撐我,讓我順利爬過院牆。


這一幕忽然又讓我想到幼時,他好像……總會用雙肩支應起我。


接下來幾日,我再也沒見過周子旭,整夜輾轉難眠。


小包子是個機靈鬼,看出我的愁緒,他老氣橫秋:「別煩了,一切都會好。」


我詫異的打量他:「傅晏夕,你很不對勁呀。」


小家伙輕嘆一聲,眼神堅毅,完全不像一個兩歲孩童。


「傅晏夕,你……」


「這麼告訴你吧,我還有會弟弟妹妹,且是同父同母。」


我:「……」


也就是說,我與周子旭還會生孩子?!


我呆愣片刻:「傅晏夕,你到底是什麼人?」


崽兒被奪舍了?


也不對,這小家伙從一出生就與眾不同。


小包子又嘆氣:「我還能是什麼人?我是你兒子。」


我:「……」


當日下午,周子旭的心腹過來抱孩子,說是周老爺子要看孩子。


我首肯了。


等到周家將孩子送過來時,小家伙脖子上多了幾塊碩大的黃金長命鎖。


看來,周老爺子很喜歡這孩子。


可我怎覺得,事情逐漸超出了掌控?


又過了幾日,我依舊沒見到周子旭,亦不知他到底在忙活什麼。他這人做事素來滴水不漏,就連太子也拿他毫無辦法。


這一天,宮裡傳出噩耗,皇帝龍體抱恙,忽然昏迷不醒。


一時間,整個京都都開始戒備起來。


17


傅府外面都是官兵,被圍了個水泄不通,人心惶惶。


我被祖父叫到堂屋訓話。


他素來對我要求甚高,父親過世後,我成了家中唯一的獨苗。


「你眼下是否能聯絡上太子?」


我如實答:「回祖父,暫時不能,但……」


我話音未落,祖父劈頭蓋臉罵了過來:「傅家要你何用?!我讓你從小跟著太子,全力輔佐他。唯有太子成就大業,傅家才能有指望!」


「你為何不是一個男子?!你一介女子果然不中用!打小學藝不精,謀略不成!」


我杵在原地,不知哪來的決心,再也不想隱忍:「我的確羸弱,也的確不如旁人,祖父罵得是。但,我與太子早就籌劃,一切也都在計劃之中。眼下,勝敗未決,祖父是不是擔心過早了?」


祖父忽然抬手,將一隻茶盞砸了過來。


滾燙的茶水,濺了我一身。


祖父怒指我:「你還敢狡辯!但凡你是個男子,一切都不會這般棘手!」


我緘默著。


無法替自己辯解。


是啊,我不是男子。


可,是男是女,也不是我能決定的。


我並不覺得自己可恥。


我雖是女子,也照樣登科為官,走到今天這一步,我並不輸給男子。


祖父還想繼續罵,他擔心太子,病急亂投醫,什麼情緒都撒在我身上。


這時,一道清朗的聲音傳來:「傅老爺子,阿晚沒有任何錯,她是太子的左膀右臂,她這些年已經做得很好。何況,若非她讓太子藏拙,太子這次也不會順利成事。」


祖父一心隻寄掛太子:「危機解除了?」


周子旭點頭:「大皇子敗了,是阿晚暗中說服我投誠太子。您老人家不知內情,卻對她大肆責備,又可曾詢問過她是否願意當男子?」


太子是祖父的外孫,更是傅家的希望。


太子成事,意味著傅家還可以昌盛幾十年。


祖父狂喜,完全不顧我。


周子旭當著祖父的面,將我打橫抱起。


祖父大驚:「周家小子!你、你……你這是何意?」


周子旭直言:「老爺子不心疼阿晚,我心疼。」


周子旭直接將我帶走。


我的額頭被茶盞砸了,腫了一個大包。


我被帶去了隔壁周家,府上下人不敢置喙。就連周父也不插手了。


進入周子旭的臥房,裡面整潔幹淨,有淡淡木質清香。


18


桌案上擺放著一套簇新的女裝。


我詫異的看著周子旭。


「你怎知……」怎知我喜歡這樣的樣式?


周子旭笑了笑:「這陣子,我一直派人跟著你。有一次,你在長安街,盯著一家成衣鋪子看了三眼。我便知,你也喜歡女裝。」


我:「……」


周子旭催促:「你身上都湿了,去換上新衣。」


我摩挲著女裝,心緒復雜。


是啊,我是個女子。


幼時,便對旁的小姑娘豔羨至極。


我也想做一個正常女子,穿上好看的裙裳,提燈逛街市。


周子旭嗓音微沉:「阿晚,要不要我幫你換上?」


我抱著女裝,立刻去了屏風後面。


周子旭這家伙,真是愈發不正經。


這是我第一次穿女裝,過程並不順利。周子旭還是湊了過來,他的目光落在被裹胸布勒出的紅痕上,竟紅了眼眶。


「你別看了……」


周子旭隻問:「疼麼?」


他將我攬住,抱了許久,忽然又傻傻笑出聲。


我問:「你傻笑什麼?」


周子旭:「我的阿晚,隻會在我面前著紅妝,僅我一人可以看到,我自是歡喜。」


我啞然。


周子旭無疑是十分細心體貼的,他親手給我穿好衣裙,很滿意道:「尺寸剛剛好。」


我與他膩歪了半天,我打算入宮見太子,周子旭卻埋怨:「新帝即將登基,大局已定。阿晚,你是不是該抽點時間陪伴我?」


19


因周子旭投誠了太子,又與太子一起演了一場戲,這才拿下了大皇子。


大皇子謀害先帝,試圖逼宮,證據確鑿,他被貶為庶民,永世不得入京。


我與周子旭一起入宮面見新帝。


表哥好整以暇的打量我二人,笑道:「朕早就看出來,你倆有一腿。朕看好你們兩個哦。對了,阿晚,你打算一直以男子身份示人?隻要你願意當回女子,朕定保下你,也會說服外祖父。」


我略加思索,問了一句:「皇上,女子為何不能為官?倘若我做回女子,是否可以給天下女子當楷模?」


新帝蹙眉,他思忖了半天, 忽然釋然一笑:「善!朕允了,誰讓你是朕看著長大的。但……這樁事並不容易,定會遭到諸多世家官員的打壓。阿晚, 你當真有信心應對?」


我以五年為期限,倘若五年之內,沒有女子嶄露頭角,朝廷再取消女子科舉。


我選擇當回了女子。


我本就是女子, 也不該因為女子身份而自慚形穢。


我違背了祖父的意願,大方了承認了女兒身, 還昭告天下,傅晏夕就是周子旭的兒子。


一個月後,我與周子旭大婚。


當日,周子旭在整個長安街掛上了紅綢。


百姓們圍觀道喜, 更有話本先生杜撰了我二人的故事。


此刻,我內心惶恐。


「(每」我雖當回女子,他依舊是傅家的子嗣。


祖父從前一直瞧不起我, 倒是在傅晏夕身上找到了慰藉,整日贊不絕口:「此子,必定前途無量啊。」


我早就覺得傅晏夕不對勁。


大婚當日,我將傅晏夕放在婚床上,質問他:「說, 你是不是什麼都知道?為何?」


傅晏夕翻了個白眼:「娘,你與爹今晚洞房花燭, 你該不會要強行留下我吧?」


周子旭推門而入,他飲了酒, 眉目如畫, 眼梢盡顯風流。


我與周子旭兩面夾擊,逼問小團子。


小家伙終於受不了, 迫於無奈,老實坦白了:「我的確是你們兒子,我是胎穿, 你二人是這個世界的男女主, 是天賜良緣,任何事都阻擋不了你二人。」


傅晏夕得了自由。


聽了他的話, 我更加放得開, 既然是天賜良緣, 我自是更要享受這樁姻緣。


紅燭輕晃,周子旭百忙之中,啞著嗓子道:「阿晚, 改日,你我再去一趟畫舫, 重溫舊夢。」


五年後,果真有女子嶄露頭角。


有女子為官,也有女子當仵作、教書先生、廚子……甚至是女將軍。


世人對女子的看法逐漸改觀。


城外的女嬰塌內, 極少再傳出女嬰的啼哭聲。


我與周子旭的第二個孩子是一個小姑娘。


祖父一改常態, 對這個孩子也傾注了心血。


我看得出來,祖父已經悔了,所以, 他才會大力栽培我的女兒。


每一條道,都會有人走。走的人多了,就是康莊大道。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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