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此時她坐在客廳,捂著滲血的嘴角,正惡狠狠地盯著我。


「膽肥了今天,以為你贏了?老娘告訴你,這才剛剛開始。」


「他們能護你一輩子嗎?呸!不可能。」


「你那個死鬼爹,當初敢跟我提離婚,不也老實了?我就不信,他我都治得了,還能治不了你?」


我媽越說越激動,甚至拍打著我爸生前常伏案的桌子:「姜齊啊姜齊,你造下的孽,你女兒得替你還,老天開眼啊!」


我抱著毛豆,看著牆上黑白照片裡爸爸儒雅的面孔,背後冒出冷汗。


難道,爸爸不是意外死亡?


難道,他是被……


想到這,我趁我媽不備,偷偷摸進儲藏間,果然,從裡面找到了那些東西。


「砰砰——」


家裡的門此時被敲響。


強忍下憤怒與恐懼,我把其中一個塞進口袋。


打開門來,果然是奶奶!


奶奶命很苦,爺爺是城裡人,在鄉下待了幾年,半推半就和奶奶成了家。


再後來,一個人決絕地拋妻棄子,做了南歸的雁。


奶奶含辛茹苦獨自拉扯爸爸長大,爸爸在城裡站穩腳跟後,本想把奶奶接來,卻因為媽媽的嫌棄未能如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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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爸爸去世很久後,奶奶才再次登門。


上一世,她心疼地摸著我的滿身傷疤,央求著媽媽讓我跟她回鄉下。


媽媽卻不肯,她哭著找到居委會,說奶奶欺負她是個寡婦,企圖搶走女兒。


「不然,姜齊活著的時候,她怎麼自己在鄉下享清福?這是看兒子死了,沒人養老了,要上門搶走我的孩子。」


「我命苦啊!沒了丈夫,還要把我唯一的念想也奪走!」


大家都紅了眼圈。


奶奶想自證,卻越描越黑。加上她嘴笨,一急就隻會說方言,一頓輸出卻無人能懂。


最終,她被勸回老家,我和媽媽牢牢鎖死。


晚上,媽媽得意又怨毒地盯著我:「想離開我?除非你死了!」


7


不久後,本來很壯實的奶奶在接到一個電話後,突然昏死過去,不久便撒手人寰。


就這樣,世界上最後一個愛我的人也沒了。


再次看到奶奶,我不禁淚流滿面。


奶奶一把把我抱到懷裡:「落落,奶奶來了,不哭,奶奶給你帶了自己養的雞,都是玉米喂大的,香著呢,你爸爸小時候最愛吃了,奶奶這就給你燉。」


提到爸爸,她邊說邊用滿是老繭的手抹著淚。


媽媽從屋裡出來,看到奶奶,眼神裡溢出厭惡。


「號喪呢?你兒子已經死了,你是見不得我活著,想讓我給他陪葬嗎?」


奶奶聞言,馬上收了聲。


她圍上圍裙,默默進了廚房。


我媽捂著鼻子用腳踢了踢奶奶帶來的土貨:「切,淨帶些不值錢的玩意!」


做好了飯,奶奶不敢在我家久待,甚至飯都沒吃就要走。


我媽無所謂地擺擺手。


不過,奶奶臨走前,鼓起勇氣開了口:「那啥,翠芬,你一個人又要上班,又要帶孩子,實在不容易。要不,讓俺把落落帶回老家養,你看行嗎?」


我媽把筷子一摔:「你想幹嗎?上寡婦家搶孩子?」


奶奶急得臉都紅了,連忙擺手:「不不,俺也是一個人帶孩子,能體會你的不易,就是想幫……」


「幫什麼幫!我看你就是想著兒子死了,沒人給你養老了,想把我閨女搶去伺候你。還是你眼紅,想跟我搶姜齊的死亡賠償款?我告訴你,沒門!」


說著,就像上一世一樣,我媽連拉帶拽把奶奶拽到居委會門口。


正值下班點,居委會門口人群熙熙攘攘。


很快,就有不少人圍觀。


奶奶羞赧得恨不得把頭埋進土裡,我媽卻如同鬥志昂揚的公雞。


「大家伙評評理,我怎麼這麼倒霉,攤上個短命的死鬼,現在為了兒子的喪葬費,這個壞心眼的老太婆還要把我唯一的女兒搶走,這是不讓我活了啊!」


奶奶努力想解釋:「不,俺不是搶孩子,俺也不要錢,就是想幫忙。」


「幫忙?你是給孩子洗過尿布,還是買過衣裳?不出錢不出力,這時候說要幫忙,誰信啊?」


奶奶張著嘴,百口莫辯。


爸媽一結婚,她就被媽媽趕回了老家,別說帶孩子,連門都不讓進。


我媽見狀,往地上一坐就開始嚎:「姜齊你個殺千刀的,怎麼走得那麼早啊,留下我們孤兒寡母讓人欺負。」


她捂著心口,好像受了多大的打擊。


奶奶局促地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應對這麼多質疑的眼光。


眼看形式不利,我麻利地從兜裡掏出那個東西,對著我媽嘴裡狂塞幾顆。


「媽媽,你不要死!爸爸就是這麼死的,我不要你也死!」


藥瓶骨碌碌從我手中滑落,滾到剛下班的鄰居周大夫腳邊。


隻見他撿起藥瓶和散落的藥丸,審視一會兒。


逐漸,表情嚴肅起來:「這藥不對!」


8


我媽瞪著我的眼睛突然閃現一絲慌亂。


她一個骨碌起身,正要搶藥瓶,卻被我死死拽住褲腳,摔了個大趔趄。


周大夫為人單純,並未注意到這邊的異常。


他關心地扶起我媽,指著藥瓶道:「落落媽,這個藥是假的,吃了不但不治病,搞不好還要添亂呢!」


我媽臉一白,從他手裡奪過藥瓶:「什麼真的假的,你是想賣藥想瘋了吧?」


周大夫臉一紅:「你怎麼說話呢?速效救心丸比這個小,還有一股獨特的氣味。你這一看就是假的啊!」


然後他端詳著我媽,臉色緩和了些:「不過你看起來也沒有心髒病,倒是不用吃藥。」


然後摸著胸口:「萬幸啊,如果你真是心髒病犯了,吃了這瓶假藥,是要死人的啊!」


說到這,他突然想到什麼似的頓住了。


居委會的主任的臉也一下子嚴肅起來。


他們一定是想到了我爸的死。


兩年前,他死於心髒病。


我媽冒出了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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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上一世我被她坑得太慘,所以足夠了解她,才能一下子找到這些證據。


主任看向我媽,板起臉道:「秦翠芬,這瓶治心髒病的藥,你給姜齊用過嗎?」


如同沸水裡扔了個冰坨,人群一下子安靜下來。


我媽眼神躲閃,結結巴巴:「什,什麼藥,我不懂這些。」


我卻不給她狡辯的機會:「媽媽,你瞎說什麼?這不是你給爸爸準備的藥嗎?還說難受的時候就要吃幾粒,爸爸走了你也舍不得扔,沒事老是拿出來看看,家裡還有一大盒呢,你不記得嗎?」


說著,我拔腿就往家裡跑,不一會兒,抱著小小一箱的綠色小瓶回來。


我媽想搶藥瓶,卻被主任死死攔住。


在她眼神示意下,周大夫一一檢查了藥丸。


果然,全是假的。


聽大家唏噓,我媽幹脆往地上一躺,假裝暈了過去。


但沒人上前扶她,大家的關注點在另一人身上。


我奶奶。


老人家被兒媳拖來,本就又驚又怕,莫名其妙地又有人扯到什麼藥上。


聽了半天,老太太明白過來,說的不就是兒子的救命藥?


原來,兒子的死另有蹊蹺!


虧得她是個堅強的性子,硬是挺著沒暈過去,隻是大喊道:「齊兒,我的齊兒,你還俺齊兒來!」


怕奶奶暈倒,眾人上前趕忙扶住她。


奶奶使出渾身力氣,掙脫人群衝上去給了裝暈的我媽一腳,旁邊的人假裝去攔,暗地裡也給了我媽幾腳。


我媽被踢得直接蹦了起來。


「你們幹嗎?大家快來看,有人當眾打人了!」


她還想像以往那樣,利用輿論施壓,卻驚訝地發現圍觀的人都用憤怒的眼神盯著她。


不知是誰說了句:「毒婦!是不是你換了姜齊的救命藥才讓他送了命?」


我媽嘴唇動了動,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放屁!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奶奶在一旁緊咬著唇,無聲地啜泣。


9


僵持中,鄰居叔叔扶著阿姨站了出來。


「真是歹毒!就是這個女人,差點把放了老鼠藥的泡菜給我懷孕的老婆吃,現在又查出來給丈夫吃假藥。


「合著不隻對外人如此,你還對丈夫下了黑手!」


人群中已經有人嚷嚷著報警。


我媽心一橫,往地上一躺,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


但她很快又發現,人言可畏,這群人一人一口吐沫就能淹死她。


逐漸地,她開始慌了。


人群死死圍住她,奶奶終於動了動嘴唇。


有人說:「都別說話,聽老太太的。」


我媽臉上劃過一絲算計,一個鯉魚打挺起身,撲到奶奶腳邊:「媽,你幫我說句話,說我是冤枉的啊,你也沒別的親人了,不就指著我嗎?我,我一定以後好好伺候你!」


我媽眼裡閃著希望的光。


奶奶卻神色淡淡的,她一把打掉我媽的手,冷淡對眾人道:「報警吧。」


警察很快來了,他們沒收了所有的假藥,押著吱哇亂叫的我媽回了警局。


聽說,證據坐實的話,我媽至少判十年。


不過,這都與我們無關了。


因為,我已經帶著毛豆跟奶奶踏上了回老家的大巴車。


路上,我拉著奶奶的手,愧疚道:「奶奶,不該把爸爸的事情翻出來,讓您傷心了。」


奶奶卻隻是慈愛地看著我:「落落,奶奶早猜到事情沒那麼簡單,不過你放心,奶奶什麼都經歷過,扛得住!隻要你好好的,奶奶就不怕。」


奶奶雖泛著晶瑩的淚花,卻目光堅毅。


其實,這是我們為我媽量身定制的一出戲,我媽不出所料地中了計,果然把事情鬧大了,最終也把自己的惡性當眾暴露出來。


想到爸爸的慘死,我再次懷疑,上一世奶奶的死也有蹊蹺。


不過,這一世,我媽沒機會害奶奶了。


10


在鄉下,毛豆也交到了很多朋友,再不似在我媽跟前時那般膽小。


奶奶種了很多瓜果,每天我都能吃得飽飽的,人也肉眼可見地飽滿起來。


我媽最後被判了十二年,直到我十七歲那年才出獄。


聽人說她在城裡再婚了,嫁的新老公有家暴傾向,估計也是自顧不暇。


日子一天天過去,很快我就又來到了高三。


這次,沒有我媽的阻撓,我順利過了特招線。


那年暑假,奶奶壽終正寢,毛豆也在奶奶走後幾天,隨奶奶而去。


收斂起悲傷,我打包好行李,了無牽掛地去讀大學。


沒想到,報到那天,我竟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我媽。


她陰魂不散般站在遠處衝我笑,轉臉又跟一個男老師交涉著什麼。


等我拖著如同灌了鉛般的雙腿走近,我媽立馬堆起一臉笑:「落落,媽等你好久了,你長大了,該理解媽媽了,不要再鬧了,好不好?」


男老師上下打量我一番:「姜落落是吧?年級第一的成績,但沒想到,是個不孝女。」


這頂帽子太大了,周圍嘈雜的環境迅速安靜下來。


周圍人的目光刀子一樣扎向我。


我腦袋嗡的一聲:「你瞎說什麼了?」


我媽臉上堆起委屈,她含淚看向那個老師:「周老師,都過去了,別讓孩子不高興。我婆婆容不下我,孩子還小,聽信讒言也是情有可原,隻要她以後能改,當媽的哪有跟孩子過不去的!」


周圍有不少來送學生的家長,聽我媽這樣說,先入為主地認為是我不對。


我好不容易從上一世的噩夢中緩過來,她再次把我拉入地獄。


圍觀的幾個家長拉住自己的孩子,嘀嘀咕咕。


「不管因為啥,肯定是孩子有問題,哪個當媽的不是愛孩子的?你們都離她遠點。」


「單親媽媽不易啊,連孩子都不理解她,唉,這世道!」


「就是,白眼狼哦,這奶奶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就會挑撥離間,真不知道有些黑心婆婆都是怎麼想的。」


說我尚且能忍,但說我奶奶,我一點都忍不了。


我對著我媽大喊:「你害死我爸,趕走奶奶,現在看我長大了,有利用價值了,又來禍害我,索性都別活了!」


說著,我發瘋般扔開行李,一副要和我媽拼命的樣子。


我媽嚇得噤了聲,躲在周老師身後賊眉鼠眼地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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