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害羞了。
回憶完,我偏頭看著宋暨白的側臉。
霞光灑滿他的臉,輕易就能讓人想起從前。
我讓他去找兩根草,玩我們小時候玩過的拔草的遊戲。
他說我幼稚,還說我好勝。
「每次跟你玩這個遊戲,我快要贏的時候你就伸手抓爛我的草,沒意思。」
「對啊,他們都說我好勝心強,」我低頭看著腳尖,「所以我一定要贏過陸序南,不能在離婚官司中被他抓住把柄!」
宋暨白聽懂了我的意思。
「要不要幫忙介紹厲害的大狀給你認識啊。」
「不用啦,我的律師也很厲害。」
我站起身走了兩步,回頭看他,「走吧,送我回酒店,正好坐坐小宋少爺新買的跑車。」
他低著頭嘟嘟囔囔:「什麼少爺。」
13
酒店門口,宋暨白沒有下車。
我們簡單揮了揮手說下次再見。
上行的電梯快要關閉前,陸序南卻忽然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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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他是怎麼找到我的,我隻覺得他應該是瘋了。
電梯到達我住的樓層後,他用我難以掙脫的力氣把我往外拖,往消防通道的方向去。
昏暗中,將我困在他手臂之間,像一條被拋棄的狗一樣與我額面相抵,嗅聞我身上的味道。
「好玩嗎,星星,怎麼不跟我說實話呢?」
「不是來港城工作的嗎?為什麼他會送你回酒店?」
「星星,我想把你關起來,關到一個隻有我能找到的地方。這樣我們就還能跟從前一樣了。」
我好不容易掙脫出一隻手,就先給了他兩巴掌。
問他:「清醒了嗎?」
他揉了揉臉,片刻後神色如常,站直了身子:「搬家?見老朋友?星星,玩得太過了,該回去了。」
大概是我從前在陸序南面前太好哄,才讓他生出錯覺,覺得哪怕是有天大的事,也能隨便哄一哄就翻篇。
他牽起我的手,貼在他的臉上。
像是在撒嬌,「你最近打人好厲害,打得我臉好痛。」
「我知道你介意的那些事,我跟……溫喬,那都是陳年舊事,給她個代言人也隻是讓她賺點小錢,你別跟我計較了好嗎,老婆?」
我抽回我的手。
「不是計較,那是本該屬於我的東西。陸序南,你這麼聰明,你應該知道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所以別再繼續裝瘋賣傻為你的出軌找借口了。」
陸序南站在原地。
拿出手機劃動了幾下。
「明天中午的航班,你必須跟我一起回家。」
走前,他輕輕吻了吻我的額頭。
而我拿出手機報警,「阿 sir,我被打了。」
14
託陸序南的福,我也算見到了港城的深夜。
警署裡,陸序南的律師一直以家庭糾紛為由辯解,而酒店的監控卻是明晃晃地顯示他是實施暴力的那一方。
宋暨白為我請的律師溝通我的意見。
我說:「先拖著,讓他暫時沒法回內地。」
陸家有的是本事把他撈出來。
而我,要抓緊一切時間回去打他養的那條狗。
我買了最早的航班回北市,起飛時,我發布了要向溫喬女士追回夫妻婚內財產以及她造謠我的律師函。
落地後,與律師馬不停蹄地確認信息提交立案。
起初,溫喬並未把律師函和法院的傳票放在心上。
她照舊神色如常地出席各種活動,甚至在接受採訪時主動提到這件事。
「我與向小姐,從前都是設計專業的學生。做設計最討厭的就是被抄襲,以及被搶走原本屬於你的作品。」
「但是很明顯,向小姐就經常這麼做。」
隨著事態發展,網上逐漸掀起了一股#辱罵向晚星#的風潮。
但這些都並未影響我的心態。
他們罵得越兇,我的靈感來得越厲害。
那顆紅寶石我設計成初生燦爛的太陽,周邊圍繞著四到五顆同色系的彩鑽,用花瓣纏繞的方式託舉著。
這是近幾年我最滿意的作品,我將最後的設計完稿送去參加了珠寶設計大賽。
但我沒想到,他們扒出了我參賽的信息。
溫喬更是發了視頻,三問組委會,為何會接受一個品德低下、有抄襲嫌疑的人的參賽作品。
她的擁趸者更是瘋狂給組委會發郵件,要求他們取消我的參賽資格。
我的注意全被她說的那句「有抄襲嫌疑」給吸引。
我的每一個作品都是我的孩子,她這麼說,是赤裸裸的侮辱。
與此同時,全網開始營銷溫喬#天才設計少女#的名號。
當晚,溫喬的直播裡,她拿出了一張與我的設計稿有百分之八十相像的圖稿。
她說那是她大學時的設計,送給自己的生日禮物。
她在鏡頭裡,指名道姓地說我是卑鄙下流的抄襲者。
我的短信、郵箱和電話,被汙言穢語充斥。
而那位僱主,更是發來消息——
【晚星,我需要一個解釋。】
15
他們都沒想到,我會心血來潮地錄制了我創作的全過程。
大概是因為我對它太滿意。
耗時不到三天,總共 56 個小時的視頻,我將它發布在了網上。
然後我開始調工作室的監控。
監控顯示,陸序南他媽來過。
她先是站在門口,試了好幾遍密碼,發現打不開門,又撥通了電話。
通話界面明晃晃地寫著陸序南。
我早就換了全部的密碼,更是把陸序南的權限從工作室的後臺剔除。
再然後,就是我工作室的助手給她開了門。
大門和我放設計稿的保險箱的門。
因為陸序南給她轉了五千塊錢。
陸序南他媽拿出我的設計稿用手機拍了好幾張,拍完後放回去就走了。
我將沒打馬賽克的原監控放出。
下一秒,所有人都慌了。
16
陸序南才從港城脫身,回到北市又陷入輿論。
他指責我做事太過激進。
「晚星,好歹你也叫過幾聲媽,你這麼對她,不內疚嗎?」
我雙手一攤,「又不是我叫她去偷的。」
我趁熱打鐵,換了一份新的離婚協議書,要求陸序南淨身出戶。
他看過後還是那句話:「我不同意離婚。」
他像是做出了極大的讓步:「溫喬的事情我不會再管,你要追究她的責任,賠償還是坐牢,都隨你。」
「我隻有一個條件,不離婚。」
溫喬也在一旁。
她雙手抓緊陸序南的胳膊:「不行!你想想孩子!他不能有一個坐牢的媽媽!」
溫喬更是抓起桌上的抽紙朝我扔來。
我不在意地躲了過去。
「陸序南,你沒有資格跟我談。」
「要麼,你淨身出戶,換我不起訴你媽。要麼,你就等著你媽下半輩子被人戳脊梁骨吧!」
陸序南他媽徹底慌了神。
放下身段,衝上前去與溫喬扭打在一起。
一邊打還一邊說:「都是你,讓我去給你偷設計稿,說你能讓向晚星聽我的話,你個賤人!」
我把選擇權交到了陸序南手裡。
他的身姿不再挺拔,佝偻著背,有些顫音地問我:「晚星,你還愛我嗎?」
愛?
我隻能說,二十出頭,還相信童話的向晚星,想要陸序南全部的愛。
而二十七歲, 經歷過一段被背叛失敗婚姻的向晚星,隻想要陸序南的全部身家。
早就不愛了。
17
在陸序南將他名下所有的資產轉到我名下, 我們成功離婚的那天。
網絡上全是曾經那些噴子對我的公開道歉視頻。
我的官司大獲全勝。
罵得最兇、造謠最狠、尋釁滋事的那幾十個被頂格判處了兩年的有期徒刑。
剩下的賠款並道歉。
有些人試圖用不懂事、窮和學生身份逃脫制裁,但我一個都不和解。
又有人跳出來說我得理不饒人, 說我不大氣。
對此我隻能說,憑什麼他們大聲罵我的時候恨不得全世界都聽得到, 而道歉的時候又希望隻有我知道?
至於溫喬和那個出賣我的助理。
前者不僅要償還婚內財產和賠款, 更要買下那款被她潑了髒水的項鏈。
我還會有無數靈感乍現的時候, 而她的人生,已走到了盡頭。
後者,六個月的刑期。
我費了點力氣, 將她們兩個安排到了一個監區,希望能互相照顧。
陸序南他媽花錢又出力將溫喬的孩子弄回了國, 結果在七個工作日後發現那根本就不是她的孫子。
聽說,她一口氣哽在胸口沒上來, 在醫院住了半個月。
18
塵埃落定之後,我收拾東西,決定用旅遊的方式慶祝我的離婚大獲全勝。
出發那天,我與陸序南在火車站又碰了面。
他一身衝鋒衣裝扮, 疲憊不堪地站在我面前。
「晚星,再給我個機會吧, 我想重新追你。」
我想了想, 舉起手中的車票對他說:「我大學時最想去西藏, 去拉薩看一看, 想看書裡的倉央嘉措和照片裡的布達拉宮。」
「我會在拉薩待七天, 沒有固定的行程, 隨意走走停停。」
「如果我們能在拉薩的街頭相遇,那我就給你這個機會。」
那天,陸序南目送我上車, 轉頭就去買了機票。
但我在中途就下了車, 又在那個車站買了出發時間最近的下趟車。
那趟車的目的地在德令哈。
那個我隻在詩歌裡聽過的地方。
火車慢慢駛出,獨屬於西北的粗獷蒼涼漸漸浮現。
在德令哈的這七天,時間過得很慢,悠闲悠哉的生活讓我的骨頭都變得松散。
第七天晚上, 我在參加民宿老板的篝火晚會時接到了陸序南的電話。
他在那頭哽咽著說:「星星, 我找不到你。」
我大大方方的承認:「對啊,我就沒去。」
他用了那個每個出軌男人都會用的借口,在電影開始前扔下我走了。
「今所」哪有那麼多為什麼。
提出那個要求, 隻是一時興起。
我從未想過與他翻開新的一頁。
更何況,旅行應該是快樂的,而我不想碰見垃圾。
七年的時間已經告訴了我他不值得, 而這種踐踏她人真心又幡然醒悟的追妻橋段更是讓人惡心。
我很認真地喊他的名字:「陸序南, 你知道我為什麼要你去拉薩嗎?因為我知道你有高反, 我希望你死在哪兒。一了百了。」
「與你有過一段婚姻我就像是有了案底一樣,以後你是好是壞都不要再聯系我了。」
我接受自己看錯人,接受自己不被愛著, 接受自己的付出沒有回報, 接受自己的真誠有抵達不了的地方。
我要做的,就是認栽、買單、迅速離場,不要將自己困在看不見未來的圍城裡。
我永遠相信自己有重新開始的勇氣。
所以, 今夜我在德令哈,給自己寫下了一句話——
今日走過所有彎路,從此人生盡是坦途。